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林雨桐起身,出去拿了一盒新粉笔,然后推到老白面前,“白校长,你可能没注意过,这个粉笔盒上,有一行小字,您看的清吗?要不,我给您拿老花镜去?”
有字吗?
还真有:买一盒捐一角,关爱残障儿童。
“这家企业,每卖出一件商品,向从残障儿童基金会捐一毛。这就是为什么会比别的贵一毛多一点的原因。”林雨桐看老白,“我查过这家企业,他们是区里扶持的福利性企业,里面安置了大量的残障人士。”
所以,你也别往上告了,别觉得是区里谁的关系,完了退休了闲的蛋疼,又拿这事掰扯去。这事你闹,就会特别难堪。人家就是区里安置残障人士的一个点,赚的不多,叫那些人有个挣钱的地方而已。
大家把那盒粉笔传递的看了一遍,还别说,不是小林点出来,大家都没注意。请问,有几个老师拿着粉笔盒端详的。越是常见的东西,越是不会去这么细致的关注。
然后老白尴尬的,特别尴尬!一下子被拍的反应不过来,其他人就都散了。
老白找的这个点没找对。
老顾跟着老牛去办公室,“可算是消停了!这次要是学乖了,大家都省心。”
老牛摆手,“消停不了,揪住一个粉笔的事,是个开头。往后一项一项的盯的细着呢。闹吧!没事。他那人务虚了一辈子,招数就那么三两个。”
老顾都愣住了,“他拿着这个小事只是开头,他就不想着,真有猫腻,他这一闹腾,接下来都有防备了,肯定是准备好了一切等着他呢。”
所以说,水平有限嘛!你要是都查出来一起发难,许是还能叫人手忙脚乱。但现在,闹去吧!就剩下这几个月时间了,退休了爱上哪上哪去。
还真被老牛给预料到了,老白是一项一项的查。
这办公用品多了,粉笔不行,还有其他。办公用笔这个,牌子货,价格是公开透明的,他觉得不需要用这么好的,可以选择一些价位低的,节省一些是一些。
林雨桐又道:“这种牌子的,外面很多都是假的。所以我叫后勤帮我捎带了几盒,原因呢,是因为俩孩子觉得这种笔更好用。我之前呢,也觉得价格贵,可俩孩子用了大半学期了,我发现并没有花费更多。因为外面卖的笔,很多都是写了一半,写字不流畅了。笔芯用了一半就得换。但这个笔不是,用完之后,笔芯里干干净净的。”
说着,她翻出一张照片来,“我家林墨是个特别规整的孩子。他用过的笔芯都放在一个盒子里,这是个他这个学期用过的笔芯,对比一下就知道了。价格贵,不意味着不划算。”
领导急着签字呢,然后笔不出水了,或者签字的时候断断续续的,下笔不流畅,这样好看吗?
每次开完会,在这上面纠缠,有意思?
这次老白倒是没反驳林雨桐的话,而是追着问了一句:“笔就不说了,到底是小部分开销。这里面有几个大宗的开销,我觉得还是应该质疑一下。”
大概是受了谁的指点了,这次真还就是大件。
像是办公家具,教室里用的桌椅板凳,宿舍的床等等等等,每年都有更换或是添置的。这确实个大头。
“一年比一年贵,这个我可以理解,毕竟物价在涨。”老白抽出几张单据来,“可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不能货比三家,一直就用一家供货商。原因呢?”
意思是这供货商是谁的关系!
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人家的价格合适,东西也不错,用这东西怎么了?谁拿回扣了吗?你有证据吗?
老后勤看了老白一眼,就道,“一直这一家的原因,那就是为了使用的规格尺寸颜色,各方面达到统一呀!教室的课桌,看起来大同小异,但是颜色上,不同的厂家出来的,颜色都有差异。每年都得添置,我不能每年都找人来,又是量尺寸,又是调颜色。要是如此,这就没法看了呀!耽搁了时间又达不到咱们要的效果,那我不知道非要换供货商的原因是什么?只要对方给的东西质量有保证,只要给的价位合适,在市场价的平均价位上,就是可以接受的。”
至于供货商是谁的关系,你管的着吗?
