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恰似故人来
台上已经到了她点的戏。
《窦娥冤》是悲剧,的确叫人很悲伤,在座不少女眷都微微红了眼,但还真没谁如此失态的。
离得近的几位皇子福晋都听见了那“嘤嘤嘤”的声音,充满了幽怨,叫人不禁有些汗毛倒竖……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具是一脸的无语表情。
感情这位点个悲剧不是为了膈应谁,而是借戏自怜呢?怎么着这是觉得自个儿就跟那窦娥似的,满肚子冤屈无人懂?
向来与人为善的八福晋也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整日怨天怨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呢。”
人生在世的确总有不如意的地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心里还没点委屈苦楚了?别人多少总会粉饰太平,即使不如意也要在外表现得很如意,她倒是与众不同,三分委屈能表现出十分,还恨不得昭告天下。
林墨菡淡淡瞥了眼那位越哭越起劲儿的五福晋,无奈道:“何必搭理这样拎不清的,由着她闹腾罢。”如今她可算是明白为何五弟死活就是不喜这个嫡妻了,连她们这些偶尔相处的妯娌都觉得心累无比,何况是朝夕相对的伴侣呢?要论苦,她真心觉得五弟也挺苦的。
夜里散场时,几位阿哥爷都站在外头等着自家福晋出来,唯独胤禔独自一人骑上马就走了,高大健硕的背影在夜色中无端端显出几分寂寞凄凉来。
“大哥也不容易……”胤祺不禁叹息,转而突然看见自家那个倒霉福晋顶着双核桃眼就出来了,顿时还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副模样?”
旁边几位福晋听见这话就生怕人家误会是自个儿欺负人,赶忙三言两语将事儿给说了一遍。
众位兄弟听罢之后看向胤祺的眼神都有些诧异,这是得多过分叫福晋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叫人看个戏都忍不住哭成个泪人啊?
胤祺整个人都不大好了,满脸铁青瞪着五福晋,死死咬着牙连连运气。
很好,他可算是明白方才出来的那些女眷为何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瞅他了,都是这倒霉婆娘干的好事!
“嫁给爷可真真是委屈死你了!”说罢,扭头就看老九,“给我牵一匹马来。”如今他是连跟这个女人同乘一辆马车都不愿了,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要动手打人。
五福晋更委屈了,她只是心里太多苦水想发泄一下都不成吗?
宾客纷纷散去,喧闹的府邸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喝得脸颊通红的胤禟踉跄着进了屋,手里拿了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
“玉儿,你说我们家大格格究竟叫什么名儿好呢?总觉得什么名儿都配不上我们家大格格。”
林黛玉头也不抬的回了句,“叫尼杨琦琦,姐姐给起的,我也觉得甚好。”
胤禟一脸懵逼,回过神来就不干了,“不成!我们家大格格,爷的宝贝女儿怎么能叫别人起名呢?爷才是亲阿玛!”
“姐姐不是别人。”林黛玉抬起头来,黛眉微蹙,隐隐透着股不满。
“好嘛好嘛不是别人,可爷是亲阿玛啊!怎么能抢了爷的权利呢!”胤禟一脸不满的叫嚷起来,揪着她的袖子就开始闹了,“我不管我不管,好玉儿你就可怜可怜我罢,我可是头一回当阿玛呢……”
林黛玉顿感鸡皮疙瘩暴起,一脸嫌弃的夺回了自个儿可怜的衣袖,道:“你快可怜可怜我罢,晚间吃了不少可还撑着呢。”
怎么着?嫌他恶心的意思呗?
“今儿五嫂还说我自作主张,说若是你知道了定然是要饶不了我的,我当时还口口声声说我家爷最疼我呢……”说着,摸出帕子捂了脸,委屈道:“我这大话都已经放出去了,爷若是不肯,我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啊?”
才气成个河豚的某人顿时就泄了气,那爷能叫自个儿的女人打脸吗?必然不能啊!
“不改了不改了,就叫尼杨琦琦!”作死的五嫂!害人精!
下一瞬,林黛玉就收了帕子,扭着纤细的腰肢出门去了,满脸笑意志得意满。
身后的胤禟忍不住望天哀叹,又一次败北。
美色误人啊。
嗐。
隔壁四爷府,夫妻俩完成了今日份的造人计划后餍足的相拥腻乎着。
林墨菡不禁摸着自己的肚子惆怅道:“怎么还没个动静呢?这都努力三个月了。”
胤禛不语,暗道慢慢来才好呢,真要有了那又得吃素一年,真变成和尚了。
外头寒风呼啸着,夫妻俩相拥着静谧无声,平静而又温馨。
忽而,胤禛冷笑一声,“再过不久隔壁老八府上怕是又要有喜事儿了。”
“什么喜事儿?”难不成是指薛宝钗要生产?不能吧?
