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宝隆一拍脑袋,是自己蠢了!她失了一颗宝石,宫里会给她补一匣子。一来一去,她赚的比自己多。
所以,自己以为的呆子,人家比自己机灵的太多了。生无可恋!
林雨桐冷哼,“这就是教训。你把人家当傻子,焉知人家不是心甘情愿当傻子的!”
这话跟一把锤子似得,砸的宝隆连着三天都没出大门。
第四天出去还是因为得了信儿了,说孙武成要去买那匹小黑马。他打算去从孙武成这小子手里截胡。
反正是没银子,又想要马,只有等孙武成买下来再说。
这家伙一买到就耀武扬威,宝隆一脸气恼,“小爷就是晚来一步,叫你小子抢先了而已,得意什么呀?小爷要是你,早哭去了。还敢出门晃悠!”
孙武成比宝隆还能大点,性子却养的比较憨。毕竟是平王次子那一房出身,不能跟金武勋比的。
孙武成又不想怎么样,反正是觉得自家爷爷是王爷,这很厉害了。家里大人老是叮嘱,见了谁谁谁要让让,让什么让?爷才是正经宗室。
跟他相差不大年纪的都宝隆和林家的林文方,那林文方除了圣人言就是子曰子曰的,烦死了。倒是宝隆,阴损的很,上回还把自己一对八哥赢走了。这回自己抢了他的马,正得意呢,这小子又阴阳怪气。
我怎么就该哭去?我怎么就不能出门晃悠了?不知道的还我家是死爹了还是死娘了!有这么说话的吗?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过来就揪住宝隆,“你小子今儿把话要是不说明白,我告诉你,咱们就到御前评理去!”
傻子!你家要敢去御前,我把脑袋拧下来。
他呵呵的笑,“你家是正经宗室,好怕怕呀!可那怎么着呢?你也不是孙武勋,谁知道你是谁呀?!”
少提孙武勋,“你家不是也只知道你哥!”
“我哥那是我亲哥,跟你一样吗?”
“就跟你家没有堂哥一样。”
“我家有堂哥,但我堂哥不抢风头,我堂哥知道尊卑……”
“屁话!就跟谁家的堂哥不知道尊卑似得!”
宝隆嘿嘿就笑,“说你傻子你还不承认。”他低声道,“你把人都打发了,我跟你说句话。”
又想耍花招?!
“不会这么担心吧?我又打不过你!”
孙武成把人都给呵斥退下去了,宝隆也给跟自己的小厮使眼色,这边的人也退了。
人一推,宝隆反手就是一拳,直接打到孙武成的鼻子上,顺势将人摁在地上,“小爷不动手,是小爷不爱动手,不是小爷不会动手!也不看看,小爷家原来是干啥的?”
“你耍诈!不要脸!”
宝隆却猛的一笑,趴在孙武成耳朵边上,“孙家二表哥,说起来不是外人,我是真有话跟你说。我想要这匹马,我用一句话跟你换。听完了,你要是觉得不值,你别换。你要是觉得值,你走人,把马给我留下。”
这么神神秘秘,干什么?
就听宝隆说了一句:身世清白比什么都重要。
什么意思?
这是讽刺自家亲娘吗?说杨家出了个前朝的贵妃所以不算清白?!
可刚要发火,被宝隆那么似笑非笑的眼睛一看,他顿时明白了。他是憨一点但不是傻的好吗?自家祖母整天说,说大伯母这个世子妃的出身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是的!永安公主不仅是自己的大伯娘,还是自家娘亲的同族表姐,前朝的杨氏贵妃,是自家娘亲的族中姑母。
要是这么说,不清白的身世不是自己,而是堂哥,是孙武勋才对!
宝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偷听他爹他娘说话了?这小子是真的什么都会往出卖的那种。这么要紧的话也敢对外说?!
“马给你了!”孙武成推开宝隆起身就走。
宝隆嘿嘿一笑,跑过去摸摸小黑马,“你就是黑黑了,回去给白白当媳妇的!”
哥哥交代的事自己办了,给妹妹把黑黑也弄到收了,回家!
至于那句话会引起什么,对不住,他也不知道。
孙武成这孩子晚上跟他爹偷着说,“我比大哥出身清白……”
在家里不得不偷着说话,因为爹说,家里住着的长耳朵的,怕说点私密话叫人听了去。他知道,那是乌云姑姑。
家里人都不喜欢她,除了大伯娘之外。
孙重海被儿子这话给说懵了,“谁说你什么了?!”
