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聊笙
她的大脑放空,什么都没想,就这样像个木头雕像似的坐在玄关外,等着那个黑发男人的身影。
这一坐,就是一整夜。
早纪以为她能撑一夜不眠,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这个身体的耐性,又不是在野外执行杀鬼任务,她的神经也是放松状态,临近黎明时,困意几乎占据了她的大脑。
只留下那么一丁点清明,撑着眼皮不合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延绵到地平线的泊油路。
或许是上帝怜悯她。
远方的山脉照出了青翠的色彩,天空尽头的鱼肚白缓缓绽开,破晓时分的晨曦细弱温凉,却足以驱散大地上笼罩的黑暗。
一道斜斜的影子,拖曳在那个人的身后。
早纪的头一点一点,似乎马上就要睡过去了,但她的目光在捕捉到那个人影时,依然瞬间传回了迟钝的神经,她恍然间抬起头来,眼睛圆睁,盛下了他满满的身影。
甚尔的身形一顿,好像很意外会在玄关处看见她。
他的嘴唇翕动,吐出几个音节,早纪努力抵御困意,模模糊糊地分辨出了几个词。
“怎么……不……房间?”
她感觉到自己被男人有力的臂膀抱起来,她小兽般呜咽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点。
她的眼皮都快合起来了,嘟囔道:“我在等你啊,你一直不回家呢,我担心……”
男人的气息都滞住了。
早纪窝在他的怀里,不太安分地扭动着,双眉蹙起,凭着本能抱怨道:“好臭,你身上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啊,快点回家洗个澡,唔……忘记给你烧饭了,对不起啊。”
“……”
甚尔没有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怀里的女孩,她身上的毯子早已散落,打了个哈欠,嘴上软软地嫌弃着血腥味,身体却不自觉地贴近温暖的源头。
最后,是如同梦呓般的一句话。
“……欢迎回来,爸爸。”
之后,便脑袋一歪,靠着他的胸膛沉沉睡去了。
不过九岁的女孩,熬夜的确是为难人了,就算她精神上支持,身体也不同意。
甚尔沉沉的目光扫过玄关,一切的证据都昭示着,早纪在这里坐了一夜。
衣衫上是泛着凉意的晨露,黎明的一缕阳光披在她的身上,落入甚尔的眼中,却让他恍惚觉得,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就是光源本身。
她等了他一整晚,直到他回家。
没有什么重要的理由。
也许只是为了在他回来时,能亲口对他说一句“欢迎回家”。
第79章 在幼儿园
黎明时分,温软的阳光犹如金粉洒满屋檐,黑发的女孩窝在父亲怀中,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如同一只冬眠的松鼠,她无意识地抱着甚尔的手臂,好比护食的松鼠揣着松果,抱得紧紧的,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甚尔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心情。
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温情贴心向来不是他的风格,但看着早纪熟睡的面容,他的步伐却减轻了许多,开门时都小心着不发出细微的声响,好在她约莫是太困了,深度睡眠和周身安心的气息让她的听力短暂失效,并没有惊醒。
甚尔把早纪放到沙发上,拖过玄关处的毯子,轻轻披在了她的身上。
之后,他双目放空,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儿。
……他没有猜到。
甚至是,他想都没想过。
会有人执拗地守候在家门口,等待他的归来。
甚尔过了十多年的流浪生活,直到遇见早纪的妈妈之前,他都像是被世界忘记的人类,无根浮萍、居无定所,说好听点是不羁的浪子,难听点,就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即使是和早纪母亲重组了家庭,甚尔也没有改掉那贯彻自己青年时期的流浪习性,只是他的妻子温柔可亲、善解人意,看破了却从不道破,像一帘润物细无声的雨,坚信着迟早有一天能彼此磨合,能让浪子生出对家的眷恋。
可惜世事无常。
在那位夫人成功改变甚尔之前,就憾然长逝。
甚尔从来不把自己的过去向家庭吐露,也从不将外界的一丝腥风血雨带入家中,或许这是在和妻子结婚后的七年里,他唯一学到的东西。
他总是一味地瞒着家人。
却忽然忘记了,“家人”也会担心他。
早纪在玄关处静坐一夜,任由秋夜寒凉的风裹挟着漫天寂寞,铺在她的衣衫上,徒添几分萧索。
这是连她的母亲都未曾做过的事情。
