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灯火
皇后原本半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有些诧异的看向荷香。
“见红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点禀报!”
荷香心里也叫苦,低声道:“刚刚才得了消息,正要和您说呢。”
皇后气的将手上的佛珠拍到了桌面上:“好好的大年初一,竟然出了这样的晦气事儿,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该怎么想,还有这个瓜尔佳氏,怎么连个后宅都看不明白,妾室怀孕了也不知道!”
说实话,皇后这是迁怒了,毕竟瓜尔佳氏虽然是主母,也管不到妾室的肚子上,要是没有诊出脉象来,哪里能知道这个。
可是现在见了红,那肯定得有人背锅,皇后左思右想,对荷香道:“你去二所打探一下,看看到底是这么弄得才见了红,一定要打探清楚了!”
二阿哥毕竟是先皇后所出,哪怕肉眼可见的没什么前程,皇后也不敢怠慢,她的四阿哥还太小,现在必须让二阿哥在前头顶着绵怡的压力,因此她也必须和二阿哥把关系搞好,这样子她腾挪的余地才会更大。
荷香领命出去,但是皇后坐在屋里还是有些内心不安。
二阿哥院里的女人可比大阿哥院里要多得多,光是嘉庆指的格格就有两个,还有他自己看上的,也有两三个,这人一多,是非也多了,以往为了针头线脑拌嘴吵架的事儿也不少,不过都算不得大事,她最多把瓜尔佳氏叫过来敲打一番,但是现在若是子嗣上都出了问题,那就是大事了。
……
荷香来到二所的时候,正好看见大福晋从宫里回来,荷香心里咯噔一下,但是既然看见了,也不能躲,只能硬着头皮上去给大福晋请安。
大福晋倒是看着面色平淡,笑着抬了抬手:“荷香姑姑不必多礼,今儿姑姑怎么有功夫来南三所?”
荷香干笑了一声:“是皇后娘娘命奴才过来探望二阿哥呢。”
大福晋看了眼二所的大门,隐约能听到里头的喧闹声,面上一丝不变,只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我就不耽搁姑姑的差事了。”
荷香又福了福,然后恭送大福晋进了头所大门,这才松了口气。
她在原地站了站,到底转身去了二所。
到了二所门口的时候,发现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她心里就是一凉,等进了院子,就看见二阿哥脸色发白的急匆匆往前走,后头还有人追着。
荷香被唬了一跳,急忙站住了给二阿哥请安。
绵宁虽然气盛,但是到底看清了这是皇后跟前的宫女,他压下了心中的怒火,站住了脚,免了荷香的礼数:“姑姑怎么来了?竟没有人通传一声。”
荷香抿了抿唇,忽略了最后那句话,只轻声道:“是皇后娘娘见二阿哥许久不至,操心二阿哥出了什么事,让奴才过来看看。”
绵宁一想就知道了荷香的意思,心里越发恼怒了,这样的家丑,竟然都传扬到了外头去,可见这瓜尔佳氏管家的能力。
“倒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我今早起来,有些不舒服,这才耽误了去给皇额娘请安,如今正要去给皇额娘告罪。”
荷香听着二阿哥似乎并没有将家丑外扬的意思,也就不敢刺激他,只能笑着道:“娘娘哪里会责怪阿哥,只是担心阿哥有什么不好,传到皇上耳中,那才麻烦。”
荷香话里的意思绵宁哪里不明白,一时间脸乍青乍白,知道自己院里这件事只怕是要瞒不住,因此只能咬了咬牙,低声道:“姑姑考虑的是,我现在就去给皇额娘请安,姑姑有什么事,可以去和福晋说。”
荷香心里松了口气,二阿哥到底没有糊涂到底,便再也不敢多言,躬身应了。
绵宁迈着大步领着跟前的太监出了二所,而荷香则是看向追在二阿哥身后的那个人,微微一笑:“你是二福晋身边的人吧?”
那人一愣,点了点头,她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嗫嚅道:“姑姑可要去见福晋?”