林雨桐眯眼,要是他这么查,可就不是只追着这一年的后勤开销在查了,明显就能追朔的呀。
她看了老白一眼,就笑了一下,“既然白校长提了,那我看呀,来年再换的时候,可以看看其他的供货商的东西……就是现在,白校长可以叫您觉得东西好,价格有合适的商家找来,比一比嘛,不见实物比较,那都是空的。”
老后勤也跟着点头,“林校长说的对,空口白话什么都没有,这样的指责我不接受。”
老白有备而来,“下午吧,下午我叫几个供货商送两个样品来,咱们比一比。”
行!那就下午吧!
老牛看了老白一眼,他有点烦了。出门的时候叫了小林一下,“来我办公室一下。”
林雨桐跟着过去了,老牛直言,“多少事忙不过来,再叫这么闹下去真就不像样了。我觉得老白这像是到了更年期了……”
嗯!男人也有更年期的!但能叫老牛说出这个话,可见是已经烦的透透的了。
林雨桐就笑,“这不是年底了吗?元旦的时候,安排体检吧。”
老牛一愣,像是老白这把年纪,身体肯定有毛病的。别管大小毛病,咱当大毛病给他放假甚至叫他去修养都行呀!
老牛点了点林雨桐,“行!我去安排。”
不管怎么说,林雨桐还是想叫老白体面些离开。六十五岁的人了,何必呢?
结果下午人家找了三家商家来,还真拉来样品了。像是课桌的尺寸和颜色,各方面跟自家学校用的都是一样的。
林雨桐看了办公室主任一眼,低声吩咐了一句。
不到工夫,对方拿了个盒子出来,林雨桐把东西取出来,然后放到课桌的桌兜里,三两分钟就又取出来,然后递给老白,“您看看!”
什么?
还问什么?这家具肯定是你叫人提前准备的,可再是提前,也就是这三两天的事。又是粉刷又是喷漆的,还问什么?甲醛超标了!
林雨桐一点也没客气,说老白,“后勤是做老了的,他们想的要比大家都周全。用老供货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安全。他们知道咱们每年要更换,因此咱们需要的东西人家会提前就做出来,这边要,他们随时拿。因此,库房里永远有提前给咱们预备的东西。这就保证了,有害物质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你今年换一个供货商,明年再换一个供货商,新人新手什么都是新的,您倒是价钱合适了,倒是货比三家了!可是,请问安全怎么保证?这可都是给学生用的!说一句不客气的话,您一辈子都没在后勤呆过,您不懂那一套东西。现在,这么多人陪着您,浪费的是不是时间?”她当场就撂下话,“您要查,就查干净,查彻底了,一次性把东西拿出来。不要今儿想起一出,明儿又想起一出!谁也没那么些咸淡时间陪你在这里玩!”
这些道理老后勤早知道,但当时为啥不说出来,不就是等着你自己出丑呢?!
这就当众把话甩在对方脸上了。
老白当时是脸红了白,白了红,这么多人围着,那是一点面子也没给自己留。
林雨桐是真的懒的跟他一起玩了,随后还听说又找大宗的电器采购的问题,像是空调、投影仪这些,结果人家有专门的后续服务保障。哪个不好用了,半小时就赶到维修,免费更换零件。你花钱买的是后续十年的服务,贵点不合理吗?
所以,盯着这个没意义。贵点,人家肯定是说好的,有贵的道理的。
林雨桐都以为对方要是这么查下去,肯定是查不到什么了。结果,这次人家还真给查到了。
“校车!”老白看向林雨桐,“校车哪怕是二手车,可处理的时候,比市价每辆低了两三万!”
当时一共二十辆校车,这合起来,贱卖的就不是一点了。
老牛对此不知道,这是去年元旦刚过时候的时候了,老校长和老周还在任上。
老白对此的说辞是,“有些人,是在退休前,拿学校的东西送人情。”
在坐的大部分都是学校的老人,当时这车是怎么卖了的,谁不知道呀!
