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为啥撒谎的?摆明了,为了儿子!因为林美琴肚子里揣着一个。
等冯所出去了,林雨桐又把资料扬起来,指了指资料上的照片,“别怕!我不会害她的。”
朱铁头看着林雨桐没说话。
林雨桐面无表情,“她不叫林爱勤,她叫林美琴。美好的美,弹琴的琴。这个林爱勤不是她的名字,而是我姐的。”
林美琴?林爱勤(琴)?
朱铁头眼睛一亮,“我媳妇也是你姐?”
林雨桐摇头,看着她逐渐暗淡的眼睛,说了一句:“她是我妈!”
啥?
“她是我妈!”林雨桐一字一顿的道,“亲生的!一点没掺假。”
朱铁头眼睛睁的老大,然后吭哧笑出来,“不可能。”
林雨桐没笑,表情特别严肃,“出去的是我的领导,我家的事,包括我妈,那都是名人。不说公社的领导和县里的领导认识她,就是地区和省里的领导,都对她印象深刻。要不然,领导也不能这么避留咱们单独谈话。”
朱铁头不笑了,他伸手,说话都磕巴了,“我能再看看照片不?”
林雨桐递过去,“看吧。”
朱铁头拿着照片对着灯不停的端详,然后将资料放下,抬手就捂住头,“叫我想想……别急,叫我再想想……”
林雨桐没催他,就看着这汉子就跟个困兽似得不停的用爪子挠头,一会子蹭额头一会子蹭眼睛的,半晌才看林雨桐,“你说你还有一个姐姐?”
“我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林雨桐给他介绍,“我大姐林爱勤今年二十二了,我二姐林爱俭今年二十了,正月生人。我哥跟我二姐同一年的,不过生在了年尾。我十七了,参加工作都半年了。”
朱铁头掰着指头算,“二十二……三十六……”这要是十三四岁成亲当妈,也不是不可能。
林雨桐诡异的看他,“你不识字?”
嗯呢!
“资料上有,她四十一了。”林雨桐没想到还有瞒着年龄的操作,就道,“她活到现在,没吃过什么苦头,所以看着比同龄的女人年轻个三五岁。”说着,就坐在椅子后面,“有没有兴趣了解了解你的枕边人。”
朱铁头也诡异的看林雨桐,“你不恨我?”
林雨桐笑了一下,“你先听完,听完之后你有什么我再问你。”
行!你说。他心存侥幸,想着这次的事要想又转机,只怕就在眼前这个姑娘身上了。但愿他能看自己收留她妈的面子,想办法搭把手。
林雨桐挑亮了灯,平铺直叙不掺假任何感情的用尽量精简的话语把林美琴这四十一年的大事记说完了。
然后朱铁头嘴张的老大,觉得对方一定弄错了,这嘴里的人怎么可能是家里的媳妇?
不可能呀!
林雨桐正要说话,门被推开了,冯所在外面朝林雨桐招手,像是有急事。
她急忙出去,就听冯所道:“你跟小金还得去一趟调度站。你妈现在在那里,说是去举报的,举报朱铁头携同乡朱五和朱六偷盗救济粮!”林雨桐愕然:“她举报?”
冯所一脸的一言难尽,“先去接人吧!那边车站必有内鬼,别出事了。”
得!又得跑一圈了。
跟四爷两人开车过去,到的时候林美琴正在这边会议室坐着,吃着饼子呢。
老站长就笑:“你看你们……这不是瞎忙活吗?不用找人了,举报的人自己来了。”
林雨桐看向林美琴,她不仅没瘦,反而还吃胖了。灯光下,一个丰腴的妇人就那么站着。之前的短发也长长了,能编小辫子了。辫子从透顶编下去,四股子头发编的很别致,用一个白色的帕子绑住辫子梢。整个人少了几分严肃刻薄,倒是多了几分温雅。
她长的不差,保养的确实是好。这会子瞧着真不像个四十岁的妇人,反而颇有风韵。
林雨桐没说话,她笑了一下,也没说话。
四爷出面跟老站长交接,林雨桐带了林美琴坐后面的车兜子里,一路颠簸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一进公社,林美琴才说话了,“可算是活着回来了。”她拉住马上要进审讯室的林雨桐,“四丫,别管怎么说,我也是你妈。”
“嗯!你是。”
“你得帮我。”林美琴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当时我确实是冤枉的,没办法了才走的。本来是想去省里说明情况的,谁知道迷了路,干粮也没了。我被人弄到山上给……我要不是向着你们四个,真都想找根绳子上吊死了算了。如今肚子里怀着个孽种……四丫,那朱铁头不是人呀!你不能放过他,他要出来了,肯定到处说我跟他的事,要是这话在公社传开了,你怎么做人?你姐和你哥怎么做人?人家背后能不讲究你们吗?我更不能生下肚子里这个,他爸那就是个挨枪子的货,生下这个也是该挨刀的……”
林雨桐看了里面一眼,笑了,而后看向林美琴,“妈!”她叫出来了,“你放心,我做事是有原则的。我是对事不对人,所以,别担心。”说着,脚下一转,“这么着,你先去办公室歇歇。这怀着孩子在车上颠簸了那么长时间,对身体不好。真要是肚子不舒坦了,我担不起这个责任。要是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这人冷血,连亲妈都不顾。”
林美琴狐疑的心放下了,就说嘛,这丫头不能这么和善。
林雨桐将她安排在会议室,给她倒了热水,把包里的干粮取出来叫她先吃着,“我得先去跟冯所汇报一下,你等等我的信。你说的对,我们是母女,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我大姐二姐还有我哥,都到了婚嫁的时候,要是传出什么话,确实是不好。”
对!就是这个道理。
“四丫果然长大了。”林美琴踏实了,坐下吃她的去了。
林雨桐出去就把会议室的门从外面关了,四爷在外面呢,“想怎么办?”
