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灯火
两人这一晚到底是安置了,只是安置之后,永琰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安,翻来覆去翻了好几次的身。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身,思宁昏头昏脑的伺候着他穿衣裳,他突然一把拉住了思宁的手,满脸柔和的看着他:“等到年底绵怡周岁,一定要大办一场。”
思宁一下子醒过神,有些诧异的看向永琰。
永琰笑了笑,面上很是少见的闪过一丝少年人的青涩:“绵怡到底是我的长子,他在我心中的地位自与旁人不同。”
思宁愣愣的看着永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永琰却早已转过身去,自己扯了扯衣襟和袖子,然后转身出去了。
“你再歇一会儿吧,我先走了。”
思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时间五味杂陈。
要说之前十五阿哥,对她来说,只是历史上的一个人物,一个不怎么出色甚至于平庸的皇帝,一个模糊的符号,但是今天这句话,却让这个人在自己心里,第一次有了自己的色彩。
现在的他是个性格温和的青年,或许有些城府,有些刻板,有些墨守成规,更有无数这个时代应有的大男子主义色彩,可是他有些时候,也的确对她和绵怡不错。
思宁心中情绪复杂难辨。
……
思宁这天的回笼觉没有睡成,胡乱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就被青衿和青黛叫了起来。
她情绪有些烦躁,面色也不好,青黛给她眼底打了两层粉,这才遮住了眼底的疲惫。
思宁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许久。
青黛和青衿两人面面相觑,昨晚格格还好好的呢,怎么今儿就变了,难道是十五爷昨晚说了什么?
两人的眼神交流还没交流出个结果呢,思宁自己想通了。
永琰如今待自己的确是不错,但是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宫廷中,这份不错都太浅薄了,或许一个不如意,一个念头的流转,这份不错都会消散不见。
而自己身处这个地位,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唯一能做的,那就是无论外界的环境是好是坏,自己都要保守本心,好好过日子,至于其他,她不能也不必想太多,想得越多,人的心就越不能平静,人这一生,就是难得糊涂。
想到这儿,思宁也算是松了口气,猛地站起身,对着身后的青衿青黛道:“换衣裳吧,去给福晋请安。”
青衿青黛对视一眼,满眼都是不解,怎么格格又好了?
……
思宁一进福晋的院子,就听见西配殿的二格格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有些诧异,一转头,看见侯佳氏正站在东配殿的廊下,面上似笑非笑,见着她看过来了,白了一眼,一扭身进了屋子。
思宁不解,青黛在她耳边道:“侯格格这都被福晋禁足了,竟还这样嚣张,真是不知所谓。”
思宁无所谓的笑笑:“她吃了闷亏,自然看谁都不顺眼。”
说完也不再理会,转身进了撷芳殿。
一进去,就看见福晋坐在主位,一手按着头,似乎是有些头疼。
思宁低下头行礼:“妾身给福晋请安,还未恭贺福晋遇喜,愿福晋与福晋腹中阿哥万福康泰。”说完就让跟前的青黛捧上贺礼,是上次没能送出去的一个金项圈。
喜塔腊氏听着这好听的话,这才抬起头,对着思宁淡淡一笑:“你有心了。”
说完福嬷嬷就上前来,接下了这份贺礼。
福嬷嬷绷着脸,看着好似有些不高兴。
思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索性也就只当看不见。
但是二格格的哭声着实是显眼,思宁坐了一会儿,还不见消停,思宁心里也有些担忧,小孩子哭成这样,别是出了什么问题吧,便忍不住轻声道:“怎么听着二格格一直啼哭,可是病了?”
福晋听着这话面上神色有些不好,勉强一笑:“这孩子,脾气大,往日里就喜欢哭,一会儿就消停了。”
思宁见福晋这么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笑着点点头。
剩下的,她也没什么好和福晋说的了,往日里都是侯佳氏嘴巴不停的找话题,她和福晋还都不是爱多言的人。
因此坐了一会儿,她就起身告辞了,福晋对她的态度也温和,还让福嬷嬷送了她一回。
一直等思宁离开,福嬷嬷转身回了撷芳殿,一进门就道:“福晋,二格格哭成这样,刘格格都问了,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看看?”
