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现在家里就这俩个,林雨桐能叫孩子没鞋穿吗?这不,去了一趟省城,回来一人穿了一双凉鞋。塑料凉鞋特别不舒服,野了半天夏金就把脚挂破了。估计是窜到野地里被藤蔓给挂的。完了洗了澡关着脚踩在凉席上,就是不下来穿鞋,“脚疼。”
谁让你穿着凉鞋哪里都去呀?
闺女贴上来,“妈……”
嗯!又想咋?
她开始哼哼,“我想穿我哥的衣服。”
“你的衣服怎么了?”
“我想穿背带裤,我不要背带裙。”说着话,开始用额头顶着大人的背蹭啊蹭的。
林雨桐还没说话呢,金夏吓的够呛,“妈,我不跟她换。”
“……”不想要你不早说。
“姑婆给买的,我不好意思不要嘛。”她继续哼哼,“穿裙子不方便,我穿短裤吧。穿我哥的短裤也行。”
完了第二天她穿着背带裤,她哥穿着旧短裤。旧的那个小了,屁股蛋子蹦的紧紧的,两人一出来,林大牛就看,“怎么瞧着这么别扭呀?没衣服穿了?”
林雨桐看看都做了一只的女款红布凉鞋:“……”还有一只,鞋面纳上去就成了,就为了你搭配小裙子的,你给我整这个。那这是做还是不做?另外,你那短裤还不如内裤宽松呢,脱了吧。
“脱了就没的穿了?”
难道我没给你准备换洗的吗?“你那身不背带的呢?”
“昨晚洗的晾院里,半夜不是下雨了吗?又湿了。”我不穿这个我穿哪个呀?
说的我这当妈的都不合格了。再说了,半夜的雨,这大夏天的,风一吹都干了。林雨桐过去一瞧,拿给四爷看,这才传了没一周,裤子又要破的征兆。
四爷一瞧,“出去买吧,再买两身去。”
不用!人家表示紧点就紧点,我不在乎。
把当妈的坑的没法子,愣是翻出春天的一条裤子,直接从大腿那块给剪下来,然后直接给裤子收口就行,“给,换这个吧。这个宽点,秋里再穿就短了。”干脆剪了算了。
家里有俩泼猴,比四个孩子都费。紧赶慢赶的,还是赶不上他们的消耗进度。
四爷一瞧,没法子呀,“回头拿自行车票,跟人换一个缝纫机票吧。”
用那个快。
林雨桐应着,想着回头去单位上问问。幸好还没时间去买自行车呢。
结果没等林雨桐去换,林大牛给弄回来了。他收了几个学生,今年打算继续高考的学生,单独补课的那种。尤其是外语,非专业老师不能补的那种。
能托人找到林大牛,那家里就有些关系,家庭条件也不错。林大牛不收课时费,人家也没亏待。先是弄了几十个西瓜送来了,随后又是水果。后来发现,自家不缺水果,毕竟一山的水果是四爷当年带人种的,那边每年都给送,真不缺。后来又送了大豆油和花生油,得有几十斤的样儿。
送了这东西了,林雨桐才知道收的孩子有一个是榨油厂厂长家的孩子。那就收吧!林大牛在前院里腾出一间客房来,专门拎了两块小黑板回来,在里面给补课。
可能是林雨桐在家说要换缝纫机票,跟谁谁谁打听了之类的话,那些孩子听耳朵里去了。回头就有家长送了一张。林雨桐赶紧的,就去买去了。
电视暂时还没货,你等着吧。上面不定啥时候才给这边一台,你要是真着急,就去省城买去。
这个东西也不着急。
有自行车和缝纫机就行。四爷忙着呢,林雨桐带着林大牛和俩孩子,把货弄回来的。林大牛用架子车拉着缝纫机,林雨桐一辆自行车,两孩子换着推一辆自行车。在街上没人问,进了巷子就这个问那个问。
缝纫机包在箱子里,林大牛把破麻布盖在箱子上,有人问:“林老师,这拉的啥呀?”