孙武成摇头,“人家都说大哥是前朝血脉?那戏词上都把前朝的后人叫余孽!”
这话叫孙重海瞬间就白了脸,“你胡说些什么?”
这个反应把孙武成也吓到了,瑟缩了一下不敢说话。
杨氏一把摁住孙重海,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才跟男人道:“孩子说的难道没有道理?这话我也听过?”她现在不得不这么说,为什么呢?因为她跟永安的矛盾好似无法调和。先不说在夫家,婆婆的偏颇叫永安积攒起来的那些不满,就只杨家是永安的外家,如今却已然是抛弃了她……这些她心里能没有恨?她不会想着杨家那么大一个家族,几百成千口子的人,就只想着自己的委屈为难。这种人一旦上位,对杨家,对自己,对自己的儿子闺女,是好事吗?
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不要叫她冒头。
而且,她一直觉得蒋武勋是人选是非常可笑的事。真的,就是自家男人和自家儿子,都比大房有可能。
孙重海先是愕然,而后兴奋,兴奋了一晚上翻来复去的睡不着,早上起来就沉静了。吃了早饭,他说,“我去见见大哥。”
干什么?
“咱们私下里说的话……”
孙重海呵呵笑了一下,“我是好弟弟,懂吗?这事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杨氏想劝,孙重海抬脚就出去了。
她没管这男人,也管不住,只悄悄的叫了儿子的随从,“……你们带着二少爷出去,见谁了?”
随从这个那个的一说,只说是跟宝隆打架了,宝隆抢了自家儿子的马,别的也没问出什么来。
但问题可能还真出在金家。
金家那两口子私下是那么说的吗?
杨氏站在院子里,看着雨打过的菊花半天没动地方。
孙重山从宫里出来,就碰到停在外面的马车。
孙重海从马车里谈出头来,“哥,上来。”
有事?
孙重山上去,直接问。
孙重海叫车夫先赶车,“有一家好馆子,您跟我去瞧瞧。”
我还忙着呢,有事说事。
孙重海一把把人摁住,“哥,人得有奔头才忙呢,您忙来忙去的,别到头来为被人做了嫁衣裳。我真有正事!”
孙重山上下打量他,到底是坐着没动。
马车出了城,城外有八水环绕,沿着河,沿着湖,修建去了不少宅子。这些宅子有私家住的,但也有许多,面上是住户人家,可里面却是叙情所在。一个妈妈,俩个姑娘,打着琴棋书画才女的名号,生意是极好的。
今儿哥俩来的这个地方就是这么一个所在,小小巧巧的一处院子,青砖黛瓦,粉墙乌门,红窗绿纱。
敲了门,七八岁的童子应门,规规矩矩的请人进去。五福照壁绕过去,小小的院落青砖铺地,两边靠墙种着些梅兰竹菊,简单又雅致。进了正厅,孙重山还在打量,孙重海已经做到主位上了,“哥,你坐呀!”这边才坐下,一个十四五岁的娇俏姑娘捧着茶盘就过来,开口就道:“老爷回来了?”
孙重山面色大变,“混账,你在外面养外宅?!”
孙重海哈哈就笑,那丫头也笑。孙重海这才道,“哥,您这一天呀……这地方,进得门来,各个都是老爷!”说着就笑,摸出一个金元宝放在茶盘上,“好丫头,下去吧,请娘子来。”
小丫头娉娉婷婷的去了,孙重海才道:“哥,怎么样,别致吧!这得亏了庙学那些女人闹腾,不叫开窑子了。可你瞧,换了花样,岂不更得趣。进得门来,客人就是主子。这院子是你的院子,丫头是你的丫头,娘子是你的娘子。一如居家过日子,不过是给些过日子的银钱罢了。要走,她们不留。再来,依旧如归家。”
孙重山的眉头皱的就没松开过。正要起身呢,就见门口走进一个女人来,有些面熟。
这女人也一愣,而后轻笑出声,“老爷回来了?这一日可辛苦?是先沐浴更衣,还是先摆饭。”说着,就携了他的胳膊往主位上去。
孙重山被带的坐下,想起这人是谁了?
