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森森的爱
“孰是孰非,我们现在也辩解不清楚,不过,我相信清者自清,相信我的丈夫,等将来……找到了格雷小姐,真相就会大白了。现在,不必争论这些了。”
勋爵夫人打断了一场即将爆发的争吵,不是她不重视亡夫的名誉,而是这种事情越摆在台面上争吵,就越让她这个做妻子的难堪,丈夫死在别的女人的床上,是很荣耀的事情吗?
在抓到多莉丝·格雷之前,什么都不是定论,流言蜚语也只是猜测而已,若是哪一天多莉丝·格雷落网了,他们自有办法让一个孤女永远地闭嘴。
她现在只想尽快把事情按压下去,给勋爵办一场体面的葬礼,然后就接收产业并专心抚育后代,等时过境迁了,再从从容容地重新返回社交圈。
勋爵夫人收敛了悲伤的表情,她转头望向庄园巡查队的队长,语气严厉地下达命令:
“霍普先生,我和勋爵阁下一直非常信赖你,而你管理的巡查队也不曾让我们失望,除了这次的意外!”
队长霍普立刻露出羞愧的表情。
勋爵夫人继续说道:“当然,你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就是仔细排查格鲁夫庄园四周,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人物,可疑的地点,我怀疑,格雷小姐非常有可能藏在这附近。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们和一个杀人犯生活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希望你能体谅一位母亲的脆弱心情。”
“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抓住多莉丝·格雷的,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
“好吧,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勋爵夫人转头看向治安官,微微缓和了语气,还算耐心地解释说:
“莫里斯先生的推测,我十分信服,我相信多莉丝·格雷是准备离开英格兰的,因为,这个国家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可是,我和她相处了三个月之久,还算了解她,她是个娇弱的年轻女人,没有马车,她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离开这个教区,所以,我想她一定还藏在附近的村落里,甚至是镇子上。
莫里斯先生,庄园和佃户这边由霍普先生的巡查队负责搜查,镇子那边,就拜托您和您的属下了。”
勋爵夫人的话安抚了治安官莫里斯,他连连保证,一定日夜不眠,为勋爵夫人效劳。
眼见着勋爵夫人不动声色地占据了这场谈话的上风,毫不犹豫地压制住了霍普和莫里斯这两位颇有才干的先生,在场的其他男士则心情各异。
有事不关己暗自评估的,也有非常失望的,比如埃塞克斯勋爵的亲人们,他们中的几位男士,之前未尝没有代替孤儿寡母管理格鲁夫庄园及其产业的打算。
等到吃完夜宵,众人散去的时候,就有诙谐精明的绅士同朋友低声讨论今晚的所见所闻:
“这位勋爵夫人,又是一位凯瑟琳·德布尔夫人呀!看上去,她是打算一个人打理经营夫家的产业了。咱们肯特郡呀,盛产厉害的母狮子。”
他的朋友对此并不乐观:
“罗辛斯庄园的凯瑟琳·德布尔夫人有娘家菲茨威廉家族做后盾,还有富有的达西家族支持,所以她才能在成为寡妇后,保住所有的财产,没让德布尔家族的远枝近亲沾到便宜。
但是,咱们这位勋爵夫人可没有那么强硬的后台,将来啊,等埃塞克斯勋爵的葬礼一结束,好戏才开场呢。”
“说得也是,诶,说起来,达西家族最近也换了家主了,老达西先生年初的时候就病故了,家族的所有产业都交给了小达西先生,也不知道那位年轻人是否能完全掌控家族的财富。”
“不好说,树欲静而风不止……”
月明星稀,从格鲁夫庄园里离开的人们彼此告别后,纷纷坐上马车,谈话声渐渐消弭在浓重的夜色当中。
第二日,格鲁夫庄园的死亡事件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在肯特郡的另一座豪华庄园中,被绅士们评价为母狮子的凯瑟琳·德布尔夫人,此时也在和外甥菲茨威廉·达西谈论埃塞克斯勋爵的悲剧。
以她那天生的什么都想管一管的性格,在噩耗一传出来的同时,她就派人去打听了。
“达西,我真是难以想象,这世上竟然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丫头,她竟然敢杀死一名勋爵,以她那种不名誉的私生女的身份!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策划了那么周密的逃跑计划,想想吧,她几乎是和勋爵阁下的尸体共处了一整晚。”
达西站在窗边,神色淡淡,他有些后悔选在今天这个日子拜访凯瑟琳姨妈了。
从早餐结束到现在,他被迫听姨母念叨完了格鲁夫庄园近五年来的所有花边新闻,当然了,重点的讨论话题肯定是埃塞克斯勋爵和女家庭教师惊心动魄的一晚。
“姨妈,我认为这并不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事情,若是传言准确的话,那么,那位多莉丝·格雷小姐的所作所为,应该算是情有可原的。
女士们在遇到糟糕的事情的时候,奋力反击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格雷小姐缺少了一点儿经验,才让事情变得无可挽回。”
“缺少一点儿经验?”
