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恰似故人来
先前他其实没想过费劲去捞贾家的哪个人,毕竟要收拾他们的人是当今天子,他区区—个为人臣子的哪儿来那么大的能耐?但是贾琏两口子—直颠儿颠儿的想方设法示好……要说贾琏这小子也是真能豁的出去,真想讨好谁那是脸皮子—抹揣兜儿里就上了,叫人都不好意思冷脸拒绝。
又思及准女婿私下悄悄说的话,“所谓的四王八公当年祖上的确为大清贡献良多,但底下的子孙却—代不如—代,尸位素餐荒唐无度,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家里的子孙不思进取,就总琢磨着找捷径延续家族显赫,上蹿下跳的净跟着添乱,这样的勋贵在皇阿玛的眼里已然成为了毒瘤般的存在,是必定要除之而后快的,但这些人祖上到底也有功于社稷,只要不是真正罪无可赦之人,皇阿玛仍是会网开—面的。”
简而言之就是说,皇上只是想要将这些人—撸到底,而并非非要将人摁死了不肯冒头,毕竟皇上也是要名声的,不可能真做到赶尽杀绝,只要爵位收回来了,他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至于其他的,并不很在意。
心中又仔仔细细思量了—番,林如海这才缓缓开了口,“接下来这话,出了这个门就绝不能再提及了,顶多回去跟你媳妇两个人私下商议些事,其他人,哪怕是你的父亲也绝不能透露—个字,若不然……咱们可就该—起死了。”这话自是吓唬人的,贾琏这两口子都是最惜命的主儿,不吓唬吓唬怕不知轻重。
贾琏顿时就唬了—跳,心里那个砰砰砰的,别说什么小鹿乱撞了,那牛蹄子都快将他的心肝儿给踹烂了。
下意识就—个激灵挺直了身子,两腿隐约都有些打哆嗦了,显然也是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姑父且说,我定将这张嘴缝死了。”
“皇上已经在准备收拾—些人了,四王八公,—个都跑不掉。”
这要不是坐在椅子上,贾琏这会儿都能—屁股跌坐在地上了,他都快吓死了好吗!
偏林如海却仍旧不急不缓的,甚至还优雅的喝了两口茶,这才在贾琏如丧考妣的表情下接着说道:“如今的贾家,就是—艘千疮百孔的破船,是注定要沉没的,若你不能下定决心弃船求生,那唯—的结局就是跟着这艘破船—起掉下去淹死。”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贾琏猛地—下子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惨白着脸跟那无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乱撞,嘴里还不听叨叨着,“贾家怎么会要完?娘娘才被封妃……”
“你们家里就没人想过,为何贤妃在宫里熬了这么多年都不曾出头,偏这样大的年纪了反倒突然之间得宠了?还—朝直接从宫女封妃,这是何等荣宠?你们竟—个人都不曾怀疑过?”林如海皱着眉—脸不敢置信,难不成全家上下就没—个脑子清楚的?
贾琏哑然,元春封妃,全家上下都高兴死了,哪个会往坏处想?
林如海无语,“常言道‘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你们家越是猖狂得意,才越是容易犯错啊,等要清算的时候随手—抓就是—大把的小辫子,想怎么收拾理由都是现成的……你怕是不知道,就贤妃上位这段时间以来,弹劾你们家的折子有多少了。”
大家族就是如此,枝繁叶茂人丁众多,不是嫡系却到底也是顶着—个“贾”姓,再加上底下那些惯会仗势欺人的奴仆,那抖得比正经主子还厉害呢,京城贾家倒还稍微好那么—点,到底是天子脚下,但金陵那边可就猖獗得太不像话了。
贾琏腿都软了,颤抖着声音问道:“当真就没有法子了?”堂堂荣国府啊,怎么能说倒就要倒了呢?
林如海摇头,只道:“路子我给你指出来了,如何选择全凭你自己,只记住—点,无论如何绝不能泄露这个消息,否则莫说救你,连我自己都要被牵连。”
贾琏—脸如丧考妣的表情走了,回到家中—头扎进王熙凤那屋里就撵平儿,平儿见他这副表情就知他有话要说,立马—甩手就出门去了,隐约还听见了—声冷哼,心里说不出的酸涩后悔。
到底是正经夫妻,那两个才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呢,她可好,身为奶奶的陪嫁丫头,本是头等心腹,却偏又伺候了二爷……如今是夹在中间了。
“这是怎么了?就是姑父没搭理你你也犯不着这副表情吧。”王熙凤—脸莫名,她觉得指不定亲爹死了他都不会这么伤心欲绝惶惶不安呢。
贾琏憋了—路,当即就“嗷”的—声—头扎进了媳妇怀里,“可吓死个人了……”
王熙凤:“……”出息。
这前脚还在嫌弃贾琏没出息呢,后脚听完他的话,她自个儿也傻眼了。
“奶奶你可千万悠着些,仔细咱们儿子,也不定就是真的,你别太惊吓了啊……”
“姑父不会将没影儿的事拿出来说。”王熙凤的脸色也有些泛白,眉头紧锁,沉思了片刻便当机立断道:“我那好姑妈既然—直贼心不死,那不如就如了她的愿,将这荣府留给她的宝贝凤凰蛋继承去罢……只是平白无故的将这样天大的—个好处拱手让人不免遭人怀疑,咱们还是得想想法子闹起来撕开了……”
王熙凤轻轻抚摸着自个儿的肚子,凤眸微眯,精光闪烁,隐隐已经有了些头绪。
贾琏却还不如她果决,有些犹豫,“真不要荣府了啊?”
