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好家伙,这一起火,村子里好些人都朝这边看呢。紧挨着的是老关和钱老师,两人衣服都没事穿好就跑出来了,一见是这爷俩都愣了。但两人也不问,老关赶紧拿了扫帚铁锹过来帮忙,把门口这地方给规整出来。
村里人一大早起来,大部分人要去挑水的。水井距离窑洞是真不远,就在学校对面的大柳树下面,人来人往的都瞧热闹呢。
张寡妇作为知情人,那是说的口沫横飞。锁子婶一早起来就被早起的邻居拉住了,这个那个的一说,反正就是闹崩了。为啥闹腾的其实张寡妇也不知道。
张寡妇是猜测的,“能为啥呀?欺负人没够了。赶了路连夜回来,进门真就一口热饭没吃完,就被撵出来了。肯定又是提啥要求,林大牛没给办到……现在不同以往了,现在人家四丫长大了,再欺负人家亲爹,人家四丫干吗?那孩子都要工作了,不受她那口窝囊气了!那以前我跟你们说,大雪天的叫人家回来,回来二半夜里了,屋里没人家的地方,就是灶膛前面,凑活一宿冻不死拉倒……也就是四丫叫林大牛前挂肠子后挂肚子的。忍了那么些年了,要不然……”
大家都认可张寡妇的猜测,估摸着八九不离十就是这样。
可锁子婶心里有病呀,她心说坏了,可别是因为自家的事吧。她觉得林美琴大概不说实话,从家里拿了几个玉米面酸菜饼子,直接上林雨桐这边来了。
来的时候林大牛都走了,林雨桐可热情了,“婶,快坐。灶前暖和!”
她其实是想出门买油盐酱醋那些东西呢,还想淘换点菜。结果要出门了,客人来了。
锁子婶一看人家这边,收拾的怪利索的。可见这不是一天就收拾好的,心里稍微放心一点。她也不知道林雨桐知不知道定亲的事,才说怎么张口问呢,谁知道人家这姑娘爽利的先说了:“婶儿,我娘这个事办的糊涂,您怎么也跟着犯糊涂呢。我栓子哥在城里好容易转正了,您怎么给来这么一下?!”
啊?
林雨桐就道:“咱把话说头里,我可没瞧不上我栓子哥的意思,但就是一点,我娘这心思不纯,这亲结不成。真的!不说我栓子哥,就您跟我锁子叔这厚道人,您说,这亲事谁家挑拣?这嫁人一半得挑婆婆,得挑长辈,您和我锁子叔,真比我栓子哥那工作还招人稀罕。可这娶媳妇是为了两好合一好的,不是为了咱越过越糟心的。”
锁子婶被夸的不好意思,可也没太明白人家说的到底指的是啥。
就听这姑娘道:“我娘为了我哥养身体的,想着屠宰场多少能弄点油水。是!能弄点油水,但那偶尔弄一点没事,可这见天的猪油猪内脏猪骨头的,我的婶儿呀,谁也不傻,怎么会发现不了?况且,这天天的林家家里都飘着肉味,您说,这藏的住吗?这要藏不住,那呢过找不到根上去吗?我听我爸说,十多年前,那四反五反的,因为一把黄豆被单位开除的都多了。您说见天的这么拿公家的……这得什么罪过呀?”
锁子婶的脸都白了,这些年的运动一个接着一个,怕了呀!这要上来了,那真吓人的很。为这个的,值当吗?
不值当呀!
林雨桐就道:“我爸昨晚一说,我爸就恼了。说你这是害人家孩子呢,没这么办事的!”
是啊!是啊!我这不都糊涂了吗?光想着四丫有正式工作了,人孩子也怪本分的,这两好合一好,美事呀!谁成想,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林雨桐点到要命的地方了,叫她知道怕了,知道这亲事最好别成,也别因为这个把人给得罪了。这两口子的乡性好,为这个狗屁倒灶的事得罪人,犯不上的。
她就说,“婶儿,这事您得替以后想。人家城里找对象,那都兴在城里找。两口子一个单位最好,分房子,福利多,将来子女接班容易。这是事关子孙后代的大事,您可别跟着扑腾,反倒是帮了倒忙了。您说,就凭我栓子哥那人品,那工作,对象愁吗?”