德布尔夫人诧异地看了一眼英俊高大的外甥:
“达西,你刚刚是在展示你的幽默感吗?你同情那位格雷小姐?”
青年面色冷峻,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并尽量做出通情达理的评价。”
“通情达理?哦,是的,抵抗糟糕的暴行确实无可指摘。”
凯瑟琳·德布尔拉长了声调,斜觑相貌堂堂的年轻人:
“可是,格雷小姐不该逃跑的,毕竟,她确实失手杀死了一位勋爵阁下,她需要赎罪,不论为了国王的尊严还是为了上帝的仁慈。
况且,她若是没有勾引过勋爵阁下,为人正派又清白,有什么值得逃避害怕的呢?伦敦的大法官们都是受人尊敬的绅士,他们还能欺负一个弱女子吗?”
初掌家业的菲茨威廉·达西无声叹息,他比德布尔夫人见识过更多的真实与黑暗,所以不会天真地认为,那位格雷小姐若是留在原地认罪的话,就能得到公平的审判。
——即便是帝国法律本身,也是有所偏颇的。
“姨妈,如果进入审判环节的话,埃塞克斯勋爵的家族会竭尽所能把格雷小姐送上绞刑架的。显然,她的所作所为冒犯了贵族的尊严。”
第7章
不管外界如何议论纷纷,格鲁夫庄园内,勋爵夫人为了尽快压下丑闻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埃塞克斯勋爵的葬礼事宜。
事发第二日,讣告发出,之后她亲自坐镇,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还趁机解雇了丈夫生前的心腹仆人,让庄园内外成为她的一言堂。
这日,约翰管家拿着一串钥匙找到勋爵夫人。
“夫人,詹姆斯·伯莱被押走前,我们从他身上搜到了这串钥匙,应该是和勋爵大人有关的。”
勋爵夫人扫了一眼,眉梢轻挑:“这是勋爵阁下私人物品收藏室的钥匙吧?你去试一试,若是能够打开那个房间和里面上锁的箱子,再来向我汇报。”
约翰管家连忙点头,紧接着询问道:
“夫人,勋爵阁下出事的那天早上,多莉丝·格雷为了支开詹姆斯·伯莱,曾经假传命令说,勋爵阁下要带她去巴斯度假。
伯莱相信了她的谎言,带着两名男仆打包好了远行的行礼,现在,勋爵阁下的一些私人物品还在马车上放着,我们该怎么处理?”
“让男仆把行礼箱再搬回勋爵的收藏室吧,先不用打开归置,等忙完这一阵子,我亲自去整理勋爵的生前用品。”
约翰管家点头应是,转身离开去执行勋爵夫人的吩咐。
埃塞克斯勋爵的私人物品收藏室内,躲在大衣柜中的裴湘喝掉最后一滴牛奶,她舔了舔嘴唇,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估计该有人过来打开这个房间的房门了。
果然,十几分钟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低声说着什么,而后是一阵金属摩擦卡滞的响动,终于,清脆的“咔哒”声传来,房间的大门顺势而开。
有人走进来,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周。
“你们两个,去下面把那些行李箱抬上来,放在这个架子下面。”
“咦,是约翰管家的声音。”衣柜中小心蜷缩着的裴湘暗自想着:“看来,詹姆斯·伯莱果然失势了,就是不知道他的下场如何?”