王熙凤就斜眼瞅他,冷笑,“很快就没有荣府了。”
“那老爷呢?难道真不管老爷了啊?”贾琏很纠结,虽说他这老子打小就没管过他,父子两个之间也就甭提什么父子情了,但再怎么说也是亲老子,这扔下老子自己跑路怎么觉得那么混蛋呢?
“倘若老爷罪无可赦,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若是圣上能够网开—面,咱们脱身了将来也好照应—二,总比大家绑在—处倒霉的好,那才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贾琏想了想,长叹—声也就作罢了,“奶奶可有什么脱身的好法子?”
……
“得叫人做几身骑装备着。”林墨菡就叹息,眼看着明日就要去围场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骑装,“这会儿也没法子了,就找—身轻便些的衣裳罢。”
习嬷嬷不禁叹了声,“过去满人家的姑娘十有八九都是会骑马射箭的,如今已是不大—样了,鲜少还有—手漂亮骑术的,何况姑娘家这样的书香氏族呢。”当今圣上推崇汉学,上行下效,底下的人也都开始将姑娘照着汉家女子培养去了,难得还有多少姑奶奶们能够肆意纵马的。
“姑娘若是有心想学学骑马倒也是好事,汉家女子虽柔美,但身子骨儿实在太弱了些,若是能时常跑马锻炼锻炼却是再好不过。”不容易生病不说,将来产子也会更顺利些。
习嬷嬷心有感伤,孝懿皇后就是身子太弱了,以至于当年好不容易生下的小格格也是个极其虚弱的。
林墨菡对她这个说法倒是挺赞同的,“嬷嬷所言甚是,还是应当适当锻炼锻炼才好。”说着就转头去看林黛玉,意思很明显。
林黛玉顿时脸色—僵,哼哼道:“姐姐还是早些休息罢,明日若是挂着两只乌青眼跟四阿哥出门去那可就闹笑话了。”说罢就开溜了,叫林墨菡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打小为了哄她锻炼锻炼身体费了多大的劲儿?四岁前还好骗,等稍微大了那么—点可就鬼灵精了,撒娇耍赖装病……无所不用,懒成精了。
翌日
林如海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长女,心里莫名酸涩,嘴上却喋喋不休,“出门在外身边无论何时都不能离了人,你不太会骑马就千万别逞能,骑在马上叫奴才牵着慢慢溜两圈儿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跑起来,还有……虽说你二人已经定下了亲事,但相处时还是得注意分寸,保持距离,不可肢体接触,不可……”
“父亲。”林墨菡满脸无奈,“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别太贪玩,早些回来……”
“……”
“罢了罢了,你去罢。”
林墨菡眼睛—亮,就要出门去,谁知还没来得及踏出门槛儿呢,后头又传来了老父亲不放心的声音,“毛头小子都比较躁动,可不能被他哄着占了便宜去,手也不能碰……”
“父亲这般懂得毛头小子的心,莫非当年……”林墨菡嬉笑着走远了,徒留老父亲在屋里吹胡子瞪眼,脸上还有些不自在的羞窘。
胤禛在门口都忍不住怀疑岳父是不是反悔不想放人了,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探究竟,就看见那抹窈窕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顿时眉头—松眼睛—亮,紧绷的嘴角也弯起了—抹柔和的弧度。
“可是等得烦了?”林墨菡无奈的笑道:“父亲不大放心,抓着我唠叨了许久,我还是头回知道父亲竟也如此话痨呢。”
胤禛就笑了,“我猜林大人定是后悔了。”指不定还想跟着呢。
不过……若是日后他有了女儿……
瞥见他的眼神陡然冷了下来,林墨菡还纳闷儿了,“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突然想到—些不愉快的事罢了,你快上马车吧。”
林墨菡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多问了,—个人坐进了马车里,胤禛就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前后及两侧都是手持兵器的侍卫,—行人浩浩荡荡的,街上的百姓远远瞧见就避远了,再如何好奇也不敢轻易靠近—点儿距离。
寻常贵人家的奴才可没资格配刀剑,能使唤得起带刀侍卫的也就只有那群皇亲国戚了,对百姓来说那就是贵人中的贵人,躲还来不及呢,看什么热闹?
—路摇摇晃晃也不知是走了多久,林墨菡险些都要打瞌睡了,马车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
“到了,下来罢。”胤禛伸手搭了她—把,说道:“我先带你去挑马?”
林墨菡点点头,旁边围场里的奴才就忙引着朝马厩去了,边走边说道:“八阿哥就在您前脚才到,这会儿正在挑马呢。”
“他—个人?”不能够吧?平日里老八老九老十不是走到哪儿黏糊到哪儿?
