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静的九乔
提洛斯将大金字塔作为存放重要物品的地点,也就很自然——甚至有可能先代法老们都是这么做的。
这也意味着,就算是艾丽希将孟菲斯王宫找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什么拥有强大威力的特殊物品了。
尽管如此,艾丽希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四处搜罗一通,找出了法老私藏的一些金条与金块,充实了自己的小金库。
另外她还找到了十多枚法老用来助眠的安眠护身符——
这样她又给自己多得到了几分安全保障:万一斯孔变成了孔斯,她可以用这些护身符让孔斯陷入沉眠。
除此之外,艾丽希甚至还找到了一些玩具,比如,赛尼特棋。
薅完法老的羊毛之后,艾丽希就找来了南娜和乌拉尼娅,与她们一起下棋取乐。
赛尼特棋是一只长条形的木匣。木匣表面是横三纵十的方格棋盘,匣子自带一只小抽屉,拉开就可以找到里面放置的棋子。
参加游戏的人轮流使用四条长条形的小木棍正反掷出点数,然后在三十格的棋盘上按规则移动棋子,棋子移动的过程中可以横行、可以纵行,也可以对对方的棋子发动攻击,将敌棋逐出棋盘,最先到达终点的人取胜①。
在王妃与侍女们一起下棋的过程中,神符尤米尔不停地送上马屁与高帽,一会儿称赞艾丽希的下法十分精妙,一会儿又指责南娜是臭棋篓子,一会儿委婉地指点艾丽希,一会儿大声嚷嚷干扰南娜的思路。
终于艾丽希不再客气,指着用来掷点的那四枚小木棍,说:“用这个真不方便,反正都是掷点,不如用骰子。”
骰子二字一出口,尤米尔当即闭嘴,一言不发,只在最后艾丽希完胜南娜与乌拉尼娅,赢得整个棋局之后才小声恭贺。
显然这家伙对骰子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索兰与提洛斯这时已经到了大河西岸的吉萨,面对高耸入云端的吉萨大金字塔。
在之前的几个诺姆,法老表现得极其配合,每到一处,都按照索兰的要求安抚边境军、约束官员、率领当地居民进入神庙祭祀……有求必应。
在他们所到的每一个诺姆,提洛斯都答应了边境军提出的要求——
索兰指使他的部将们提出的要求几乎能让这些诺姆自立:
他们要求任免诺姆内的所有官员,统辖诺姆内的财政,要求有权决定各诺姆被分配到的劳役与兵役。
也就是说,这些为了埃及在边境上平均吃了十年砂子的士兵,将有机会决定以后让谁家的子弟奔赴边疆,谁家的子弟留在家乡修建神庙,谁家的子弟派往孟菲斯、萨卡拉、吉萨这样的地方,为法老修建陵墓。
在这些诺姆出产的粮食,将来也不会再先送到孟菲斯的皇家司库予以分配,而是会由诺姆自身先留下足够的粮食之后,才会将剩余的作为税金,送至孟菲斯。
几乎可以说,在这几个由边境军控制的诺姆里,索兰等人只要关起门,就能做国王了。
提洛斯几乎毫无保留地向索兰交出了这几个诺姆的权柄。
就因为见到提洛斯这么大方,索兰面对提洛斯提出的诚挚请求,就也没有提出反对。
相反,索兰没有押着提洛斯直接返回孟菲斯,而是率领他的边境军,带着提洛斯,来到吉萨——
因为,提洛斯希望能够在回到孟菲斯之前,在吉萨的大金字塔跟前,向先王们举行祭祀。
这时夕阳在山,提洛斯与索兰骑马来到大金字塔脚下。
索兰自幼受到大神官达霍尔的严酷训练,被打造成为勇武无敌的战士,和智计百出的将军。
但这也意味着他远离神职人员这一升职途径,对于神庙和祭祀他所知甚少,并且从来没有来过吉萨。
第一次见到大金字塔的索兰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震撼。
他几乎面露痴呆地望着向金字塔在夕阳下向东面不断延伸的影子,半晌之后才由衷感叹了一句:“原来传说是真的。”