那位夫人是典型的日本女性,温婉与柔顺的写照,她纵使心灵聪慧,为人妻的身份却让她止步于“逾矩”的行为——不论丈夫出门做什么,不要多问,不要多说,安静地辅佐与支持就好。
哪怕他们家庭有一点点特殊……赚钱的是妻子,做家务的是丈夫。
在有了孩子以后,辗转忙碌于工作和家庭之间,她就更加顾不过来自己的丈夫,给予了甚尔充分的自由,却常常因为过于疲惫倒头就睡,忘了给晚归的丈夫留一盏灯。
甚尔其实是不在意的,对他而言,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就足够了,不会再贪求太多。
直到今天。
他才终于体会到了,“被人等待”的滋味。
原来他并不是不在意,只是他不曾体味过,才能这般轻拿轻放,像个没有见识到真正的金银财宝,就口口声声对钱财嗤之以鼻的故作清高之人。
被巨浪拍打、随波涛起伏颠簸的小船,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
甚尔垂眸看她,良久,绷成直线的唇才略略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他从沙发上站起身,随意地脱掉染血的夹克,便径自走进了厨房。
……
早纪是被空中弥漫的淡淡咸香唤醒的。
她迷糊着撑开了眼皮,视网膜上映出了几道模糊不清的人影,盖到肩膀的毯子倏忽下滑了几厘米。
她发出一道微弱的、疑惑的气音。
随之传入耳内的,是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一点无精打采:“醒了?醒了就过来吃饭。”
早纪眨了眨眼睛。
然后她像只踩到尾巴的猫,唰地一下弹了起来。
“爸……爸爸!!”
早纪的脸涨得通红,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之前?”
甚尔却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出乎早纪的意料,以逗弄女儿为乐的屑爸爸,竟然没有拿这件事取笑她:“睡迷糊了吧。行了,中午给你们熬了粥,再不吃我就倒掉了。”
“别别别!”
早纪忙不迭掀开毯子,麻利地穿上拖鞋窜过来,盯着桌上简易的白粥和配菜,双目放光。
天上降流星雨了,爸爸竟然亲自去下厨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早纪借着端碗的空暇,悄悄瞅一眼甚尔。
他的心情好像很不错?比平时好说话了很多。
心下稍定,早纪大着胆子开始问道:“爸爸是又出去工作了吗?”明明她也是可以养他的啊,爸爸不是那种能吃软饭绝不努力的人设吗?
甚尔的表情一瞬间十分复杂。
“不是我自愿的。”他想了想,说道,“有几个不自量力的诅咒师盯上了我,这几天处理了一下。”
早纪顿时担心了,“爸爸没事吧?”
“我还没废物到那个程度,”甚尔有点不爽,“解决了两个,被剩下的两个逃掉了,因为在忙着调查踪迹,所以不太经常回家。”
早纪再一次确信了,爸爸的心情是真的不错。
以前他可不会和她解释这么多的!
知道爸爸有应对能力,早纪也放心了,她笑道:“那就好。”
他们的交谈完全没有避讳两个小孩。
小惠就算了,他满脑袋都是吃。
听进去他们的对话,并抬头眼巴巴盯着他们的,是津美纪。
津美纪早慧,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大人们的交谈,这也造成了她好奇心旺盛的个性,一旦遇到不懂的问题,总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姐姐。”津美纪扯了扯早纪的衣袖,软乎乎地问道,“爸爸是要做什么工作,才不能回家啊?”
早纪:“……”
甚尔:“……”
两人都一阵卡壳。
早纪先回过神来,头脑风暴短短几秒,便从记忆里扒拉出了最适合的解释。
“是这样。”早纪扭头,一脸认真,“爸爸的工作学名‘小白脸’,这种工作有一个特别之处,越是不常回家,得到的工资就越是丰厚。”
“津美纪,爸爸这是为了这个家啊!”她正气凛然。
甚尔面无表情。
很好,两年过去了,早纪对“小白脸”这一职业的理解又突破了新高度。
津美纪却没有如早纪所想那般露出崇拜的神情,而是嘴角一下撇,眉头皱成一团,眼睛水汪汪的随时能凝成泪滴,满是不忍。
她天性善良,共情力极强,富有同情心。
因而津美纪的第一反应是:“‘小白脸’就不能回家吗?这也太可怜了。呜……”
仅仅是为了赚到更多的钱,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小白脸】们就必须风餐露宿在外奔波,一年到头难以回家一次,把享受留给家人,把苦累留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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