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羿叶子
“我确实不会开方子。琏二哥哥护我一场,我自然也该护着侄儿。可我学都没说,哪里该瞎开呀?若是二嫂子不嫌弃,我这每日研究着药膳,给外祖母做的时候,带上二嫂子一份,是有的。”
“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或者问问别的大夫,有什么方子也未可知。”
两口子脸色就不好看。到不是冲楚然,就是愁管家的事儿。
“非得二嫂子亲自看着吗?什么事情能比肚子里的孩子还重要?”
楚然都想不明白,这俩是咋想的,风风火火的跑,最后抄家抄出来一大箱子的当票来。按说贾琏是长子嫡孙,爵位该他继承,那这当家当养着这满府的人,花用的不就是他的家财?图的什么?跟俩棒槌似的呢?
然后好不容易怀上个孩子,还是嫡子。若真是个儿子,爵位下一代都有传承了。结果你们两口子不把孩子放第一位,却想着给别人跑腿去?那娘娘再是重要吧,你连继承人都没有,你不也是给别人跑吗?图啥呀?
“娘娘是全族的娘娘,自然什么都得排到娘娘后面去。若是差事办得好了,皇上高兴,把爵提一提,也不算白忙一场。”贾琏看看屋里没外人,低声说了一句。当然,这肯定也是全族人的念想,都指着娘娘能给家族带来荣耀之外,爵位上也能恩荫一二呢。
楚然就没法儿说了。
一家子大老爷们儿,把爵位前程都指望到一个女人身上,也不知道贾源贾演两位老祖宗在地下,会不会气得想上来掐死这些个不肖子孙。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表示她格局小,才想到这一层。“可是,我真的没别的法子的呀……”
那她都这么说了,琏二两口子总不能硬逼着她现学去。再怎么失望,也只能另想别的法子。
正要起身告辞呢,林嬷嬷带着人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四个小厮,抬了两大筐的青皮嫩玉米。说是怡忠亲王府在城外的温泉庄子上种的,知道楚然在找这玩意儿,林朝特意去求了王府的管事,求来这两筐来。
“妹妹要这青皮玉米干什么?这东西粗糙得很,味道也不好。”彼行见过礼之后,凤姐就问呢。
“年前做糖的时候想起来的。打算用这玉米汁子做了软糖来,看看味道好不好。平婶子心思,听我念了一回,就记下了,让林朝去寻。”
林嬷嬷就笑,“温泉庄子上不少人家都在边边角角的种着呢,不过没什么人吃,这青皮的,都轧了做饲料。只姑娘还要特意去寻,那龙肝凤胆咱们弄不来,给牲口争一口吃的,还不成吗?”
说得大家都跟着笑。
“家里还有事,今儿就不待了,这就回了。姑娘跟二爷二奶奶会着吧。我先家去了。”送完了东西,林嬷嬷就要走,大过年的,她也忙着呢。家里家外的,事情不少。
“嬷嬷稍等一下,雪雁,去把昨儿收拾出来的东西拿来给嬷嬷。嬷嬷给张家送去吧。”
雪雁转身进了内室,很快拿了两个包袱出来。
“这些是丫头们收拾的旧棉衣,好歹能挡挡风,给张家的。这盒子里是我按照书上的方子试着配的驱寒的丸药,一半给张家。一半给小乞他们。嬷嬷记着让小乞看着人吃了有什么反应,都记下回来告诉我,我要对的。再让人给张家送二十两银子吧?总得找个住的地方。”
林嬷嬷一一的听着,接着包袱,“记下了,就按姑娘说的办。”
然后又给琏二两口子行礼,带着东西才走的。
“妹妹可是有亲戚来?有难处跟我说便是了。”琏二就问呢。
“哪里是什么亲戚呀。是昨儿回家给父母上香,路上遇到的一家子。男人一年多以前生了重病,女人不肯看着他死,借了印子钱,到期了还不上,被放印子钱的人家收了房子地,赶到大街上,男子死了,女人带着俩孩子,也快到冻死了。看着可怜,遇上了,哪有不搭把手的道理。唉,说起来,那放印子钱的,真是做了大孽了,逼死人命啊,也不怕有报应。”
