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灯火
皇后想到这儿忍不住笑出声。
当年她上位为继后时,他一言不发,任由太上皇做主。
如今他要死了,却想起来补偿刘佳氏母子了。
到头来,他们夫妻,却是一点情分都没有。
想到这儿,皇后又忍不住流泪。
自己这一生,真是可悲又可叹。
她闭了闭眼,对着鄂罗哩道:“告诉皇上,我知道了。”
鄂罗哩也不问她到底选哪个,恭敬的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看着鄂罗哩一瘸一拐的背影,皇后嗤笑一声,谁又能知道,最后改变格局的,竟然是一个太监呢。
……
第二天一早,嘉庆那边果然传来口谕,让贵妃刘佳氏前往养心殿侍疾。
思宁收拾了一下,就往养心殿去了。
如今皇上生病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宫廷。
但是同时传出来的,还有皇后病重的消息。
思宁今早听到的时候都有些惊讶。
因为在她印象中,皇后并非心智脆弱的人,怎么会因为天理教攻入紫禁城,就被吓病了。
可是这话她不信,旁人却是信得。
毕竟在别人眼中,皇后也就是个深宫妇人,会被这种事吓住,简直理所应当。
思宁怀着一肚子的疑问,到了养心殿。
到的时候,屋子外头没什么人,等她走了进去,只见鄂罗哩站在内室门口候着。
见她来了,笑了笑道:“贵妃娘娘,皇上说,您要是来了,不必通传,请进去就是。”
思宁愣了愣,然后点点头,抬手掀了帘子走了进去,而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女,则都是留在了外头。
她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榻上的嘉庆,他瘦的厉害,思宁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瘦过。
面色铁青,嘴唇惨白,整个人像是皮包骨头似得,浑身都透着一股死气。
思宁心中有些发沉。
她甚至有些抬不起脚,不敢再往前走。
嘉庆看见她,却笑着招了招手:“你来了,过来坐。”
他的声音很弱,若不是仔细听,只怕压根就听不到。
思宁缓缓的走了过去。
她坐到了嘉庆榻前,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嘉庆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十分冰凉,凉的让思宁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思宁迟疑片刻,也回握住了他的手,她轻声道:“皇上跟前怎么没有伺候的人?”
嘉庆笑了笑:“我嫌他们在跟前眼晕,就将他们都赶出去了。”
思宁听了垂眸,许久才道:“皇上该好生保养才是。”
嘉庆却只是看着她:“思宁,你心里是不是怨我?”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思宁都愣住了,她以为,他或许都不知道她叫什么,也是没想到他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
楞完之后,思宁摇了摇头:“臣妾没有。”
这不是假话,她对嘉庆没有期待,也就没有怨恨,他们之间,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嘉庆听了这话却是苦笑:“原来如此。”
他好似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整个人都看着生机又去了几分。
他沉默良久,终于道:“虽然你不怨我,可我自己是怨我自己的,太上皇在的时候,我不敢表露出什么,太上皇走了,我又对你们母子多有忽视,是我做的不好。”
思宁看着他如今这副模样,心中生出不忍,她摇了摇头:“皇上这话言重了,您对我们母子不差。”
嘉庆听到这话却笑了一声:“不差,但是却也不是很好,你今日却是都跟我说起了老实话。”
思宁不言语,只是垂着头,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
嘉庆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的心思,或许知道的太晚了,心中总觉得有许多对不住你,可惜,现在也没机会还了,思宁,等我离世之后,我们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思宁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是触及了什么,一滴泪水,啪的一声,砸到了嘉庆的手背上。
嘉庆愣愣的看着那滴泪水,想要笑,却只是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他轻声道,就和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语气一样温柔:“你能为我流泪,我很开心,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
……
思宁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眼睛有些红肿,她不自在的垂着眸,好似想要遮掩自己如今的情绪。
而等在外头的鄂罗哩和青衿,也只当没看见思宁的神情,鄂罗哩将她一路送了出来,等思宁快要上轿子的时候,鄂罗哩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雕了一半的玉簪子递了过来。
“娘娘,这是您二十岁生辰那天,皇上原本想要雕出来给您的,只是雕刻了一半,皇上又觉得不好,到底没能送出去,皇上让奴才将这玉簪子埋到后院的桂花树下,不过奴才想着到底是皇上一片心意,便一直收着,如今便再给您吧。”
思宁看着那玉簪子,一下子愣住了,
二十岁生辰,不就是她生下绵怡之后没多久的那个生日吗?