“给孩子的课桌。”他这么应着。回头就跟俩孩子说,“不是舍不得给人用,而是这玩意用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所以,别言语,悄悄的,懂不?”
懂!
见了崭新的自行车,又有人吆喝呢,“林老师,新车呀?”
“我爸我妈那边补贴的,不要不行,老人家的心意。”
这就属于嫉妒都嫉妒不来的。谁不知道人家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在省城,父母和妹妹还是教授,人家不差这些东西。
因此凑到一块说的最多就是:“人家的帮手多,这一家穷三家富,三家拉拔一家,那日子能不好吗?再说了,人家穷吗?那日子过的好着呢。不过是在县城罢了,人家在省城的亲人就觉得受苦了,愿意拉拔。”
“那是!跟咱们这日子可不一样。咱们这是本来就过的不成,结果乡下还一群等着补贴的,可不难死了。”
打七妮家门口过,她家的小胖子坐在门口的门墩上舔着雪糕,一看见林雨桐就喊:“四婶。”
显然孩子还是按照之前的家庭关系在叫。他并不能理解大人之间的那些是是非非,也不知道为啥金夏和夏金都不跟他玩了。
一个孩子而已,林雨桐笑了笑,含混的应了一声。
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结果七妮隔壁邻居家的女人端着刷锅水往出倒,见人过来了,先把盆放下,却稀罕的瞧新自行车,还不忘朝七妮家指了指,“你们俩家啥关系呀?上次我听见孩子喊小金四叔,今儿又喊你四婶的……”
孩子不懂,你还非捅破?她就道,“乡下一个村的,有没有关系都那么喊……”
这倒也是!显得亲近嘛。又说车子多少钱,什么牌子的之类,林大牛带着俩孩子先回家了。这边林雨桐还没应付完这个人了,就听见七妮拉了小胖子进去,啪啪的打孩子,“谁你都叫!不是说了跟你没关系吗?叫啥叫?上赶着喊那八竿子打不着的!”
林雨桐不尴尬,这搭话的怪尴尬的。她朝那边指了指,小声道,“也不知道是干啥的!男人在废品收购站工作,瞧着年纪还不小了。女人整天在家,也不咋出门,瞧着年纪倒是不大。一看就不是原配……”
你看的真准!林雨桐没继续跟她聊,她是不招蚊子,可对方在这里站着说话,噼里啪啦的打蚊子的声就没断过。趁这机会,她赶紧道:“赶紧回吧,摸点清凉油。这蚊子毒的,能吃人。”
那可不!这蚊子咋这么多呢。
岔开了话题,一个走,一个泼水赶紧回屋。
金夏朝外看,“妈,小胖子挨打了?”
“不许在学校说小胖的家事,懂不懂?”
懂!金夏低声道,“其实我跟小胖在学校还说话的。他家的事我不说,可小胖是个憨货,还问我呢,咋以前是爷爷,现在是爸爸了?”