“妹妹心善,那母子三个,也算是运道好,遇上了菩萨。”贾琏恭维了一句。
“二哥哥也知道的,我以前最不耐烦这些个了。只是从父亲去了之后,经了这许多事,才体会到与人为善的好处来。若不是以前父亲积下的功德,我如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就说那园子,当初那园主被生意上的对手买通了衙门里的主官,诬告他打死人命,差点家破人亡,是父亲帮着翻的案子。若不是当年援手,哪有今日。反观那收了银钱便敢冤枉人的主官,才没过两年就抄家砍头,也是罪有应得。凡此种种,我便想着,多做些善事,多积些功德,能保佑着外祖母无病无灾长命百岁也是好的。”
都提示成这样儿了,你们再想要作孽,那真就是明知道是死路还硬走,自作孽不可活,死了活该了。
贾琏听她这么说,反应不大,只夸着老太太向来怜弱惜贫的教得好。他自己除了色,色得没有底线之外,其实做人做事,还真比别人强些。
王熙凤却真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了。印子钱的生意她可也是有份的,还有那干预断案的事儿,她也不是没干过。楚然一说造孽没好报,又是砍头又是抄家的,她心里就害了怕。本为因着那小青葫芦的事儿,她那不惧鬼神的信念就动摇了不少,再一怀上,处处都应着楚然说的,琏二帮过她,她才给了他们家小青葫芦,才调理了她的身子怀上的孩子。可不正是一饮一啄,都是因果嘛。
越想心里越害怕,汗都下来了。
“二嫂子脸色不好,许是累了。到我屋里躺一会儿吧?我让人热点果子露去。”楚然一看把人吓死这样儿了,她自己都吓一跳。贾琏更是害怕,如今再没什么比凤姐的肚子金贵的。
“不用,就是突然一阵子眩晕,不麻烦妹妹了。回去躲着也是一样的。”凤姐哪是身体的事儿,她自己心里很清楚。更不想在这里待,只想着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她这么说,也没人强着她,贾琏喊了小丫头扶着,又让抬了软轿来,楚然还让紫鹃跟着把人送回去。
刚好来了青玉米,都是才长齐的,最嫩的时候,榨了汁子出来,滤了几遍,加了灵雨水,让雪雁又给送过去。
凤姐回到院子,平儿正安排事儿呢,满院子跑的婆子管事的,都来回事儿。平儿能处理的先处理着,处理不了的,等着主子回来办呢。结果人回来,直接躺了。只说让决定不了的去问太太去。
外间里吵吵嚷嚷的,凤姐在里屋躺着,脑子迷迷糊糊的,又想起秦可卿死前那个梦来,她跟秦可卿好了一回,那人临走来跟她托的梦,以前不觉着什么,现在真是怎么想,她总不能来害她吧?人都要死了,能害她什么?再想想家里家外的种种事情,她管家几年,见了多少事?见识可不是那深宅妇人能比的。还有老太太日常说笑,总爱讲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老故事。多少故事里都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越想心里越后怕,脑子倒是慢慢清明起来。不为别的,只为大姐儿和肚子里的孩子积福呢,也该把那些事了了,多行点儿善事了。尤其是肚子里这个,也算是种善因结下的善果,许是他将来真能有些福报呢。
越想越觉得对。
等外在回事儿的都走了。贾琏也被老爷叫走办事去了,平儿进屋里来看她的时候。才把人打发出去,让小红看着门,屋里只留下平儿,“那印子钱的事儿,收了吧。能收回多少收回多少,收不回来的就算了,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谁借那玩意儿。还有,打发旺儿,去打探一下那张家和守备家现在如何了?别声张。”
平儿一一都听着,“奶奶这是?”