那是初中部买的车,当时初中还是能择校的时候,好些小区的物业跟一中这边是挂钩的,业主的孩子直升一中初中部。为了学生上学放学方便,那时候各个学校都在采购校车,一路过去一辆车,学生在小区门口定时等着,有校车路过的。这校车用了三年,十三中那边出事,校车出事故了,当时车上还有十多个学生。这么大的事故,造成了伤亡,这就导致的所有的学校都不敢用校车接送学生了。于是,二十辆校车这就闲置着呢。不仅没用,还占地方。那时候车就停在现在小学的操场位置,那个小学不是后盖了才搬过来的吗?那时候校舍才盖呢!可巧了,前年夏天一场大雨,建筑工地和周边出现了一点塌方,问题不大,可巧了,就有一辆车给陷下去了。水往低处走呀,就把这一辆校车给泡了。
当时弄出来怪艰难的,找吊车弄出来了。可卖的时候不好卖了。本来,全市这种校车就多了,不用就都不用了,都要往出卖,价格就上不去。能赶紧倒手就不错了。结果跟人谈价的时候,人家就死咬着,你们这车泡水了,这个价钱不行。那价钱压的都不能看了。你再说只泡了一辆,人家非不信,反正压价嘛,怎么对你们不利怎么说。那你说这种事能怎么办?
最后车是怎么处理出去的?是号召教职工,看谁家的亲戚要车,稍微低一点的价钱,赶紧处理了吧。要不然真糟践成废铁了。
还真就是对内发卖的!而且,卖的还都是相对困难的家庭。
像是有个老教师,老伴有心脏病,啥也干不成。有个儿子,儿子是唇腭裂,早些年倒是做手术了,但是这个外形,找工作特别困难。最后买了个校车,重新喷漆装扮了之后,在古今园那里当摆渡车去了。这都是存心照顾对方呢!
还有给农村的亲戚买了,叫他们去了座位,当个短途的拉货车的呢。
这钱没一分是到了老周和老校长的包里去的!当时那么处理,没看着车往废铁的放,这还错了?现在好些学校的校车至今没卖出去,但人家‘借’出去了,以解决无处停放的问题。反正,车当做资产,是在的!你要查,车给你开来。至于谁用的,有什么关系。学校也没处放嘛!
哪种是为公?哪种是为私?
老后勤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老白:“白金南你TM就是个王八蛋!”
老白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你……你骂谁呢?怎么说话呢?!给我滚出去!”
林雨桐双手摁在桌子上蹭一下站起来,“学校的事,不外乎‘吃喝拉撒睡,桌椅板凳柜’这点事。昨儿吃了一顿香椿芽炒鸡蛋,过几个月春天来了,香椿下来了,就得去找茬,认为几个月前冬天买的香椿芽贵,所以,这就是贪污。没这样的道理!每一件不能单看,得看当时的背景,看当时那么处置的原因。那是学校的资产,不能一言而定。为这个东西,当时是开会的。会议记录查一下,能查到,当时谁说了什么,为什么那么处置,一笔一笔的,都记着的。当时表决同意的人,这会子大部分人还都在这办公室里坐着呢……”
“是!我就在!当时的情况我知道,那是最恰当的处置方式。当时我举手同意,现在再回去想,我依旧同意。对此,我可以向组织上说明。”
“我也一样。”
“算我一个!”
……
林雨桐在一个个的表态之后,就冷笑,“指责别人贱卖了二三十万……够坐牢的了!”她朝对方冷笑一声,“那好啊!既然白校长算这一年的账目,那咱们有些东西是得算一下。”她绕过去走到正前面,“有几件事,我也想请问白校长。”
对方还对着老后勤怒目而视,显然气还没消。这会子被林雨桐盯着了,他抬头把盖在头顶的发片顺了顺,然后坐下,“说,我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
很好!