林雨桐:“……”造孽!那孩子不是憨,就是有些孩子早熟,有些孩子晚熟。或早或晚的,总会长大,长大了该懂的都会懂。世俗人情,流言蜚语,孩子将来得恨死他们。
自行车放院子里,这个上下班方便。学校距离家里近,林大牛和孩子不用车,走着更锻炼身体。有了新车了,俩孩子并不去炫耀,要玩还是那辆旧车,新的且舍不得退出去霍霍呢。
弄了个缝纫机,还不敢叫大家知道。自己屋里不能放,因为少不了总有邻居啥的过来,看见了能不叫用吗?一个个的排队,这家里二十四小时都能有人用。可别不信,真就这么着。单位里那谁有一台,隔壁的小媳妇在外面接活,然后借她的缝纫机还挣钱呢。
孩子的屋里也不能放,小孩进进出出的,翻腾出来一样往外传。
干脆搬到给老爷子老太太准备的屋里,这边一般不进来人。房门都是关着的。因着书房就在对面,女人们敬而远之,孩子们不敢靠近,就这里吧。
有了缝纫机,又买了电熨斗,衣服就不在外面做了。裁剪缝纫,她一个人搞定。给孩子改个衣服,也都方便了。林雨桐把林大牛那些年厂里发的那个劳动服拿出来,给改成背带裤了,长的短的都有,穿去吧,这个可耐磨了。
衣服柜子重新收拾,能用的用,不能用的就扔出去。大门口放着两个大筐子,垃圾一般扔在那里。能沤粪一个筐,可回收利用的一个筐。一般那可回收利用的,原本是想着收破烂收废品的直接拿了也行,可谁知道一扔出去就被人捡跑了。
反正是拾掇呢,林雨桐得空,主要是把俩孩子的旧东西清理清理。旧的衣服还有用,做鞋那鞋底不就是用破布和浆糊做的吗?这不能扔。不用的用包袱包起来,下回林爱勤上县城的时候给捎带回去。要做那么多鞋底,没材料也不成呀。至于那些鞋――扔了吧。
小了,不能穿了。关键是这俩个小驴蹄子,不能穿的基本都是穿的快报废那种。林家那三个家的孩子都这这俩小,可快报废了怎么送人。干脆扔了算了。
布鞋、小白鞋,拾掇出来的都扔出去吧。大人干啥他俩就爱凑热闹,特爱跑腿,也不嫌弃热。结果自家这边没收拾完呢,外面吵吵起来了。先是两个孩子都过来捡了,因为抢小白鞋打起来了。这一闹腾,家里的大人给听见了。好家伙,顿时吵嚷了起来。
林雨桐在里面,这是不出去问问不对,出去问了好像也很尴尬。
夏金第一次直面为了一双破鞋大打出手的,真给吓着了,“是巷子里的五凤跟巷子口的花花她姐……”
五凤和花花跟她同班。
“朗诵比赛都要用白鞋。”夏金仰着脸看妈妈,“五凤给鞋上缝了一块白布去学校,被老师骂了。回来还被她妈打了一顿。”
给鞋上缝白布,那是重孝。不是死了爹就是死了妈,她妈可不气坏了吗?
林雨桐揉了揉她的头,她很怜悯同学,但这不是送一双鞋能解决的事,“这两天别去巷子里玩了,在家……帮妈妈晒菜干?”
好啊!
孩子的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打个岔又忘了。孩子在家玩,林大牛用木头抽空给孩子做了个秋千,多在家玩几天再出去。
而林雨桐每天进进出出的,就免不了听到一些闲话。
这个说,“小林啊,你不知道,五凤妈到处跟人说你铺张浪费,不奉行节约,好好的东西都往外扔。”
那个说,“小林,以后你别扔,卖了也是钱呀!你瞧把花花妈给气的,说是没你家扔的东西,他们两家干不起来。”
林雨桐:“……”我没扔呀,我等着收破烂的人直接带走废物利用呢。再说了,我不扔了怎么办?拿破鞋送人呀?要是亲戚家的孩子,我给缝补一下,那边要了我给了也行。可林家那边谁要接济?林爱俭那日子过的油水大了,人家孩子缺吃少穿吗?林爱勤再怎么着,人家现在是工人,如今农场管的可松散了,只看每次来拿的东西就知道了。吃的不用花钱,穿的能做的来,孩子一年穿两双球鞋还是穿的起的,又不是孩子多的人家。林尚德那边也一样,一个人拿着工资,一个人种地。俩孩子,还有郭大娘帮着做,能亏了孩子?不需要,对不?