那是不愁!
这不就得了吗?
林雨桐就道:“婶儿,这事您去回了吧。我妈那人,有些糊涂想法。主意多,可她那主意永远只看中她能得到啥,她的目的能不能达到。只要能达成,那替别人想这种事……根本不存在。我是亲闺女呢,她也没替我想过,那你想,她能替谁想这么周全?”
是这个话!
锁子婶反倒是不好意思,把饼子都给林雨桐放下,“婶是喜欢你……”
“我也喜欢您。”林雨桐没拒绝要人家这东西,“赶明咱娘俩还亲香咱的,跟别的不相干。您有啥干不过来的活,您喊我。”
“有个缝缝补补的,你做不了,给我送过去,婶儿顺手给你做了。”
亲亲热热的,林雨桐把人送走了。站在门口,远远的看见林爱勤背着个筐子朝这边来,跟锁子婶打了个招呼,就赶紧过来。把筐子放下警惕的四下里看,“我是偷着妈出来了,你二姐正缠着妈和姥呢……”她说着话,把筐里的东西赶紧给林雨桐倒下,拉了筐子就走,“先这么着,不够了你言语,我偷着给你拿,先回去了!”
倒在地上的是一颗白菜,两萝卜,几根大葱,几块咸菜疙瘩,十几个红薯,四五斤红薯面和玉米面的二合粉。
林雨桐没不要,现在家里吃用的不还是林大牛的吗?凭啥不要?不要便宜谁去?
本想去林家找补点什么,但现在这日子,林家也没啥可拿的。她也懒的再为这个费心!
她把东西搬进去,锁了门,打算去乡里的购销社看看。如今住在村里就这点不好,买东西特别不方便。乡里距离村上十多里路,来回靠双腿,那真不是一般的费劲。
这要是煤矿农场弄好了,人家就附带厂区的购销点,买卖东西反而方便了。出了门见四爷在大柳树下面呢,拎着个桶,弄个竹竿,也往村外走。跟自己走一段,顺道去钓鱼的。
两人一前一后,林雨桐絮絮叨叨的把事说了。见四爷出来寻摸吃的,估摸着也是饿肚子,“要不想法子也去搬出来?”
四爷不就是这么想的?“弄两条鱼,拿几张粮票,今晚上我去办事……”
前提是你能弄到鱼呀!
走你!没窝囊到那份上。
林雨桐就笑,留四爷在村外这小河边钓鱼,自己往乡里去了。因着赶时间,她没去报道,只先赶紧往人家购销社去,等人家下班了啥也买不到。
东西就那么些东西,那手里的这些快到期的票票都给换了。尤其是布票,全给换成布了。一是内衣得做,二是想给林大牛换一身行头。
完了又去乡里的收购站,看看有没有需要的书装装样子。比如医书。
林大牛的耳朵通过针灸应该是可以恢复一些听力,没别人的耳朵灵敏吧,但至少能听到一些响动。这个针别的大夫行不了,非自己才行。现在不装样子,过后你就是想按摩先给灌药塞耳,你都没理由和借口。
结果去的时候人家下班了。隔着墙头喊里面看门的大爷,问人家一声,人家连连摆手,“哪有那玩意。”
那就得再另外想法子了。不敢耽搁,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回去的,到村口的时候天都黑了。四爷点着火堆在路边坐着呢,见她回来了,才把火用雪盖住了。
林雨桐塞给四爷一包麻花,“赶紧吃!”供销社现成能吃的也就这个了,“我买了两包。”别想着给我了。
四爷一路吃着,二里路把一斤给干掉了。啥时候吃这东西吃过这么些呀?可见真是饿狠了。
鱼钓到了吗?
四爷拎着个桶,“半桶的小杂鱼。”没法送人,“我抽五斤粮票出来得了。”
就知道!