“红娘姑娘?”上次见面还是在自己大婚的时候,可再次见面,没想到相隔十余年,还在这种情况之下。
“叫什么姑娘?”红娘清浅的笑着,“老爷唤我红娘,这是亲近。唤我娘子,这是尊重。叫什么姑娘,没的辱没了姑娘这个称呼。”
孙重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倒是有些坐立难安。
孙重海就笑道:“哥哥和红娘姑娘久别重逢,你们说说话,我先去泡个汤浴,叫个丫头来给我摁摁背即可。”
红娘应着,看了门口的丫头一眼。这丫头便带着孙重海去了偏院。
孙重山这才起身,给红娘作揖,“红娘,我是实在没想到你会沦落……”
“谈不上沦落。”红娘笑道,“是我自愿的。陪人说说话,弹弹琴,自己又不寂寞,又不用为日子发愁,且这么过着吧。早前就碰上撞到门上的二爷,是我叫他别告诉您,不想今儿便把您给带来的。您别觉得污糟,这里不留个人夜宿的。”
孙重山叹气,“可这么着,终究不是法子。不如我给你买个庄子……”
“你是我的谁,我又为何要平白无故的收人东西?驸马爷不会以为,这么些年就没人想要娶我,想要纳我,想要金屋藏娇,给我一份产业叫我过活?别说一座庄子,便是十座百座,我不乐意谁又能奈我何?这些年积攒的钱财,我几辈子也花用不完……”
“那姑娘这又是何必……”
“我是要告诉庙学那些女人,她们的想法多么愚蠢可笑。女人攀附男人,想要过更好的日子,人之常情而已。同理,男人花心,三妻四妾,本也平常。越是有能耐的男人,越是吸引女人,也该有权利占有更多的女人。这便是自然的法则!庙学那些蠢女人,非要逆天道而行,我就叫他们看看,她们所做的那些抵不住人性的……这种东西杜绝不了!这不,我――和我的姐妹,这些年就在她们的眼皮底下,过的甚是逍遥自在。男人们护着我们,长安城大大小小的官员,我不知道见过多少,可迄今为止,谁将咱们说出去了吗?”她看向孙重山,“您不会说的,对吧?”
孙重山皱眉,“这终究是见不得光的。红娘,你出身庙学,你本能与众不同的。就如同那归云一般,出淤泥又如何,北狄这些年不都在她的掌控之下!你不会比谁差,你也更干出一番大事……”
红娘看他,“也就只您如今还会这么看我。”突的,她灿然一笑,“别觉得欠我。要真是觉得欠我了,心里闷的时候找我过来说说话。这些年见的男人多了,却还是只公子跟当年一样,对红娘有那么几分真意。”
说着话,外面送来了酒菜,她一一给摆上,而后给斟酒。又叫丫头,“去请二爷来。今儿来这里,必是为了躲清静,放心的说说话的。”
孙重海一身轻松的进来,坐在孙重山的对面,又说红娘,“姑娘见识不凡,也不是外人,不妨留下来听听。如此,姑娘不怕我们出去露了姑娘的行迹,我们也不怕姑娘知道了什么大事,在外面乱说。”
孙重山皱眉,“你何必如此猜度红娘姑娘。”
红娘却不以为意,只在一边温酒,不再搭话。
孙重海这才道:“哥,宫里的意思确实了吗?”
孙重山皱眉看他,“宫里的意思岂是那么容易猜度的?”
孙重海嘿嘿的笑,“哥,咱们自己人说话,何必遮遮掩掩。宫里若是要从咱们这一代选,会比从下一代选,要好的多。至少您出身清白!可要是从下一代选,哥,武勋那孩子,不仅不占优势……”
孙重山蹭一下站起来,眼神都冷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般冷的眼神叫孙重海心里发冷,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也是!武勋那孩子,是哥哥唯一的儿子。在哪里说那个孩子都行,只在当爹的面前说,这个不行!
他被这么一吓,一肚子的话都吓回去了。
红娘轻笑一声,“何必吓唬二老爷呢?他的话虽不动听,可说的是实话。虽说当年承诺过要善待前朝皇室,可却没有说,要把这天下再拱手让给有前朝血脉的后辈身上。若是如此,镇国公主一脉,如何得存?永安公主可不是个心眼大的人,孙安平只要不是老糊涂了,就不会如此。老爷,这些,你的心里不是不明白。可老爷你更怕,更怕这十年来,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因为从娶永安公主那一刻,您便被剥夺了资格。您至今不敢面对此事!可――人总是要面对,才能想着解决。除非您手里有兵马,否则,您其实还不如二老爷有竞争力。二老爷如今跟老爷坦诚的说出这话,可见心里并不争抢之心。您该庆幸才是,怎的还发了脾气!”说着,就把温热的酒递到他的手里,“喝了这杯!喝了,咱们好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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