怎么办?呵呵!看我的!
她先去找冯队,“这些人偷去的粮食,多是分出去了接济更多的人去了。他们并非十恶不赦!再则,您奔着的应该是调度站里的人才对。这些不过是小喽喽,吓唬吓唬得了,最多转交给临县。可要是移交了,对方就得当大事办。若是把这几个人定为主犯,再想动调度站,只怕您就名不正言不顺了。何况,他们受铁路部门直管……咱们手里没东西,跟人家都不好谈的。”
冯所就点林雨桐,“你这丫头,当真是精的很了。”
“铁路一旦打通,这个站就颇为重要。”林雨桐笑了笑,“我明白领导的意图。这一次首要抓内鬼,次要才是杀鸡儆猴。可这鸡非得杀吗?”
冯所有点明白了,“你要求情?”
“对方并非大恶。山区的百姓日子确实是艰难,我觉得与其搁在手里当鸡给杀了,倒不如大张旗鼓的给放了。不仅放了,还要问问粮站,能不能挤出一点慰问粮来……”
嗯?
冯所转着手里的杯子,“咱们去顾临县的百姓……这可是隔空扇了那边一巴掌……”
“县里的邱主任会很乐意看到咱们扇了那边一巴掌的。”
冯所一下子就笑了,“小滑头!”只怕这边放了人并带着粮食去救济,回头邱主任就得去地区给北麓县那边的领导上眼药去。
笑完,他就叹气,“你这么求情,是为了保住朱铁头,也是为了给你妈保住现在这个家。难为你了!”林雨桐苦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能怎么办呢?我妈那样吧,其实挺聪明的。她是知道朱铁头可能完了,才赶紧想法子自保的。可若是朱铁头好好的,她也就回去安心过日子了。况且,肚子里都有孩子了,她带着孩子一个人熬着?她那人心高气傲的,要是这么回村里了,人家不定怎么说道呢。与其叫她回去憋屈的活着,就不如我们做子女成全她一回。回头事情定了,我跟我姐和我哥商量一下,我们要大张旗鼓的嫁亲妈。她才四十出头,人生还有一半。前四十年是人生,后四十年也是人生。换个地方换个人,许是就不一样了呢。”
冯所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你这孩子……你妈有你们几个,真是上辈子的造化了。”人家都是反对父母再成家,可这家成年的孩子大张旗鼓的嫁妈,怎能不叫人到中年的他动容?他直接道,“你跟朱铁头去谈去,只要他把背后的内鬼说出来,这件事就了了。”
好!
林雨桐再进审讯室的时候,朱铁头的眼珠子都是红的。他的手上戴着铐子,可手上的青筋蹦起,显然已经极怒了。刚才林美琴说话的时候并不知道朱铁头在里面,那一句句挨枪子的,挨刀子的,刺激到了朱铁头。
她进去给朱铁头倒了水,“我告诉过你我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你该有心理准备才是。”
朱铁头看着林雨桐,“你们要杀了我儿子?!”
“我跟我姐姐和哥哥是同母异父的,但我们的感情很好。我妈肚子里那个是你的儿子,也是同母弟弟。这世上父母给予子女的,除了一条命,可能最宝贵的财富就是血脉相连的手足。你我之间,因为她肚子里那块肉,联系起来了。”
朱铁头面色和缓了起来,“你想怎么样?只要能让你妈生下孩子,叫我干啥都行。”
“告诉我你们偷了粮食还分给粮站的谁就行。”林雨桐说着就看他,“找个主谋出来,你的罪过就轻了。再加上偷盗是无奈,偷出去的也不是自己用了……我能保你无恙的出去。不仅如此,我还能给我妈开出结婚证明来,让她跟你回去结婚。连她的户口我都给迁出来,叫你带回去落户在你们小红旗村。你只要能守住她过日子,她不跑,那你的家就是完整的。你家孩就还有家。也欢迎你带着她和你们的孩子年节的时候回来走走。这里,往后就是她的娘家,你的岳家。你看这样,行吗?”