小杂鱼归我了,“还买了两斤桃酥!两瓶罐头!”这玩意拿上门去绝对能行,要是办的事不大的话。
足够了!也不求多紧要的活。
快到村口了,四爷拎着东西先走了。至于小杂鱼,用草绳穿了几串,林雨桐直接拎着回去了。林大牛还没回来,林雨桐开了门直接进去,把小鱼收拾了半碗熬汤。用萝卜包了一顿白面的饺子,等着林大牛回家。
林大牛回来见时间还早,没回家先往老支书家去了。
却没想到进去的时候金家的小子在。
四爷也没想到碰见林大牛,他起身让了坐,这边话也说完了,他也就没多留。被这家的老太太送出来的时候还能听见林大牛可大的声说着话,“……把窑洞跟前面那片,划给我做宅基地……我手里有个农场招工的名额,用不上……”
四爷没再听,直接走人了。那这宅基地分下来,问题不大。哪怕吃着商品粮,但以桐桐没报道为由,他跟林美琴又无法生活为前提,要那么个废弃的地方,一点问题都没有。何况还那个名额出来。
四爷到家的时候金胜利也刚回来,郭庆芬正给端饭呢。见他回来了,对方明显躲了一下,“回来了?”然后就笑,“你爸也才回来,赶紧的,跟你爸一块吃。”
三个二合面的包子,一碗面条,怎么一块吃?
果然,对方又端了两窝头一碗稀饭来,放在桌上。
四爷吃了一斤麻花,不饿,“我不吃了!对了,明儿我搬去村里的饲养场去住。晚上照看牲口。”
饲养场就在学校的对面,中间隔着几十米的宽的麦场。平时那地方就是锁子叔跟一个带眼镜的知青在里面。锁子叔晚上回家,知青自己在那儿住。那边除了牲口棚子,还有用牲口棚子隔出来的几个小屋子。今儿争取了最小的一间,在那边安家得了。
金胜利的手顿了一下,吃着面条抓了包子,只‘嗯’了一声就完事了。
老太太坐在边上没言语,郭庆芬便道:“那这住过去,每天都给算工分的吧?”
嗯!
“也挺好的!”郭庆芬就道,“清闲又自在!”说着就又看金胜利,“那个……听说要建煤矿农场,咱家这指标……既然老四有活了,这指标是不是给老三呀!”
金元宝就道:“按说,我爸早前是不是也在煤矿上干过,我是不是也有资格。”
老太太把手里的活停下来,“你爸那时候……虽然是解放了,是解放区了,可这不是煤矿还没收到国家手里吗?收回来那是建国之后的事了。你爸这个不行!”
金元宝就抬眼,“七妮家说了,要是能……”
“要是啥要是?”郭庆芬瞥了一眼金元宝,“就是那条件,爱乐意就乐意,不乐意就拉倒。你叔这指标,是要先紧着老三的。”
老太太才要说话,金胜利就重重的把碗放下,“你自己什么出身自己不知道呀?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哪怕老四这样的秀才,都不给分配了。你还想招工?过的了吗?这事没戏!”
话不是这么说的!
金胜利却不管,“这事我定了,谁也别挣。”
“那要不,咱拿名额跟别的单位换。有些地方苦一些,不那么讲究……镇上那谁在林场,那边……”
“不换!”金胜利放下筷子,“名我已经报了,给勤勤了。”
郭庆芬当即脸色大变,“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不是,咱们家四个呢……”郭庆芬急了,看老太太,“妈,您说说他。”
老太太看着二儿子,“二啊,咱家这个……”
金胜利说的不急不徐的,“妈呀,这事不是你能定的,也不是我能定的。人家可不看谁家的大宝孙不大宝孙的,成分出身很重要。咱们家的成分好着呢,但当妈的成分不行呀!再者说了,我这个出了那么大一丑事,没被揪住斗一斗,这都是这些年我来回跑车,没少帮人忙,人家顾着面子没跟咱撕破脸。这要是非奔着那拿不到的要,那大概说了,连现在的消停日子也没有了。”他卷了纸烟,点上,“四个大小伙子,等雪化了,生产队有活了,就抓紧去。连老四这个正儿八经的年过书的,都安心的落在生产队去养牲口去了。他们仨,跟老四比,到底哪里比人强了?老四都没戏呢,他们三个就成?反倒是勤勤和俭俭,出身干净,去了不是挺好的。”
说着就起身,“我出去一趟,不用管我,都睡吧。”
屋里静下来了,好半晌金元才才道:“叔这么做也没错呀!一直也没管那边,如今再不管,那人家得讲究了。种地就种地,在农场不也是种地,有啥区别。”他拉了被子也躺下了,“睡觉睡觉!”