林雨桐摆手,“远的不说了,就只说白校长提议的,这一年的账目。”她走过去,手搭在对方的椅背上,“第一,咱们学校的保洁,是承包出去的,对吧?跟保洁公司签好协议的。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保洁工作的法人里,有一个是您的侄女婿吧!”
老白愣了一下,才要解释。
林雨桐抬手朝下压了压,“那这个保洁公司,你怎么不说每年换一下呢?之前,你提议一次应该签约三五年,是后勤坚持,一年一签约。为的是怕对方签约好,对卫生的要求不能达标,不好制约。”她轻笑一声,又看老白,“早前去跟您夫人闲聊的时候,知道您为了不违反计生政策,再生下三女儿之后,将她送给你弟弟抚养了。所以,这个侄女,不是侄女,而是亲闺女。所以,保洁公司的法人,其实是您的女婿,对吧?”
“你听我解释……”
“不急!”林雨桐拍他的肩膀,叫他安坐着,然后又道,“第二,学校绿化。竞标的公司一共十三家,有九家都请您吃过饭,且送过您小礼物,对吧?这个小礼物,要能拿出手,价值也在数千元的吧。这可九家,金额是多少呢?您别忘了,中标的不是这九家中的任何一家,所以,只要打电话去查,我相信,很快就能查出来的。”
老顾蹭的一下站起来,直接就出去了。小林都点出九家了,那就证明她绝对事先查过的!要不是笃定,她绝对不会说的。
老白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想喊老顾到底是没喊出来,这边林雨桐挡在了他的眼前,就听她说:“第三,承包后勤食堂!每家商户从一个柜台到数个柜台不等,但其中有六家承包商户,是托你的关系才有的资格。你每学期收人家价格不菲的东西,有这个事没有?本来应该有七家的,今年开学的时候,您又介绍了一家进来,可是被后勤给拦了。因为这家的商户健康不达标,老板娘是乙肝患者。”
“那都是我的亲戚,亲戚帮忙而已。可不是贿赂,不过是亲戚间正常的往来……”
林雨桐看他,“那就是确有其事,你确实收了人家的东西了!”
对!
林雨桐就看老后勤,“那就再去查食堂的卫生,不合格的罚款,严重不合格的,取消承包资格。”
老后勤眼睛一亮,对啊!把这几家罚了,或是直接剔除资格,这些人嘴里的实话可就出来了。是不是亲戚,到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然后老后勤利索的走了,突击检查卫生去了。
老白这次是真急了。食堂那地方,就是抓的再紧,可总有过不了关的。就跟自家的厨房的一样,谁家里的厨房一定就符合卫生标准了?
一中检查都算是严格的,可这突击下来,想找茬还怕找不到吗?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老后勤回来了,带了几个人,身上的围裙和头上的帽子还都没摘呢,“……就是不叫俺们干了,也得把俺们的钱退给俺们。人家的承包费两万,咱们可是掏了两万五的……”
“咱们可没多收,你不是给了你家亲戚了吗?”
“可不兴耍赖呀!”这家的老板娘尤其彪悍,“五千是定金。学期底交的,要不然来年没好的柜台位子!”
收钱了!买的是好位置。
老后勤就皱眉,打电话给一个人,“小吴,你马上来一下。”
小吴是负责给商户抓阄的工作人员,来的很快。一问都快哭了,“……白校长说是他家的亲戚,给关照一下……”所以,私下违规操作了一下,实在不算大事。
也没收一分钱,就是帮着领导办点私事而已。
所以,老白其实是收钱了的。
老后勤把商户和小吴带下去,处理后续的事情去了。办公室重新恢复安静。
老顾从外面回来了,电话的录音这么一放:
对!当时我们请白校长吃饭花费了二千多块钱的招待费,后来送了一个价值三千多的表。
是的!我们请白校长娱乐消遣花费了四千多,另外送了两瓶价值六千多的洋酒。在麻将桌上,故意输给白校长一万多块钱,当了,这个就不能算了,是我们为了拿下工程没法子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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