那时候她还在坐月子,生日也没好好过,但是她却记得,永琰赏了许多东西给她。
而这个簪子……
虽然只是雕刻了一半,可是依旧能看出雕刻之人的用心,他雕刻这个簪子的时候,原本的刘佳氏应该还活着吧。
这是爱新觉罗永琰送给刘佳思宁的簪子。
并不是给她的。
思宁看向鄂罗哩,淡淡笑了笑:“多谢你了鄂公公,只是既然皇上当时没有给我,如今我也不好收下,你拿给皇上吧。”
鄂罗哩没料到她会拒绝,有些愣住了。
思宁没再说话,转身上了轿子。
而上了轿子的一刹那,说不上来是触及到了哪个点,她突然泪流满面。
……
自打那天思宁侍疾之后,后宫的几个妃嫔们也陆陆续续开始侍疾,除了如妃,如今她怀着身子,而且胎像还有些不稳,嘉庆下了命令,不许他过来。
嘉庆开始养病,而前朝的事情,则是由绵怡监国。
他开始变得越发忙碌,每天都每个清闲的时候。
除了监国,他还需要去嘉庆榻前,接受嘉庆的教导。
嘉庆好像是要把自己知道一切东西,都要一股脑的倒给绵怡,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每天都要和绵怡说两个时辰以上。
大家都掐着时间数嘉庆的寿数。
但是没想到,最后先死的,竟然是皇后。
据说是因为惊惧不安,再加上感染了风寒,这才一病去了。
嘉庆在听说之后,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便再无评论。
绵恺在皇后灵前哭的死去活来,也不知道是在哭自己的额娘,还是在哭他自己虚无缥缈的前程。
十一月底,嘉庆的病情更重了。
太医那边,连皇上能不能过完这个年的话都不敢下定论。
绵怡发狠,让太医院的太医都在嘉庆榻前伺候,但是嘉庆此时却显得十分坦然,他对着绵怡道:“不必折腾,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绵怡流着泪跪倒在嘉庆病榻前:“皇阿玛,儿臣无能。”
嘉庆却笑了笑:“好孩子,你是我所有孩子中最聪明的一个,日后这江山社稷,阿玛也要交到你手上了。”
绵怡哭的说不出话来,嘉庆却牢牢地握着他的手:“一定要当个好皇帝。”
绵怡哭着点头:“阿玛,儿臣一定不让您失望。”
嘉庆笑了,这回的笑是释然的笑,他摆了摆手:“好孩子,阿玛知道你最争气,好了,你去把他们都叫进来吧,阿玛有些话想要说。”
他说道最后,语气有些模糊。
绵怡跪在他榻前,看着榻上干瘦的老人,心中的不祥之感越发浓重,一时间泪流满面。
……
思宁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支笔,细细的在宣纸上勾勒。
这支笔是当年在南三所时,永琰送给她的,碧玉做的笔管,上好的狼毫,按着永琰当时的画讲,正适宜作画。
不过这东西自打到了她手里,也没用过几回,因为她觉得太过贵重,总怕摔着了。
可是今儿思宁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起了兴致,让人将这笔拿了出来。
她的画也是永琰教给他的,在南三所的时候,乾隆忌惮儿子,因此永琰也没什么差事,除了读书,便是大把的时间,因此他们两人当时也是有过一段温馨时光的。
她跟着他学会了写字,学会了作画,虽然不见得多好,却也足够用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画起了当时后院的那棵桂花树,金灿灿的一片,夏日的时候,格外的香甜。
正当她勾勒树冠的时候,青衿突然脚步凌乱的走了进来,她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道:“贵妃娘娘,皇上驾崩了!”
“吧嗒”一声,碧玉做的毛笔掉在了桌子上,果真如同思宁之前所想的那样,摔做了两端。
可是此时她已经顾不得这个了,她有些茫然的看着青衿。
似乎有些不理解她在说什么。
皇上驾崩了?
嘉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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