有人靠近裴湘藏身的衣柜,裴湘屏住了呼吸。
这人没有停留,显然对随手可以打开的陈旧大衣柜不感兴趣,他的脚步声渐远,又慢慢停住。
裴湘轻轻放下手中的匕首,在心里默默计数,估计了一下对方停下的位置,猜测应该是那几个上锁的大箱子附近。
果然,她又听到了试用钥匙的声音,哗啦啦几声后,箱盖开始开开合合。
裴湘暗自皱眉,知道若是再耽搁下去,她今天就没有机会悄悄离开这个房间了,若是那样的话,等这个房间再次被开启的时候,她即便没有被抓个正着,估计也会饿得奄奄一息了。
趁着对方核对钥匙、检查箱子的时候,裴湘无声推开大衣柜的半扇门,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
房间的另一端,大管家正弯腰检查哪些被锁上的箱子,背对着裴湘藏身的方位。
但是,他的余光却能扫到门口出入的区域,若是裴湘此时偷偷溜出门去,肯定会被他注意到。
“多亏我做了第二手准备。”裴湘心里嘀咕了一句。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透明纤细的鱼线,这是埃塞克斯勋爵的心爱收藏,据说是他找专门的工场和匠人制作的,之前存放在这个收藏室的角落里,如今被裴湘翻了出来。
裴湘捏着鱼线的一端,鱼线的另一端则拴在不远处的窗户木框上,并系成一个稍稍使劲儿就会掉落的活扣。
她安静地等了等,之前出去的两名男仆返了回来。
两人各自抬着一个扁长的橡木镶铜盒子,小心地放在房间的空地上,然后又转身离开,继续去搬运剩下的行礼了。
裴湘默默计算着这两人来回一趟的时间,又沉下心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她估摸着男仆们已经走远了,听不到这个房间里的响动后,迅速拉动了手中的鱼线。
她用练习了很多次的力道和技巧,把拴在窗户上的透明鱼线飞快而隐蔽地拉拽回衣柜中。
随着她的这个动作,没有关严实的半扇菱格窗吱呀一声,如同被风无意吹开,忽地晃动了一下。
约翰管家蹭地抬头,正好看到被吹开的窗户撞翻了窗前七斗厨上的大肚长颈花瓶,花瓶瞬间歪倒,砸在了旁边的水晶盘子上,盘子被连带着掀翻。
水晶盘里面原本盛满了勋爵生前收集的漂亮石头,此时,这些漂亮的天然艺术品全部散落到地板上,发出叮叮咚咚的滚落声音。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让约翰管家猝不及防,他向着窗户的方向迈了两步,却来不及阻止这一连串的“意外事故”。
“上帝,伯莱那个做事毛躁的混账,怎么连收藏室的窗户都不关严实了,果然是个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
约翰管家低声咒骂了一句,想喊人帮忙,却发现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两名男仆已经下楼搬东西去了。
他只好暂时停下手中的工作,走到窗户下的七斗厨前,弯腰拾捡滚落得到处都是的昂贵小石头。
就在约翰管家趴在地上,伸手往柜子底部摸索的时候,裴湘借着室内各种家具和装饰物品的遮掩,成功避开大管家的视线,偷偷离开了她藏身的房间。
走廊里,搬运行李箱的两名男仆出现在楼梯口,裴湘迅速闪身,避到了仆人们经常使用的角门通道里。
此时正是白天忙碌的时候,格鲁夫庄园将要招待一大波前来参加葬礼的客人。
女仆们大多都在打扫整理客房,男仆们则脚不沾地处理室外的各种琐碎事务,再加上勋爵夫人辞退了一批埃塞克斯勋爵的心腹,所以,裴湘的行动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她沿着逼仄昏暗的通道往前行走,在另一个出口处,重新进入格鲁夫庄园的东侧主宅走廊,也就是勋爵夫人主卧室的附近。
裴湘记得,勋爵夫人有三间经常使用的衣帽间,依次相连,和她的主卧室想通,占据了主宅东侧三楼的所有空间。
——接下来就是葬礼,勋爵夫人需要穿戴符合寡妇身份的朴素衣物,所以,她会暂时搁置一些鲜艳华丽的衣裙。
——今年的新裙子已经送来了,以勋爵夫人的性格,她不是那种把衣裙保存几年,而后再翻新一遍当做新衣服穿出去的人。那会让她觉得有失身份,沦落到穷乡绅家太太的那种可笑层次。
——因此,勋爵夫人会想着把新衣服打包送人。
——让我想想,按照女仆们的日常八卦内容来推断,她应该会把新衣服悄悄送给嫁人后经济状况不佳的姐姐,说不定,还会把埃塞克斯勋爵生前的一些收藏品一起送出去。
——也许,这会是我离开的机会,我应该想办法让他们把我当做货物运出去。
裴湘一边盘算着勋爵夫人的下一步行动,一边溜进了暂时无人看管的衣帽间,她在三间屋子里查看了一番,发现第二个屋子里的衣服明显是勋爵夫人暂时用不上的。
“看来,就是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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