荷香笑着点了点头:“还要劳烦你带路。”
那人咬了咬唇,知道自己此时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低垂了眉眼,领着荷香往里头去了。
……
思宁听到具体的消息时已经是初一的下午了。
嘉庆这边刚因为绵怡府上双喜临门龙颜大悦,就听到了绵宁府上的糟心事儿。
他气的不轻,绵宁身子不好,子嗣上又艰难,眼看着有了孩子,却又这么没了,实在让人恼火。
后来才查出来,是那个怀孕了的格格,自己压根不知道自己怀孕,却跑去二福晋院里耀武扬威,结果被二福晋跟前的宫女推了一把,这才摔倒滑了胎。
结果这事情一出,自然所有的不是都在二福晋身上,听说绵宁狠狠的斥责了二福晋一顿,就离开了,而二福晋哭的晕了过去,还请了太医。
嘉庆简直头疼死了,绵宁这孩子,行事越发偏激了,这事儿虽然是二福晋跟前宫女做的,但是错却不在二福晋,怪只怪那个格格轻狂无福,这才失了孩子。
处置了那个宫女,把事儿悄悄压住了也就是了,竟然训斥结发妻子,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这对他也不见得是一件长脸的事儿。
嘉庆想了许久,最后还是让思宁给二福晋赐了药,以全了二福晋的脸面,而他则是把绵宁叫到了养心殿,狠狠的斥责了一番。
“你如今行事是越发轻狂了,这样的事儿哪能这般大张旗鼓的弄得人尽皆知,现在不仅孩子没了,你的脸面只怕也不剩多少,让人知道你家宅不宁难道是好事不成?”
嘉庆到底还是心疼二儿子身子不好,斥责完之后,又是苦口婆心的劝。
“你那个福晋,你们一开始的时候不是相处的很好吗?怎么现在又闹成了这样,你们到底是结发夫妻,你哪怕不看这些情分,也需得给她几分脸面,这种事也要让我教你吗?”
可是绵宁一直垂着头,不应声,也不反驳,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
嘉庆忍不住皱起了眉,他之前倒是没意识到,这个孩子竟然这么倔。
绵宁也没沉默多久,很快,他就抬起了头,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后,他还是沉默着低下了头,轻声道:“儿臣知错了。”
看着儿子这样,嘉庆也叹了口气,走了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要是心里难受,等到明年选秀,阿玛再给你指一个人过去,子嗣的事儿,迟早都会有的,别心急。”
绵宁点了点头,看着有些木讷。
嘉庆之后又好生教导了儿子一番,这才放了绵宁回去。
绵宁从养心殿里出来,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宫门,眼中没什么情绪,皇阿玛自己说的那样好,可是当年他又是怎么对额娘的呢?
绵宁心中忍不住生出怨恨,额娘当年不就是在这所谓的体面的冷落中渐渐凋零的吗?
绵宁不敢再深想,转身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
一过完年,嘉庆就领着思宁一行人去了圆明园。
今年来院子格外的早,也不知道是嘉庆不喜宫里的气氛,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不过思宁倒是挺高兴的,因为她很喜欢圆明园,紫禁城的压抑氛围实在让她有些受不了。
进了园子之后就松快多了,思宁也不让小钮祜禄氏过来请安了,让她在屋里安心养胎。
而思宁则是听听八卦,逛逛园子,再每日拨出一个时辰来处理宫务。
如今二阿哥院里的事情已经有了结论,经过皇帝训斥之后,二阿哥与二福晋已经和好如初,当天就一起去了皇后宫里请安,来了园子之后,二福晋瓜尔佳氏还特地来了思宁宫里谢恩,谢她赐下的药物。
思宁这都是按着嘉庆的意思行事,因此也没有居功,对瓜尔佳氏很是客气。
她能看出来,瓜尔佳氏面上笑容的勉强,这个原本开朗美丽的姑娘,如今眼中也生出了一丝忧郁,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和人说话的时候看着注意力也不是很集中。
思宁心中叹了口气,好心劝了她一句:“子嗣的事儿都是缘分,但是你也该好好养好身子,如此才能有所作为。”
瓜尔佳氏苦笑了一声,柔声道:“多谢贵额娘劝慰,儿臣心中明白。”
思宁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是明白了,但是不见得能做到,也就不再多言,闲聊了几句,就让人离开了。
瓜尔佳氏出了长春仙馆,眼泪立马就留了下来,她一边走一边擦眼泪,心说连贵妃这个外人都知道心疼她,可是二阿哥这个枕边人对她却只有怨恨。
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二阿哥对她的态度会转变的这么大,或许真的是因为子嗣,可是大嫂进门那么多年没有遇喜,也不见大阿哥对她有什么苛责。
直到最后,瓜尔佳氏恍恍惚惚想着,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心易变的道理吧。
……
宫里暂时恢复了平静,思宁也松了口气,开始过自己的小日子,乌林珠进宫看了她几回,每次见面,思宁都肉眼可见她过得很好,因此心里也对她放心了许多。
直到闰二月二十这天,嘉庆准备回趟紫禁城,原本是准备一个人回去的,但是想了想,又把绵怡捎上了。
绵怡这段时间办差成长还是很快的,起码养气的功夫深厚了许多,也知道现实和理想的差距,行事也稳重了许多,嘉庆对他也是越发的满意了。
思宁知道之后,只以为是一次很寻常的差事,因此也未多在意,只是叮嘱了他几句老生常谈的话,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结果等晚上的时候,收到嘉庆遇刺的消息,她一下子脑子里嗡嗡的响。
脚下一晃,差点就要晕过去,幸好青衿和青黛及时扶住了她。
“娘娘!娘娘!”