福晋抿了抿唇:“一大早的就不让我安生,我刚怀孕就请太医,会不会兆头不好?”
福嬷嬷有些心急:“福晋您可千万别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二格格的身子要紧,而且若是让刘格格在十五爷跟前嚼舌根,那……”
福晋皱了皱眉,自己心里到底也是有些不忍,便点了点头:“也好,那就去请个太医过来吧。”
福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她就是怕福晋这脾气轴起来钻牛角尖,二格格到底也是福晋血脉,她听着孩子这般哭也心里不好受。
……
侯佳氏正抱着大格格站在窗边哄呢,便看见福嬷嬷从正殿里急匆匆出来了,先是去了西配殿里一趟,然后就一路出了中殿的大门往外去了。
侯佳氏冷笑一声,低下头,看着怀里白白嫩嫩的大格格,亲了一口:“好乖乖,咱们可不学她,好好一个嫡出的格格,倒是不及你这庶出的过得舒坦。”
春喜在边上听格格这么口无遮拦,面上一脸苦相,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低声道:“格格,外头风冷,不若关了窗户吧?”
侯佳氏淡淡看了春喜一眼,到底没反驳,只点了点头:“那就关了吧。”说完也懒得再听上房的乐子,转身进了里屋。
……
下午的时候,太医来了一趟,先是去看了下二格格,又来给福晋诊了脉,给二格格开了一大堆的药,给福晋也开了一些安胎药。
福晋看这架势,心里有些怕,忙问:“可是这一胎不稳当?”
太医叹了口气摇摇头:“这胎来得急,福晋身子又有些虚,日后要小心将养。”
福晋心下一紧,抿了抿唇,没说话。
倒是一旁的福嬷嬷唬得不轻:“这可怎么办啊?怎么会这样呢?”
太医倒是很能拿得住,急忙安慰:“嬷嬷不用担心,福晋身子虽然虚一些,但是只要好好吃药,好好养护身体,顺利产下子嗣还是不难的。”
福嬷嬷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是喜塔腊氏却依旧没有松动眉眼,紧握着拳,尖尖的指甲陷进了肉里。
她好不容易才怀孕,竟就出了这样的事儿,真是不吉利。
正在这时,乳母也正好将二格格抱进来,乳母一脸的喜色,对着喜塔腊氏道:“福晋,奴才刚刚吃了药,格格吃了奴才的母乳,如今已经安静下来了。”
喜塔腊氏听着这话,一双利眼立刻望了过去,眼中满是惊惧。
福嬷嬷一听这话,也急忙迎了过去,看着小格格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安安静静的模样,面上就有了笑:“哎呦,真是个惹人心疼的,这小模样,倒是有几分福晋小时候的样子,这还多亏了太医大人的灵丹妙药啊!”
太医听了有些哭笑不得:“倒也不是在下的功劳,小格格之前啼哭不已,并非生病。日后若是再哭,或可将灯点的亮些,或可抱着她在屋里走一走,若是还是不行,就喂些蜜水或者母乳,便可缓解。”
福嬷嬷听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当二格格生病了呢,可是即是如此,太医为何开这么多的药?”
太医听说这话,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这才道:“我是看着二格格元气不足,这才开药调理,这药乳母吃就可以了,小格格还是要开了胃口才是。”
这话说的福嬷嬷也尴尬了,好好一个格格,竟被养的元气不足,也不是什么好话,所以她急忙调转了话头说起了别的,只是她却没有察觉到,坐在一边的喜塔腊氏,神色渐深。
第19章 骨肉
福嬷嬷一脸殷勤的亲自送走了太医,结果等回来的时候,二格格却已经不在屋里了,只有福晋一人坐在榻上,背着光,有些看不清福晋面上的表情。
福嬷嬷心里嘀咕了一句,走上前行了一礼:“福晋,二格格回去了吗?可是又饿了?”