埃及人传说,在吉萨的大金字塔下,一个成年人如果从塔身最底部出发,要向远处走一天,才能走出金字塔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
此前索兰只觉得这只是个夸张的传说。可如今他就立在先王胡夫的大金字塔跟前,望着金字塔身拉出漫无边际的浓重阴影,即使是一生面对战场无所畏惧、狂放不羁的索兰,心中也生出沉甸甸的敬畏。
他面对金字塔站着,耳边听着从两座大金字塔之间穿过的呼啸风声,望着金字塔前黄绿交杂的旷野、无边无际的平原、东方地平线上渐渐升起的黄昏星……索兰只觉得自己渺小得仿佛瀚海里的一枚沙子。
“旧王国的时候,法老就已有伟力,建成这样雄伟壮丽的建筑——这真的是神迹。”
眼前的这几座高大金字塔,已经有一千至一千五百年左右的历史,是货真价实的古物。
索兰一面试图仰视金字塔塔顶,一面微微摇头,表达着他的不可思议。
而法老提洛斯正骑着一匹年老力弱的老马——这是索兰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防止提洛斯纵马逃脱。
此刻这位埃及的王者依旧穿着一身朴素的亚麻布袍,并无多余首饰,身后也只跟着两名王室卫士。
听见索兰的感慨,提洛斯微微摇头,平静地回应:“不,不是法老自己建成的。”
索兰转过头,眼神略显惊讶,似乎在想:法老什么时候懂得谦虚了。
从古至今,法老都将修筑金字塔当成是自己的功绩,怎么会有哪位王者将这份功劳让给他人?让给谁?民伕吗?
“是神明将力量赋予法老,由法老引领工匠与民伕们建成的金字塔。”
提洛斯转过头来,一对深邃的眼眸眸色沉静,凝望着索兰。
索兰乍一听觉得这话有道理,但仔细一想:法老是行走于人间的神明,提洛斯这话不还是在变相地自夸吗?
他忍不住嘿了一声,正想补一句什么,却见法老提洛斯轻轻一挽马缰,来到一座巨大的石像跟前,沉声打招呼:“斯芬克斯,你还好吗?”
就像是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随口与之叙旧。
那座石像听见法老的招呼,像是突然获得了生命,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座石像高处地面的部分大约二十至二十五腕尺高,是一尊头像,戴着与法老一模一样的头巾。
它自颈部以下,全都埋在尼罗河泛滥之后正慢慢变得坚硬的泥土中,不能动弹②。
睁开眼的石像两道眼光十分慑人,待它看清了对面那是提洛斯,那对眼光立即变得柔和,并略略颔首,小声说:“我王——”
只是这一声简单的回应,索兰座下的高头大马已经惊得浑身颤抖,四条修长健壮的马腿几乎软软地跪下,支持不住索兰的重量。
索兰纵身下马,无视脚下的高高低低,勉强来到那座石像跟前,奋力让自己的眼光对上那座庞然大物。
却只听嘿的一声,石像的眼光在索兰身上一扫而过,斯芬克斯立即将视线移至它处,似乎根本不屑与索兰对视。
被石像的眼光一扫,索兰像是被一股巨大的能量撞到,顿时摔在石像跟前的土地上。
而法老却依旧端坐于他那匹老马之上,眼光淡然。在旷野之中,在具有压迫气势的金字塔跟前,只有法老一人拥有一望而知的王者气质。
即便手握重兵、前呼后拥的索兰,也与这位无法比拟,连提鞋也不配。
索兰从地面上爬起时,顿时满心都是气馁,心想:怎么连石像,都这么势利的呢?
第72章
索兰被斯芬克斯的一道眼光直接撂倒,他的坐骑也被这道视线所含的威力所慑,瑟瑟发抖,四腿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斯芬克斯却见法老已经离开,正在向高大金字塔靠近,不再与它对答,顿时双眼一合——
它双眼中的那道光芒随之消失不见了,石像与金字塔周围越来越黯淡的景物迅速融为一体。
索兰奋力从石像面前的柔软地面上一跃而起,愤愤不平地冲着它大喊一声:“斯芬克斯——”
你这势利眼的家伙!