她把自家的情况说给人家听,“就是金家这边,老大家还没孩子,老二家有孩子,但人家那丈母娘啥事都不管,就照管孩子。隔三差五的去城外瞧瞧,那个拉着豆腐卖的,就是我们家二伯哥。人家苦是苦了点,真不缺一双鞋钱。老三两口子都在县城,一个医生,一个在建筑队,有一闺女,比我家的孩子还大。您给评评理,我能给谁去?别人也没人来要呀!收购站怪远的,跟我们的单位又不在一个方向,我这忙忙叨叨的,为了那几分钱的破烂钱,我跑那么远去?”
几个妇人一听,人家说的也有道理。几个人并不知道林雨桐家的详细情况,只知道省城有亲戚。如今再这么一算,哟!人家这几乎家家都过的可以。
马上就有人道:“卖豆腐的是小金的二哥呀?”
是啊!
“哪天再来,别叫卖了呗。给咱们巷子送点,我想做豆腐乳,就这种天最好。再晒个豆腐干啥的,谁家不得十几斤的豆腐呀?是给生产队卖不?”
是!但豆腐这东西,水分大呀。每次多少能给自己捞点。
再加上农校那边只要开学,豆腐就是他送。他也肯吃苦,半夜出发,敢天亮给送到学校。还有林雨桐单位,如今还有大牛那边的学校,都用的是村里的豆腐。也不光他送,村里来驴车也帮着送。这是大家都赚的事。要是供应不上货,还从别的生产队要豆腐给送来,价钱比送到城里稍微低一点。多出来的,他们不急着回去,就在城外自发发展起来的市场上卖了,这个更有赚头,因为价钱可以活动。
大家喊着要呢,林雨桐就应着,“回头我捎信过去,送来我喊大家。”
话题给岔开了,事也慢慢就过了。
林大牛把可回收垃圾的筐子拿回来放院子的墙角,然后晚上给拿出去,早上一开门把剩下的空筐子再拿回来,“……还是日子难过,穷呀……啥事都能成了是非。”
“有是非就躲着。”林雨桐推着车子出门,跟四爷一块,又叮嘱林大牛,“爸,可别再给这俩吃冰棍了,这眼看立秋了。”
知道!走你们的吧。孩子们在家跟着补习生上外语课,不知道学的有多好呢。
两人骑着车出巷子,四爷叮嘱桐桐,“下了班你带孩子过去,可别忘了。”
知道!忘不了。
四爷那边的试验田里的西红柿下来了,红透了,可学生还没开学。教师家属就去摘吧,火葬场边上种了那么些呢。
林雨桐下午五点下班,夏天太阳下山晚,七八钟呢。拉了架子车,拉着俩孩子,全当是玩去的。到的时候韩红英已经在了,拎着个篮子摘呢,“赶紧的,这柿子今年长的真好。”
说着,就给林雨桐使眼色。
啥意思?
林雨桐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看,有个梳着大辫子穿着白衬衫带着草帽的姑娘背身蹲在地头,不知道干啥呢。
也看不清长相呀!
林雨桐没管奔着四爷去的孩子,先问韩红英,“啥情况呀?”
韩红英捂着嘴笑,“你说你们家那位也是促狭,你去瞧瞧那姑娘在干嘛。”
林雨桐一脸狐疑,假装从那姑娘身边路过,还想瞧瞧小模样呢,结果人家带个大口罩。这大热天的,不捂的慌呀!再低头一瞧,哎呀!吓人一跳:边上的桶里是密密麻麻的蚯蚓。这姑娘就把蚯蚓截断,种蚯蚓呢。
林雨桐:“……”姑娘,回吧,别遭这罪。
人家姑娘不认识她,抬头瞧了一眼,还主动让了让位置,“摘西红柿的吧?往里面那片去。那块可多小西红柿,都红了。我带嫂子去吧。”
四爷就在那边。林雨桐就直接往过走,“没事,你忙吧,我自己过去。”
“你不知道哪里打过农药,哪里没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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