“最近老八跟佟国维眉来眼去的。”
林墨菡猛然灵光一闪,想到当初佟家想跟四爷联姻来着,“难不成佟家想要送个姑娘进八爷院儿里?难怪今儿瞧着八福晋仿佛有些心事呢……”
能没心事吗?佟家的姑娘是什么出身?说句实在的,这出身比起八福晋来都要高着呢,毕竟佟国维可是康熙的亲舅舅,家里出了一个太后一个皇后还有一个妃子,在朝堂上党羽无数举足轻重。
且八爷即是想要用佟家,那自然得摆出态度来好好宠着人家姑娘,如此一来八福晋势必都得要退让三分,这叫她怎能淡定?况且这样一个情况,一旦佟家姑娘生了个儿子出来,那嫡长子弘旸又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呢?八福晋怕是都要愁死了。
“皇上能同意吗?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打算……”
“为何不同意?你忘记当初皇阿玛还问爷来着?”胤禛淡淡说道:“皇阿玛的本意就是想叫直郡王、太子和老八相互去斗起来,就跟当初给爷加砝码一个道理,老八如今处于劣势,皇阿玛自然会乐意给他添些砝码,否则他拿什么跟人家斗?”
听罢,林墨菡就不禁连连咋舌。
康熙还真是嫌自个儿的儿子们斗得不够凶啊,这个拉一把那个扯一下,各自都给了足够的资本,放任他们去互相撕吧。
“皇上给了太子这样大的压力,也不怕将太子磨……”废了啊。
后面三个字她没敢说出来,但四爷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沉吟片刻,就低声说道:“若说开始的时候抬举了直郡王出来,那的确是为了磨砺太子,但如今……恐怕更多还是为了自己的皇权稳固。”
皇上已经开始变老了,但太子却年富力强,几次监国的表现都十分好,愈发出色沉稳,也愈发得到了大臣、百姓的认可拥戴,皇上害怕了,是以他想打击太子了。
这个讯号其实朝堂上很多人都清楚的感知到了,譬如过去皇上总是将对太子的夸赞挂在嘴边,如今却鲜少会当众夸赞太子了,反倒更多的开始夸赞其他阿哥,譬如皇上会训斥太子奢靡无度……管着内务府的凌普是太子奶嬷嬷的男人,什么好东西都是先送进毓庆宫给太子挑的,太子挑完了才是给皇上的,再接着才轮得到旁人。
听着仿佛很过分很大胆,但需知这样的做法其实是皇上早年主动吩咐的,而非太子恃宠生娇要求的,可是如今却被皇上拿来当成了训斥太子的理由,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清楚的感觉到,皇上对太子的态度变了,若非如此,老八大抵也不会如此大胆,正是因为嗅到了其中的机会,故而才未能忍得住鱼饵的诱惑,甘愿充当皇上手里的磨刀石,也正是因为如此,佟家才坐不住开始找船上了,等着佟妃生阿哥显然希望渺茫。
“风雨欲来啊。”胤禛不禁长叹,脸上表情很凝重,亦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距离一废太子也没几年了,的确是风雨欲来。
林墨菡的心情也有些沉重,默默搂紧了他的腰,心跳得有些快。
接下来的这几年恐怕是要越来越混乱了,她是真有些紧张害怕,历史是历史,可以参考但绝不能盲目自信,这个世界显然并不是真正的历史上的清朝,谁能保证没有偏差?万一呢?
“我只希望都能平平安安的。”
胤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心。”
果不其然,年底的时候康熙突然一道赐婚圣旨下来了——佟国维长子叶克书的嫡次女指与八爷为侧福晋。
消息一出,真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八爷整日如沐春风喜上眉梢,八福晋表面跟个没事人似的,心底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就不得而知了,胤禔直瞅着太子冷笑,太子纵是强行镇定,但脸色却依旧不大好看,等回到自个儿的毓庆宫之后就更加不加掩饰,铁青一片。
索额图后脚就跟着进来了。
“皇阿玛究竟是什么意思?明知道一个个都是狼子野心之人,偏还一个个给予支持!先是胤禔的继福晋,如今又是老八的侧福晋!”太子的眉眼间难掩焦躁不满,隐约还透着些许恐慌,“索相,皇阿玛莫非当真容不下孤了?”