朱铁头把关节捏的咯嘣嘣响,他又不傻,哪里不知道这姑娘的意思。说到底,就是人家这边的子女对这个亲妈烦透了,想趁机一把塞给他。只要看住这个女人,别叫她不时的回来蹦Q的惹人烦,那么,人家这边的四个,就还愿意认自家这门亲。
正好!他们不乐意要,自己却不介意。别管啥女人,是个女人就行。想跑?打服了就不跑了。
什么?这女人聪明。再聪明又如何?我不听你叽歪,那你的聪明就白搭。
这么些日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回头却想咬老子一口。呵呵!给老子等着。
他朝着林雨桐一笑,“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251章 百味人生(20)
林雨桐从朱铁头的手里得了一个名字, 然后拿出来转交给冯所。冯所瞧了一眼,就往出走,“还得再叫小金跟我们跑一趟, 这边你自己处理。”
是去调度站抓人的。
林雨桐应承了, 看着四爷开车带着半个车厢的人离开。那边林美琴在会议室里出来了,看着这么大张旗鼓的阵势给吓了一跳, 然后急切的看向林雨桐, “四丫――”
这是怎么了?
不等林雨桐过去, 她就先疾步走了过来,“咋了?这是要抓谁?”
林雨桐问她:“弄回去的粮食你吃了吗?”
说不吃你也不信呀!她沉默了一下,“我不是自己乐意去那个大队的,我是被逼无奈的。我在村里不得自由, 当然是给我啥我吃啥了。”
林雨桐看她,“妈, 你得说实话, 要不然, 真的谁也救不了你。”
怎么就说到救不救的事上了呢?“我是举报人!我跟他们又不是同伙!”
“可还有一种举报人叫做弃卒保帅!”林雨桐就叹气,“之前从来没有出过这么恶劣的偷盗案,竟然偷了救济粮。你不是家庭妇女,你明白偷救济粮是啥罪过。朱铁头也不傻,为啥早不偷晚不偷, 早几年都不偷, 就今年这个时间点偷了呢?巧了!这个时间之前他娶了你,且在他偷这个的时候,你刚发现你怀孕了吧?”
所以呢?林美琴一下子明白了这前后的逻辑, “所以我就被怀疑是这个案子的主谋?”
难道不是?
林美琴喊起了冤屈,“天地良心, 我真没叫那个挨千刀的这么干?”
“那你就不好奇这粮食是打哪来的?”
“我问了,他不说。”
“他不说,你就该不知道呀!不知道你凭啥举报呢?能来举报,就证明你之前肯定知道。既然知道,你还吃了粮食。吃了就算了,还这么巧,这个时间来举报了。我们把人抓了,你举报了?!真当人家傻呀?人家会想着,瞧瞧,这个女人她藏不住了,怕人家先把她供出去,于是,就先发制人,先咬对方一口。”
“不是!我没有!”
“你说你没有不行呀,得别人认定你没有才可以。”林雨桐靠在院子里的树上,说话不紧不慢的,“你说的被胁迫的这个说辞,说的通吗?那小红旗大队可不是只朱铁头一个人,你们能各执一词,有辩解的余地。那也是一个大队的人,人再少,几十户人家,百十口子的人是有的吧?你总不能把这么多的人口都给封住,或是给人家下了迷魂药,叫他们跟你众口一词!”
“他们都是一伙子的,证言不能取信。”
“人一过百,形形shai色。”林雨桐就道,“这是老话了。一个大队百十口子人,要是一一审下来,每个人的说辞都会不同。有人会保朱铁头,有人会为了自保推朱铁头一把,这个话对吧?”
对!人心如此!人性如此!
“但对于你的一部分,他们不认为是重点,因此,说谎的概率不大。公安局里,审讯专家多的事。好些还是当年跟TE务对上过的人,他们是那么好骗的。况且,电厂要建了,凡是这样的单位,反TE的警惕性就不会丧失,上面也有意加强这边的安保力量。三两句谎话为自保这是小事,可谎话得看你放在啥时候说。错误的时间,一句半句的谎话都会要人性命!”
啥意思?
“铁路,煤矿,电厂……”林雨桐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份文件,“你大致能看懂,你看看上面写的是啥?”
是一份提高警惕,防TE务破坏的文件。
林美琴脸色都变了,“你这是啥意思?”
“我是啥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人会怎么去联想。”林雨桐就道,“你先是夜半三更跑到试验田,那边明显是带着上面的政治任务的。而后你又翻山越岭的跑了,走的时候竟然还打劫了金家!也就是我给先法子压下去了,没叫因为这个给你定罪,否则,你以为你说要举报,调度站那边就能对你客气以待?你跑了,你说你是去省里要说法告状去的,可你却钻到深山。迷路了?可别人会想,你是不是找啥矿呢?是不是想摸咱们的铁路线呢?甚至于,电厂将来招工,你是不是想混在其中……”
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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