作者:森森的爱
与此同时,裴湘也做好了和伯纳德周旋多年的心理准备,等到那位传奇人物最终与世长辞了,她相信,路易斯·伯纳德也该有新的人生追求了,可是,那就和她无关了。
——况且,周旋多年并不意味着浪费时间,正适合我打好事业基础,并经营出属于自己的人脉和势力。
她会让自己在乱局中全身而退,她甚至都计划好了,若是遇到最糟糕的情况,她该如何断尾求生。
可是,在莱斯特伯爵舞会上的发现,让裴湘忽然意识到,她之前还是让伯纳德误导了。
她原以为的,伯纳德是拿破仑皇帝的个人崇拜者这件事,其实是路易斯·伯纳德在刻意误导她。
她今天若是没有怀疑艾伯特夫人的身份,也许就会被从头到尾蒙在鼓里了。将来,等她平安脱身的时候,她所依靠的就不是自己的力量了,而是路易斯·伯纳德的心软和诚信。
虽然同样会有个不错的结局,但是那种脆弱的平衡状态,并不是裴湘需要的。
她怎么敢把自己的安全建立在另外一个人的良心上,她的所有一切,都不该依靠着别人的施舍愧疚而获取。
——假如,艾伯特夫人就是法兰西那边派出的盯着王党分子的暗哨,而伯纳德·路易斯又有心投奔对方的话,今晚的事情就不该如此安排的。
——路易斯·伯纳德和莱斯特伯爵谈没谈成交易,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但是,艾伯特夫人缠着伯纳德一整晚的事,艾伯特夫人缠着那两个挡箭牌的事,其他的王党分子必然看得一清二楚。
——等舞会一结束,若是那两枚棋子中有人出事了,那就几乎暴露了艾伯特夫人的真正身份,牵一发而动全身,从艾伯特夫人这个突破口开始,王党分子说不定会顺藤摸瓜反杀回去。
——这一来一往,两边的较量和冲突就会加剧,那么,谁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继续关注莱斯特伯爵这边,关注他是否答应了武器走私贩卖。
想到这里,裴湘惊出了一层薄汗,她在自己的假设上继续深入思考。
路易斯·伯纳德把英格兰这边的王党复辟势力和拿破仑暗探势力搅和得翻天覆地,两败俱伤,而后,他会把这批武器运送到哪里?他会不会趁机加大他在王党分子中的话语权,攫取更多的权柄?
然后,从内部进一步瓦解这个势力?
——如果,伯纳德既不是王党分子,也不是拿破仑的崇拜者,他是第三方势力的人或者首领呢?
——他若是早就另起炉灶,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拯救法兰西,那么他该怎么做呢?
裴湘认真回忆路易斯·伯纳德最近在忙碌的事情,虽然不能窥得全貌,但也觉察到了三、四分真实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伯纳德觉得我已经被他误导成功了,所以才没有多加防范。
——他确实差点儿就成功了,我之前真的没有起疑。
——伯纳德忽然来伦敦,又想方设法排除异己,加重他在王党分子中的话语权,他要做什么?
——他要做到事情,必然和现在的时局有关。
裴湘不能清晰地记起历史中的每一件事,但她凭着一些模糊的记忆引导,再加上这些年跟在伯纳德身边听到看到的事情,总能比其他人更容易判断出一些大事的走向。
例如英美之间的第二次战争,例如拿破仑要攻打俄国,这两起战争曾隐约存在裴湘的脑海里,但她记不住细节。
可是,在亲身接触到这个时代的大量信息情报后,模糊的记忆变得鲜明起来,确定不了的细节开始清晰,最关键的是,她知道结局!