索额图抿唇沉默着。
若是早几年前,他还能斩钉截铁的告诉太子,不必过于担心,皇上只是想磨砺你。
而如今,他却已经不敢再这般想了,皇上的种种言行足以表明其对太子的不满、打压,他不敢确定如今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但是只从眼下的情形来看,太子的处境实在不妙,大大的不妙!
相对沉默了片刻,太子忽而苦笑一声,“如今孤究竟该怎么做?孤还能继续信任皇阿玛吗?”
“太子殿下是时候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索额图叹息道:“皇上他……待太子殿下的心已经不复从前了。”
太子的脸色难看极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他打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别的兄弟或许许久都见不着皇阿玛一面,但他却是被皇阿玛捧在手心里精心养大的,其他兄弟还在玩泥巴的年纪,他被皇阿玛抱在膝头上一起批阅奏折,皇阿玛会边批阅边给他讲解,尽心传授他为君之道。
年少时每每皇阿玛离开京城,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他们会频繁书信往来话家常报平安,也会在书信中倾诉自己的想念之情、担忧之情……他与皇阿玛之间的关系,黏糊到让所有兄弟都嫉妒。
胤禔为何打小就死活跟他过不去?其实最初并非为了那个位子较劲,最初的时候仅仅只是因为嫉妒,胤禔嫉妒皇阿玛对他的好,亦是为了表现自己想让皇阿玛看到,故而才处处跟他别苗头较劲,随着年龄渐长,斗着斗着也就变了味儿,但是他敢肯定,胤禔心里仍是嫉妒的。
方才胤禔那样的眼神,不是在讥笑他别的,而是嘲讽他失去了皇阿玛的偏爱,嘲讽他与皇阿玛之间的父子情变了。
想着想着,太子终究还是忍不住鼻子泛起了酸意,“如今孤的身边唯有索相一人真心为孤打算了。”
“太子殿下……”
两人并不知晓,他们在书房内的一言一行都被如实报给了康熙。
听罢之后,康熙随意摆了摆手,命人退了下去,下一瞬却反手砸了手边的砚台。
“索额图!好一个索相!”康熙满脸阴沉,咬牙切齿的念着索额图的名字,那模样仿佛恨不得生吞了人似的。
康熙不认为是自己的错,也不认为是太子的错,太子是他一手养大的,品性怎会有问题?他们父子两个之所以从亲密无间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根本都是索额图那个老贼在旁边搅和!
听听那老贼说的什么话?皇上待你的心意已然不复从前?
早在过去那些年,他究竟还在太子面前说过多少类似的话?该死的老东西!
身后的李德全默默缩了缩脖子,几乎要将自己隐身。
以他对这位帝王的了解,权倾朝野的索相恐怕要遭了。
然而此时此刻,索额图却并不知悬在自己头顶的那把大刀已然又往下落了几分,与太子一番推心置腹之后,他红着双眼离开了皇宫,满脑子都是在琢磨着要如何为太子打赢这一仗。
直郡王与八爷同样都是惠妃养大的,本就情分不比寻常,如今恐怕两人要联手先对付太子了,太子的处境可谓十分危险……他们赫舍里氏一族是铁打的依附于太子的存在,一旦太子失势,赫舍里氏一族也就完了,他们与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无论如何,太子绝不能输!
索额图暗自咬牙打定了主意,颇有种豁出去一搏的意思。
朝堂上的暗潮涌动林墨菡是不大清楚,不过眼看四爷时常面色凝重,且逗留于书房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心里也多少有些猜测。
大年三十这天,一家人收拾妥当就要进宫去,谁想临了要出门时,林墨菡却突然感觉有些头晕目眩,还有些犯恶心想吐。
“快去请太医!”胤禛沉着脸说道。
林墨菡有些担忧,“还要进宫去呢,况且这大过年的叫太医不太吉利。”
“什么事都比不上身子重要。”胤禛抿着唇,拉着她坐了下来安静等太医,又对苏培盛说道:“你即刻进宫一趟如实禀报,今儿爷怕是要晚些到了。”
苏培盛应声匆忙出去打马进了宫。
弘旭眼巴巴的瞅着他额娘,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了,“额娘怎么了?”
“额娘没事,快别哭了,今儿可是过年呢。”
“福晋……”习嬷嬷突然唤了声,迟疑道:“福晋这个月身上可是还不曾换洗?”
众人具是一愣。
红枫和绿萼等人相互对视一眼,“好像还真是……福晋许是有喜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露喜色,就连胤禛的脸色也松了几分,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等太医来确认过后,满府上下更是陷入了一片喜气洋洋,刚好又赶上过年,可真真是吉兆啊。
愈发沉稳冷面的四爷这会儿也终于忍不住笑开了颜,“所有人多赏五个月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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