受了啥刺激了?去了一趟林姑娘的院子,回来就这样儿了。
凤姐神情恍惚,“去吧。只当是为了大姐儿和肚子里这个积福了。”
楚然并不知道,王熙凤回去之后,那么快就做下了决定,这人也是果断。她是真忙着做玉米软糖呢,那青玉米不能长放,放几天就老了。玉米汁子冷了再化,味儿也没有新鲜的好。时间紧着呢。这个以前她是真没做过。只是吃过,按照记忆里的味道试着做的。
又让人刻是拇指大小的小玉米模子。等糖熬出来,压成型。再用白糖加了绿色做出玉米皮,看着就差不多了。
贾母年纪大了,就爱吃个软烂香甜的,喝茶都喝不了一点苦的。楚然把玉米糖特意做软了些,放得糖也少,不腻。当是小点心吃都成的。去请安的时候带上,果然老太太就很喜欢。
趁着老太太高兴,邢夫人王夫人都在,她才提了娘娘省亲的时候,就不留在府里了,回自家园子去。
贾母当然是不能同意。
“圣上以孝治天下,虽说国礼大如天。可我身上毕竟还着孝,不能盛装,本就不尊重。再者,也怕冲撞了娘娘。没什么比娘娘重要的。”见不见的,能咋滴?她什么场面没见过,非得跟着跪倒趴起的折腾?有啥意思。
“孝期过了一年,没那么严格了。难得能见到这样的世面,我是想让你见一见。”贾母这是真心话,府里最煊赫的时候,她恨不能让全天下都看看。
“娘娘福泽深厚,日后怕是常能回来看看呢。总有机会见识的。”
王夫人到是对楚然这一次的表态挺满意了。她当然不想娘娘回来省亲,还有人一身孝身的觐见了,多丧气。
楚然这么坚持,贾母也不好强留。当然了,心底里也不是完全没有觉得忌讳的。在她心里,除了宝玉,最看重的,必然还是元春了。人家出息嘛。
所以,正月十三傍晚,楚然就坐着林家的马车,回自己家了。
大观园省亲的热闹她也没兴趣看,跟林成一家子过个元宵佳节,到也自在。
破了身上的诅咒之后,出来也不难受了。轻轻松松的,这才是真正在了。
话说那诅咒破了之后,没有了命中注定,各人的命运倒是能按照性格决定命运的那个方向发展了。贾宝玉不在执着有事没事的就跑去敲她的院门,也不想方设法的在贾母屋里堵她了。对她的态度到是跟其他的姐姐妹妹没什么区别了,见她态度强硬,也不会死赖着往前凑。也不会要死要活的作了。
其他人,看着变化还不太明显,不过好像也没有那么执着了。像是迎春,也还是木,但不像之前那样儿,别人怎么说,都油盐不进的一味想躲着,倒是能听进去一句半句的。惜春,也不天天只捧着佛经看了。别人的变化还没太看出来,慢慢看吧。
正月十五过后,楚然也没急着回贾府,本来还想着再多住些日子的。还张罗着要给花园的亭子按上帘子,趁着下雪涮素锅子,边赏雪边涮火锅,多惬意。
菜都买回来了,贾琏亲自带人带车风风火火的过来接人。
“妹妹,哥哥全指望你了。你嫂子肚子疼得不行,千千万万求求妹妹,保住哥哥这个孩子。”边说着边鞠躬。
楚然能咋办,能保不能保的,人都来了,也得回去看看呀。态度得做出来。
都不看也知道,就是累的。
这时候还能说啥,不听劝。再说也晚了。
到的时候,孩子都已经下来了。神仙也是回天无力。
凤姐躺在炕上,看着房顶,双眼无神。眼泪无意识的流。平儿和小红一脸担心的在边儿上抹眼泪,贾琏一看这情况,又听人小声的回了情况,在屁股就坐地上了,双眼无神,不知道想什么,旺儿,昭儿怎么扶,都不会借力了,也扯不起他。
楚然坐到炕边儿,拿过凤姐的手,把了脉。她身体其实挺好了,调养了这么久,啥都调养过来了,本身又年轻。还没到二十五呢。确确实实就是累的。
唉,这人的性子哟。养成了,真是很难改变。你说你干什么非得要这个强呢。
但愿这次之后,能记得教训吧。
“好好养着,再不可劳累,养上两个月,就没事了。”
大夫也是这个话,不过是说要养上三五个月。
再说别的,都没有用了。
贾母这会儿带着人,乌央乌央的也过来了,又哭了一场,劝了一阵。又是交代王夫人,让李纨带着姑娘们理事,平儿协助。原本还说要带上楚然和薛宝钗的,楚然只说自己是外人,死活不接着,薛宝钗也不好接了。只李纨带着三春,让她们从旁看着学。姑娘大了,总得学着管家的。
楚然从那天开始,每日顿了补汤给凤姐送。她院子里只做素食,要动荤腥的话,她就写了食谱给平儿,让她安排人做,只要有了小葫芦的水,味道差不太多的。