喜塔腊氏面色沉沉,低声道:“是我让她回去了,她待在这儿,我觉得头疼。”
福嬷嬷皱眉,语气有些担忧:“可是格格又哭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喜塔腊氏没说话,沉默了许久,终于嘴唇颤抖的道:“嬷嬷,你说,你说会不会这孩子与我有些冲撞啊?她一生出来,我的事儿就没有顺利过,哪怕再一次怀了孕,也落了个胎像不稳,我心里真的怕……”
“福晋胡说什么!”福嬷嬷一听这话,满脸的惊骇,立刻打断了喜塔腊氏的话语。
“咱们格格是您和十五爷的亲骨肉,怎么可能与您冲撞,福晋,您这话要是让旁人听去了,不说咱们格格日后的前程,便是您和十五爷,只怕都要受连累!”
福嬷嬷虽然心性狭窄些,但是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宅门里这些忌讳,她是门儿清。
喜塔腊氏被这话说的脸色煞白,她急忙握住了福嬷嬷的手:“嬷嬷说的是,都是我糊涂了,我只是,只是……”
喜塔腊氏说不出话来,只是眼泪扑簌簌的流。
福嬷嬷看着她这样,自己也跟着流泪,她何尝不知道福晋心里的苦处呢?
没能抢先生下嫡子,她心中本就存了疙瘩,结果刘格格那个孩子,还这么受阿哥和皇上的重视,福晋心中只怕更难受。
如今好不容易柳暗花明了,胎像又有些不稳。
这一重一重的打击加上来,性情左了那也是寻常。
福嬷嬷闭了闭眼,把福晋抱在怀里:“福晋,这话您千万不能再说了,格格是金尊玉贵的皇家千金,她的命格更是这世上顶顶尊贵的,您若是心中不安,奴才过几日出宫,去广济寺替您添些香油,也好镇镇这宫里的鬼祟。”
喜塔腊氏流着泪点头:“还是嬷嬷心疼我。”
说完又顿了顿:“只是即便如此,我日后实在是不想见那孩子,我只怕我见了她,反倒伤了母子间的情分。”
福嬷嬷能说什么?看着福晋这般模样,她只能流着泪点头:“不见也好,您如今胎像不稳,的确该清静些,奴才会吩咐二格格的乳母,让她日后好生照顾二格格,无事不要过来打搅您。”
喜塔腊氏听着这话心口闷闷的,觉得有些对不起那孩子,但是想着肚子里的这个,她到底狠下心点了点头:“也好。”
……
思宁如今可不知道前头这一遭,她现在脑子里都想着绵怡一个多月后的生日呢。
大年二十九的生日,紧跟着就是过年了,想要办周岁宴,着实不是个好时间,大年下的,家家都忙着呢,宫里也忙。
可是既然永琰话都说出来了,那思宁倒还是不怀疑永琰的执行度的,这事儿肯定是要办的。
但是让思宁头疼的是,实在是有些太过出风头了,福晋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态度呢?
思宁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没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来,索性也躺平了,爱咋咋地吧,反正就这么个情况,福晋总不能弄死她们母子俩。
其实除了这些理由,思宁心里也难免想着,或许这回就是绵怡最后一次出风头了,让孩子高兴高兴也好,日后有了嫡子,他就得差人一头了。
想到这个,思宁倒是有些难过了,看了一眼坐在榻上,依旧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小雪团子,思宁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怜爱之情。
日后若是别人不疼他,那就自己疼,她总不会委屈了她的小乖乖。
……
福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
永琰一边喝茶一边轻飘飘的把这消息说出了口:“今儿和皇阿玛说话,皇阿玛问起了绵怡,无意间倒是提起了腊月二十九是绵怡的周岁,皇阿玛一听觉着高兴,便嘱咐我要好好办一场。”
喜塔腊氏紧咬牙关,原本的愉快情绪早已经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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