没有动静——
石像没有动作,也不发出声音。
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就像是索兰的梦境一般,在现实中从未真正存在。
索兰咬牙切齿,奋力跺了几脚,又在斯芬克斯石像面前跳了几跳,试图跳到和斯芬克斯双眼平齐的高度。但事实上这只让他看起来很滑稽,像一只跳来跳去的猴子。
终于,索兰不再难为自己,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纵然是为下埃及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只要不是法老,他就根本没有令石像睁开眼的资格。
而这对法老提洛斯来说,这却只是轻描淡写打个招呼的事。
一时间索兰心内微微发寒:法老……在人间行走的神,果然拥有与众不同的位格与力量。
但提洛斯和他索兰一样,也是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普通男人,只是因为投了个好胎,就轻轻松松拥有了一切。
索兰回想自己经历了那样凄惨而孤独的童年,又在沙场不要命地征战杀伐那么久,才勉强有了今天的成就——
原本他觉得自己能够带领边境军,从法老手里抢走下埃及的几个诺姆,已经走到人臣中的极致了。
可见过斯芬克斯之后,又觉得自己付出良多,却依旧要被与生俱来这几个字打倒,实在是心意难平,不甘心。
此刻孟菲斯就在大河的另一侧,距离吉萨也不过七八天的路程。
索兰已经走到这一步,总要保住他已经得到的。他最不愿的,就是自己前功尽弃,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于是大将军压制住心中所有愤愤不平,就像从未见过睁眼的斯芬克斯一样,面部表情一切如常,迈步来到法老提洛斯身旁。
这时夕阳已经完全没入地平线以下,夜风在几座大金字塔之间来回鼓荡,风声宛若如泣如诉的歌声。
索兰麾下的士兵早已点燃了松枝火把,这时纵马赶来,将火把送给法老和大将军。
同时有人赶去将索兰的坐骑从斯芬克斯像跟前牵走,那匹原本趾高气扬的盛年公马此刻像是受过一场剧烈的惊吓,浑身都是冷汗,走起路来一步一个响鼻,比营中最老迈的坐骑还慢。
索兰从属下手中接过火把,高举过头顶,一步一步走向法老提洛斯。
火光摇曳中,他依稀见到提洛斯立在大金字塔塔基处的一块巨石发呆。
“这,这竟然是……”
索兰凑过去,帮助提洛斯将眼前的景物照亮——
只见那枚巨石上,竟然画了好几个图形。
图形是用尖利的石头在金字塔塔身上画出来的,笔划粗糙,但大略可以看出是画了四个人,两个成年人两个孩子,还有一匹不知是马,还是牛,又或者是骆驼的生物。
画中人物带着坐骑,排成一列,面前是几个尖角,模拟着金字塔的塔尖。
这画面虽然粗糙,但是笔致活泼,从人物和景物中自然而然透出一股灵气。
面对这幅画作,提洛斯的脸孔相当扭曲,而且索兰能够听见他在磨牙。这位法老喃喃地说:“上埃及,上埃及来的人……”
索兰顿时留意到这幅画面的一角画着一朵百合花。
百合花是上埃及的象征,就像纸莎草是下埃及的象征一样。
于是索兰斟酌着开口,猜测道:“这大约是上埃及的人前来朝拜先王的陵寝,在这里画下这个标记,表示他们来过。”
提洛斯却突然暴怒:“上埃及那几个诺姆算什么东西?卑贱的臣子前来参拜先王的时候,竟然还敢在先王的陵寝表面留下印记?”
法老被索兰所胁迫所控制,一直没有失态与怨言,此刻突然见到金字塔上的涂画,却怒不可遏。
索兰听见提洛斯的牢骚,心里却突然开始得意。
这点印记来自于人,来自于最普通的人①。
索兰似乎意识到:纵使是先代法老留下的遗迹,普通人也能够对其施加影响,他们可以在金字塔的基石上随意涂画——这或许意味着神明们留下的力量正在减弱。
长此以往,是否会有一天法老将不再成其为神,而是由像他索兰这样的普通人,来掌控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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