按照结局反推过程,足够让她推断出一些事情,做到“未卜先知”。
——假如,伯纳德·路易斯想要趁机发展自己的力量,他必然在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
这个好时机一旦降临,或者出现苗头,伯纳德就会迅速出手。
裴湘不知道伯纳德是否找到了那个时机,但她尝试着按照伯纳德的思路考虑问题后,发现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出现一个让伯纳德兴奋并满意的机会。
——六月,拿破仑会亲自率军对俄征战,我记得,这场战争开始不久,就让法国败局初显,在巴黎,各方势力蛰伏已久,都会抓住这种时机做些小动作的。
——伯纳德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他会带着他的人、他的钱和他的战略物资返回法兰西的。
——他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他若是想要实现心中的宏图伟业,就绝对不能一直在国外游走遥控,他必定要改头换面,悄悄返回到他的同胞身边去的。
——那时候,就是我和他和平分手,“解除婚约”的良机。
——可是,我得防着他一时心血来潮,想把我弄到法兰西去,或者,那些被他放弃的零散势力狗急跳墙,觉得我好欺负,打算拿我撒气。
——我得让一些人觉得,动我的代价太高,所得太小,根本不值得在我这里浪费人力物力。
——那么,这些年我已经成功地做到了不接触任何核心秘密,让人认为,我就是伯纳德摆在明面上的障眼法。
——其实,实际上也差不多是如此……如果我没有自己瞎琢磨的话。
喜欢瞎琢磨的裴湘侧头看了一眼达西,得到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裴湘摇头笑了笑,继续整理自己的思路。
——假如我对伯纳德的猜测都是正确的话,那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让那些有心人觉得,打击并控制我这个明面上的未婚妻,会让他们付出得不偿失的高昂代价,是十分麻烦的事情。
在莱斯特伯爵舞会的后半段,裴湘一边应付着舞会上的熟人,一边思考如何保护自己。
——其实,我现在猜测伯纳德是第三方势力,都是基于假设和推测。我认为,他想挑起另外两方势力的斗争,从而坐收渔翁之利。但目前来看,还没有更加有说服力的证据出现,大都是我的凭空猜想。
——不过,这事儿也不会太晚发生,我只要关注接下来几天的报纸和传闻就好了。
——是不是符合我的预设,几天后就见分晓。而后,我也该给自己安排后路了。
想着这些的同时,裴湘也没有忘记观察艾伯特夫人。
她的视线非常明显且光明正大,但却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好奇,因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足够舞会上的其他宾客了解到玫瑰园里的香艳绯闻了。
达西一直没有离开裴湘的身边,他以朋友的身份陪着她。
虽然知道她并没有因为伯纳德的事情而黯然伤神,但是发生了那样的不愉快后,裴湘总要承受一些同情怜悯或者嘲笑视线的,尤其,此时的伯纳德还在和艾伯特夫人纠缠不清。
——我若是放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里,那就太冷酷了,她豁达冷静是她自己的事,我却不能无动于衷。
——最起码,那些多嘴多舌的女士们看到我站在她的身边,就会收敛起难看的嘴脸,变得温雅和善起来。
裴湘也察觉到了达西的无声支持和默默陪伴,她摇晃着杯中的美酒,忽然觉得今晚的舞会真的不错。
对于伯纳德的身份,她有了新发现,能够及时调整应对的方式。
对于达西先生,她同样确定了一些事,在他愿意承受着风险走向她的时候,裴湘就决定,她要在心里给他留一个特殊的位置。
第36章
莱斯特伯爵的舞会结束后,日子又归于平静。
这天早晨,裴湘坐在餐厅里吃早餐,管家送来当天的报刊,放在她的手边。
“有什么新鲜事吗?”裴湘放下手中的刀叉,捡起一份报纸展开阅读。
伯纳德走进餐厅,一边整理袖扣一边接话答道:
“能有什么新鲜事,还不是那些老生常谈和攻讦骂战,你看这些官方喉舌撰写的文章,还不如看看时下最流行的小报,说不定还能发现些有意思的东西呢。”
裴湘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流行小报上最有意思的内容就是,来自美利坚的法国贵族后裔和艾伯特法官的妩媚妻子每天厮混在一起,而他那位可怜的未婚妻又是如何形单影只的。
哼,与其看那些混乱臆想出来的爱恨情仇,我还不如读一读议员们的陈词滥调呢。”
伯纳德无辜地耸了耸肩膀,在裴湘的对面坐下,同样拿起一份报纸阅读。
“咦?罗巴克先生死了!”裴湘扫过一则讣告,惊讶出声。
对面的伯纳德同样露出意外的表情:
“怎么会死了?咱们前几天不是刚刚见过他吗,就是莱斯特伯爵举办舞会那晚,我还和他说过话呢。”
裴湘望了一眼伯纳德,没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破绽。
——如果不是我早就知道,这位意外身亡的罗巴克先生就是伯纳德组织里的人,是他推出的挡箭牌之一。此时真的会觉得,这就是一则不幸的普通社会新闻而已,同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人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可实际上呢?