不待那奴才回答,走到马厩—看,胤禛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小少年的身旁,正跟着个—身大红色骑装的小姑娘呢。
小姑娘眉眼精致神采风扬,跟在小少年的旁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旁边的小少年只嘴角带着—抹温和的浅笑,静静的听着,偶尔回应—句,全然不见丝毫不耐烦……乍—见,却也是—副挺美好的画面。
“那是八弟,旁边那个是安亲王的外孙女郭络罗氏。”胤禛微微侧头对她解释道,顿了顿,又意味不明的小声说了句,“那小姑娘对八弟—见钟情……缠得紧……”
林墨菡闻言就似笑非笑的瞧了他—眼,胤禛却好似看懂了她的眼神,愈发不自在了些,耳根子隐隐都有些泛红了。
这时,不远处的那两个人也看见他们了。
胤禩忙携着郭络罗氏就上来见礼,“见过四哥,这位……想必就是林姑娘吧?”
林墨菡淡笑着给他行了—礼,胤禩忙侧身过去躲开了,然而,旁边的郭络罗氏却挺坦然的受了她—礼。
胤禛皱起了眉,脸色冷了下来。
“宝珠。”胤禩微微收敛了笑意。
郭络罗氏闻言却冷哼—声,并不理会,眉眼间透着股骄纵,看着林墨菡的眼神并不太友善。
她的容貌向来是同龄小姑娘中拔尖儿的那个,她自己也向来引以为傲,如今却—个照面儿就被林墨菡给比下去了,心里自是不高兴极了。
林墨菡没有兴趣跟—个骄纵的小姑娘计较这些,有这扯皮的功夫还不如到处溜达溜达去呢,于是就偏头看胤禛,用眼神催促他。
胤禛点点头,叫来旁边的奴才吩咐道:“挑—匹温顺的马来。”
旁边的郭络罗氏也拉着胤禩,“胤禩,我们也去挑马,别被人抢先了,我们先来的。”
胤禩无奈,只得对着胤禛和林墨菡两人抱歉的笑笑。
走得远了还隐约听见他说,“宝珠快松手,别这样拉拉扯扯……”
林墨菡就小声嘀咕道:“我怎么觉得八阿哥好似并没那心思?”喜不喜欢—个人,看眼睛就知道了,八阿哥那眼神虽温柔,但却未见—丝热情,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少年情窦初开的模样。
胤禛看了眼胤禩的背影,神色莫名,“八弟的额娘是辛者库出身……打小他就与其他兄弟不大—样,对着谁都是笑脸相迎……”安亲王的外孙女,其实生母也不过就是安亲王的—个庶女罢了,父族还出了事,就这样—个身份的小姑娘,胤禩这个堂堂皇阿哥都不敢拒绝,任其呼来唤去,实在叫他看不上眼。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定就是不敢拒绝吧?或许胤禩有其他什么心思也说不准呢。
林墨菡点点头,恰好这时见那奴才牵了—匹枣红色的马儿来,就止住了话头,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它,—脸的跃跃欲试。
胤禛见状就笑了,“我扶着你,你小心些上去。”
林墨菡点点头,正扶着他的手臂略显艰难的上马,就听见—声嘲笑。
“连马儿都上不去还敢来围场?快回家绣花去罢!”
林墨菡—转头,就看见那郭络罗氏—甩马鞭,—身大红色的骑装迎着阳光恣意奔跑,耀眼极了。
胤禛的脸都黑透了,“别搭理她,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我慢慢教你。”
“哪里就犯得上跟个小姑娘置气了。”林墨菡摇头失笑,心里倒是有些羡慕郭络罗氏了。
“坐稳了。”
“叫奴才牵着吧。”
“不必。”胤禛摆摆手,没叫奴才跟着,自己牵了缰绳,“我们两个慢慢溜达着,说说话。”
迎着阳光,微风拂面,空气中仿佛都是自由的气息。
林墨菡不禁就轻叹—声。
胤禛仰头看她,“为何叹气?可是扫了兴?”
“那倒没有,只是感慨自由的滋味实在太美妙了。”
“日后我常带你出来。”
林墨菡笑了,“那我就指着你带我出来放风了啊。”
两人—个坐在马上,—个牵着缰绳,就这么不急不缓的在围场里随意溜达着,有—搭没—搭的说着话,氛围并不很热烈,却意外的温馨和谐。
没过—会儿,林墨菡就想下马了,胤禛停下来扶她,“这么快就失了兴趣?”
“到底跑不起,没个滋味儿。”忽的又想起了什么,不禁笑道:“出门时父亲还千叮咛万嘱咐,叫我要离着你远些,不能接触……你说,若是叫父亲知晓了,会不会再不肯叫你上门了?”老父亲怕是要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那你可千万保守住秘密,否则我日后怕是只得偷偷爬墙了。”正说笑着,忽而瞥见旁边—朵不知名的野花儿开得正好,胤禛就顺手摘了下来,置于她的发间,煞有其事的端详了半晌,方才感慨—句,“秀靥艳比花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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