思宁被人扶到了榻上,掐了一下虎口,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她死死的盯着眼前报信的人,冷声道:“皇上如何?大阿哥如何了!”
那人吓的一哆嗦,急忙道:“那人根本没到皇上跟前,大阿哥和定亲王还有固伦额驸拉旺多尔济拦下了那人,大阿哥更是将那贼人亲手擒获,一点伤都没有。”
思宁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她只觉得手心都满是冷汗。
思宁屋里的人也满是喜色,急忙恭喜思宁。
思宁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又问那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
传话的人看着也有些疑惑,轻声道:“这个,这个奴才也说不准,看着只是个市井无赖,手中持着一个短刀,看着挺唬人,但是却也没什么功夫在身上,只是仗着力气大,往前冲。”
思宁听着心惊肉跳的,那人还拿了刀,绵怡在嘉庆跟前伺候,可是没有武器的,他到底是怎么把人擒获的呢?
“你可别骗我,大阿哥真的无事?”
传话的人眼神有些闪烁,思宁心又提了起来,怒声道:“还不快老实说了!”
那人哭丧着脸趴在地上:“奴才不敢隐瞒娘娘,阿哥手臂上被划了一下,不过伤口不深,因此阿哥不让奴才说给娘娘,怕娘娘担心。”
思宁一听这话,眼泪就下来了,绵怡竟然受了伤。
“那他现在如何?”思宁流着泪追问。
那人再不敢隐瞒,报告道:“如今已经给太医看了,包扎了伤口,在宫里休息呢,太医说一切都好,养上两三日就好了。皇上也十分心疼大阿哥,让给皇上诊治的太医亲自给大阿哥看伤,还让大阿哥留宿养心殿。”
思宁压根就没听后面这些,她也不在乎这个,她现在关心的只是绵怡的情况。
“那就好,那就好。”她连说几声,心中也缓和了一些,只要绵怡无事,那就好。
说完又让青黛去库里拿些药材和补品出来,给传信的人带回去。
“阿哥养伤这几日,一定要好好伺候,有什么不适,就要找太医,千万别让他忍着。”思宁也是怕一不小心就成了破伤风,这可就要命了。
传话的人看着眼前这些东西,只觉得眼晕,不过到底也不敢反驳,乖乖的应下了。
思宁心下还是不安,恨不得自己回宫去照顾绵怡,可是她到底也明白这不能够,想了想,就派了青衿过去,生怕养心殿那些人伺候不好,怠慢了绵怡。
第二天一大早,传话的人带着一车的东西,还有贵妃跟前的青衿,一起回了紫禁城。
思宁送走了青衿,转头就把这消息给封锁了起来,现在皇帝不在,绵怡院里还有两个孕妇,这样的消息还是不要传出去为妙,否则万一闹出来什么,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即便是如此,思宁还是坐立难安,一直盼着嘉庆和绵怡能早些回来。
可是现在嘉庆已经是气的暴跳如雷,这还是满清皇帝第一次遇到这么光明正大的刺杀案,这让他的尊严和生命安全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和威胁。
这让嘉庆坐立难安,他觉得这里头必定有人指使,这件事必定不简单,因此他下旨让军机大臣及刑部联合审问这个行刺皇帝的人。
此人名叫陈德,就是京城里一个下九流的人物,靠着给人做家奴维持生计,还曾在内务府工作过三年,见过宫里皇帝皇后以及妃嫔们的奢侈生活,再加上自己家庭穷困,命运悲惨,因此才生出恶念,走了极端。
审来审去也就这么件事,无非是底层人民不满自己穷苦不堪的生活,因此产生了命运不公的想法,开始仇恨上流社会的人,恰好皇帝就是上流中的顶流,不恨你恨谁?
到最后大刑酷刑也上了,什么托梦这样离谱的事情都招出来了,但是就是没有招供出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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