罗巴克先生在舞会那晚被艾伯特夫人短暂纠缠过,是裴湘想要验证心中猜想的关键人物之一。
果然,离舞会结束不到五天,罗巴克先生就出事了。
——只是不知,动手的人是艾伯特夫人一方,还是伯纳德自导自演,然后栽赃给艾伯特夫人。
——鉴于他这几天频频出去,并和艾伯特夫人见面约会,事情还真不好分辨。
——不过,谁动的手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死了,我的猜想又被证实了几分:
即,伯纳德属于第三方势力,他之前确实在误导我,让我以为他是隐藏着的拿破仑崇拜者。
“这上面说,罗巴克先生喝多了酒到处乱跑,甩开了车夫和仆人,然后不小心跌进了泰晤士河里,因为呛了水而丧命。”
裴湘把手中的报纸递给伯纳德,自己又捡起一份小报翻阅起来。
果然,和干巴巴冷冰冰的正经出版物相比,这些小报上的报道内容就花样百出了。
他们声称出事当晚,罗巴克先生从妓院里出来后,遇到了一名吉普赛女巫。
然后,他就中邪了,觉得自己是海皇波塞冬,眼前的泰晤士河则是他统领的海域,在邪恶的巫术控制下,他快乐地跳进了河水里,准备去统治他的海洋世界。
“一位起夜的妇人说,她听见醉醺醺的罗巴克先生大声嚷嚷着什么波塞冬,什么陛下的,然后,他就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河水中,不幸淹死了。”
裴湘轻声念出了小报上的报道,而后摇头叹息:
“伯纳德,这些小报就是在哗众取宠,完全不值得浪费时间阅览,你听听,他们竟然这样编排罗巴克先生的死亡。唔,海皇波塞冬?这想象力也够可以的了。”
伯纳德把报纸从裴湘的手中抽了出去,笑容不变地说道:
“既然都是无稽之谈,就不要看了,这样的报道确实荒诞,你是好姑娘,还是多看看正经文章吧。”
裴湘哼笑一声:“你是在笑话我是个假正经吧?难道你不记得啦,我之前就是靠着给这些小报编故事谋生的?”
“哎呀,让你看的时候,你嫌弃这上面的内容胡编乱造,不让你看了,你又不满意,露西,你这脾气哟!”
两人拌了几句嘴,又和和气气地度过了早餐时光,仿佛那位醉酒淹死的罗巴克先生和他们没有多少关系,他们只是从社会新闻里得知了一位不甚熟悉之人的死讯。
第二天,裴湘又在一份小报的奇闻异事版面上看到了一则报道。据说,一位来自荷兰的贵族和他的女仆双双殉情,被管家发现时,两人赤身裸体地死在了酒窖中,鲜血流了一地。
当然,很快就有其它的报纸辟谣,宣称之前的有关荷兰贵族的报道并不符合事实,那名贵族并没有死亡,而是和女仆一起失踪了。
“失踪?”裴湘淡笑着弹了弹手中的纸张,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这才几天的时间,死亡和失踪的报道就有好几起了,虽然真真假假说不准,但是仔细探究起来,还是能揣摩归纳出一些线索的。
——这些人里,有几位是我之前就猜测到的王党复辟分子,包括那两名棋子挡箭牌,都属于同一方势力。
——而另一些人我就不认识了,但有意思的是,那名失踪的荷兰贵族曾经和艾伯特夫人传过绯闻,这样一想,他就不是毫无关联之人。
——荷兰人……非常有可能属于艾伯特夫人一方。
事到如今,裴湘几乎可以肯定她之前的一些猜测了,那两方势力确实斗了起来,至于伯纳德在其中的作用?
裴湘捧着脸认真思考,好听点可以叫他多面间谍,难听点就是搅屎棍咯。
——我得推上一把,让伯纳德尽快收手然后离开英格兰,当然,我是绝对不会拆穿他的第三方隐藏身份的,但是,我可以顺着他心思发表一些看法,催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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