“你对你二嫂子的这份心,实在难得,她知道的。”给贾母请安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贾母夸楚然。一个个的都跟着夸呗。也确实啊,天天不重样儿的这么送,谁也不能说她心不诚。
“看您说的。要是二嫂子当了真,可怎么好。明明是给老祖宗做吃的,顺便带了二嫂子一份儿的。您不说夸夸我有孝心,还往二嫂子身上推,回头她拿了谢礼来,您是不是就省下了?哼,我可不依,前儿个您刚念叨过的凤穿牡丹钗,我是怎么也要拿到手的。”
贾母被逗得哈哈的笑,“凤丫头不在,你到是顶了她的位置,编排起我来了。这可怎么好哟,一辈子就攒下那么点儿体己,漏出去一点儿就被这小贼惦记上了。罢了罢了,鸳鸯,去找出来给了她吧。不给她,明儿个咱们就没吃的了。”
一个金串珠的钗子,谁也不放在眼里,能哄得老太太高兴,就是功臣了。说说笑笑的,小半晌就过去了。
“宝玉呢?怎么没过来?”宝贝蛋一天没出现,贾母必是要问的。
“东府里珍大爷请了戏班子,他过去看戏了。”晴雯来回的话。
“袭人呢?”往常这种在老太太跟前刷脸的机会,袭人可不是让给别人。特别是在通房的事捅出来之后,便是满府里传着被脱了衣服验身人家也能没事人一样,处处把贤良表现着。有赵姨娘周姨娘在场的时候,更是得把她自己显出来,跟一般的姨娘不一样。
“袭人病了,不方便过来。”
病了啊,姨奶奶了嘛。又是一个院子住着,姐妹们就说,去看看吧。
才刚刚出门呢,宝玉回来了。
一脚踏进门里冲冲着楚然来了,“林妹妹,快来我们屋帮袭人看看吧。看是吃什么药,还是怎么养?听说你给凤姐姐做的汤好,能不能带袭人一份?”
边说着,急得什么似的就上手来拉楚然,想拽了人去他们屋子里给他的通房丫头看病。
楚然也不是说就不能给袭人看病,只是这个世道吧,真去了,就叫自轻自贱,因此躲了宝玉的手之后,嘴上回他,“宝二奶奶身份贵重,该请太医来看呀。我这三脚猫的本事,又不会开方子,哪能给人看病?”
宝玉地瞪眼,“什么宝二奶奶?是袭人。我让人去请太医,他们不给请,说袭人是丫头不能请太医,什么狗屁道理。妹妹,快去给看看吧。我知道妹妹切脉厉害,凤姐姐怀孕就是你切出来的,你切出来让大夫照着开药也是好的。”
紫鹃都要气死了,宝二爷这也太木了,当着姑娘的面表现得对袭人这么关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这还没提姨奶奶呢。等以后……真提了姨奶奶,那还了得?
雪雁到底是林家带来的,不是贾家的人,紫鹃还能顾忌着,她可不用,如今她也大了,有林平家的带着教,比以前小时候傻傻呆呆的强多了,“宝二爷这是什么话?下人都知道你家姨奶奶的身份不够请太医的。凭什么就让我们小姐去看?”到底没说出来难听的。
宝玉被雪雁怼了,并没有觉得被怼,还是一脸着急的看着楚然,“我知道妹妹不是看人下菜碟的人,断不会在意什么身份不身份的。”
楚然就冷了脸,“我还真在意。林家五代列侯,诗书传家,向来最重规矩,宝二爷还是别说什么不在意身份的话吧。”
宝玉立马就道歉,“妹妹别气别气,都是我不好,我错了。我也是急糊涂了。”
旁边三春和宝钗也劝,和稀泥。
小儿女在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一时好一时恼,大家也都习惯了。宝玉哄人都哄习惯了,不只姐姐妹妹的他哄,就是丫鬟们,他也一样低三下四的哄。
正僵着呢,茗烟进来找宝玉,说大夫请来了。宝玉这才匆匆忙忙的回屋,一边儿还问呢,大夫哪找的。茗烟回说是隔壁街的胡大夫,下人生病了常找他看的。
“咱们去看看吧?”迎春提议。
原本就要去看的,那就去呗。楚然也不好说就不去了。
结果一进院子,就是乱槽槽的吵闹声,李嬷嬷正在骂袭人呢。还有麝月和晴雯的吵闹声,袭人的辩解声,宝玉气急败坏的吵嚷声。怎一个乱字了得。
楚然抬手就扶额,紫鹃一看,马上就上前扶她,“姑娘,怎么了?”
“头有点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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