这些林雨桐并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才起来,林大牛在外面盖厕所呢,钱老师急匆匆的过来了,跟林大牛摆了摆手,就直接找上林雨桐,“四丫,有件事,我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啥事?
林雨桐给对方递了凳子,“您坐,慢慢说。”
“刚才啊,金家老婶子……就是元宝他奶奶,找我来了。”
嗯!那跟我有啥关系呀?!
“她那意思是,叫我去问问你妈,林家那三姐弟是不是打算认祖归宗了。说是你大姐要占金胜利的名额……又打听你爸跟你妈的事……你说我这咋上门呢?这么去说,不得被你妈给打出来。要不,你帮我叫你大姐出来,我把这意思给说说。”
“亲爹给亲闺女名额,不是应当应分的吗?有啥要说的呀?”林雨桐不爱掺和这个浑水,“至于我爸跟我妈……我爸打算离的。”
啥?
“你爸你妈要离婚?”张寡妇在到门口,猛地接了一句话。林雨桐朝外看了一眼,林大牛挑水去了,然后张寡妇就这么直接走到了门外,估计都给听去了。她进来也不尴尬,“离!早该离了!”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锅台上,“四丫,你忙着,婶儿还有事。”
林雨桐一瞧,竟然是半斤猪油。
她拎着追出去,就见张寡妇脚下生风的走了,而四爷正夹着行礼,往对面的饲养场去。那被窝也太薄了!
林雨桐心里琢磨着从哪弄棉花,压根就搭理远走的张寡妇。钱老师却觉得坏了,“那就是个大嘴巴!”撵着去了。
张寡妇是跑了一路,说了一路,逢人就说。到巷子里时候,又听见林家的俭俭正跟自家小美吵着呢。
俭俭出来倒脏水,倒在了门口偏金家一点。反正林家不朝里走,水结冰爱滑死哪个老不死的就滑死算逑,她不在乎。于是,这用完的脏水就朝金家那边泼。可这门对门的房子,其实不是完全的门对着门,因为门对门不符合风水讲究,因此都能偏一点。这个对门,大致张家的门开的方向就正对着林家和金家的隔间墙。这么一偏,其实那脏水是正对着张家的门的。
张小美就不乐意,“林爱俭你是故意的吧?什么毛病呀你?脏水往哪泼的?”
“我泼我家门口了,碍着你什么事了?”林爱俭也不怕她,虽然缺德了一点,但还是在我家的范围之内,你管的着吗?这就是结冰了,在我们这边,也不妨碍你们家出行,对不?“看上人家的儿子,连蹲在人家茅厕的门口吃饭都是香的。”
谁都知道,张小美看上金元福了,张寡妇死活不乐意。两人这么呛呛起来,越骂越难听,林爱俭是见不得金家的任何人,“什么脏的臭得,粪坑里拉屎的东西,你还当成宝了?那话咋说的,果然还是乌龟才配王八,一路的货色。”
张小美能气死,“你说谁臭呢?”
“说谁谁知道?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就别怪人家指摘!”这话本是说张小美和金元福背后那些事的,可寡妇人家最怕人说什么脏的臭的这样的话。当年张寡妇想找大牛,没找成。后来没找到合适的,这女人也是硬气,就没找,一个人带着俩闺女,枕头下放菜刀,手边随时有砍刀招呼,泼辣的谁也不敢招惹。反正别管怎么着,人家把俩闺女养大了。但那话怎么说的,寡妇门前是非多呀。饶是张寡妇这样的人,背后也有讲究的呢。张寡妇也最听不得这个,当时站在巷子里就骂开了:“谁臭谁香大家伙知道!谁干的是缺德事,谁心里也明白。有那自觉的了不得的,看着是个慈悲人,那谁知那心最毒。头一回男人不要你了,那是男人的问题。这二回,人家男人也喊着要跟你离婚,这总不会也是男人的问题……”
谁离婚?谁跟谁要离婚?!
林姥姥撩开帘子出来,“她张婶,俩孩子在门口吵几句,你怎么还搭腔了。她们是属狗的,今儿好了明儿恼了,大人跟着掺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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