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静的九乔
一时间她觉得血管中流淌着的血液开始发烫,以至于她竟仿佛艾丽希附体一般,面对她面前空着手站着不动的底比斯男人,认认真真地说:“信念、勇气与团结,才是我们底比斯人抵御灾祸的唯一希望。”
至于被广场上那几个男人反复念叨着的普拉图,此刻站在底比斯的地牢里,他脸上的皮肤像是熔化了的蜡一样向地面缓缓流动,连带五官、头发……片刻后就成了一个流淌于一地的完全没有形状的人。
至于普拉图的意识,和关在隔壁两间石室里的另外两名前任神官一样,已经完全疯了。
“哎呀呀呀,糟糕——”
站在这间地牢里的耳廓狐半神伸手挠了挠依旧长而尖的耳朵,似乎有些遗憾地说:“忘记先切换成为神使形态了。”
他似乎自己也觉得这种表演太过戏精,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
第145章
行馆厨房里的大灶上正咕噜咕噜地滚着热水。
乌拉尼娅在走来走去。
她在招呼侍从们将一早就准备下的物品都放置到事先安排好的产室里去。
那里,按照艾丽希的要求,已经装点成为一间私密、干燥、通风而凉爽的安静房舍。
房中甚至安放着一只用纸莎草编成的小筐——这是下埃及的风俗,新生儿将要在这只小篮筐里度过来到世上的第一个夜晚。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温馨,那么井然有序。
然而乌拉尼娅偶尔停下脚步,总觉得行馆的气氛异常古怪。
屋里屋外都出奇地安静——行馆附近的人家,房舍中已经全部走空,都去了卡纳克神庙躲避城中可能出现的异兽。
甚至行馆的本地侍从也都趁人不备,偷偷溜走了。行馆中剩下的只有艾丽希从下埃及带来的人手,其中大半都被南娜和格里高带走。行馆里只有她和其余寥寥几人。
卡纳克神庙的方向时不时传来人声、呼喊声。但乌拉尼娅判断不出那里情势如何,究竟是热闹还是凶险。
而行馆的产室内,情形也十分别致。
艾丽希坐在事先就预备好的产榻上,身上的衣衫穿得一丝不苟,正抬着头望着森穆特。
森穆特也正望着她,两人对视,仿佛在对峙。
然而乌拉尼娅也不明白,为什么大祭司大人能够进入第一王妃的产室。
按说女人生产这种事,不应当有男人来参与。多半是女方的亲属,家中的女性长辈,或者是专门请来的产婆。
除非是哪个异常深情,爱妻如命的丈夫,有可能会扒着门边,向爱妻投去深情款款的注视,然后被女性长辈们赶走,让不要碍事。
而法老后宫里的孩子们出生的时候法老都绝对不会在场。无论孩子的生母是第一王妃,还是哪个根本没有名姓的女人。
可是,在这里,在底比斯——第一王妃,竟然邀了大祭司大人进入她的房间。
乌拉尼娅瞬间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大祭司大人,才是孩子的生父?
不可能——这个荒谬的念头一出现,乌拉尼娅自己就否定掉了。
她追随第一王妃的时日已久,自然能够察觉到第一王妃对大祭司有一定程度的信任,但并无特殊情愫。
而且王妃得宠失宠那会儿她也在孟菲斯宫中,自然知道那时大祭司常年在其它诺姆巡视,根本不在孟菲斯。
在法老下令处死王妃之前,大祭司与王妃根本就没有交集。大祭司自然不可能是孩子的父亲。
谁知,这样一想之后乌拉尼娅竟觉得有点遗憾——为什么大祭司大人不是孩子的生父?明明……王妃和大祭司那么登对,而大祭司又那么温柔,不像法老……
艾丽希丝毫不知她的贴身侍女竟然暗中起了撮合她与森穆特的心思。她此刻望着森穆特那对金色的双眼,低声说:“你完全不必如此。”
森穆特垂下眼帘,眼睫毛却不断颤抖,似乎正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继而他的肤色白皙的面颊变红,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用牙齿将下嘴唇紧紧地咬住,却死活不肯出声呼痛。
艾丽希眼睁睁地看着他眼角似乎渗出一滴泪水,她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家伙,拥有那么高的位格,平时永远那么温柔,态度那么淡然,谁知在忍耐痛苦这件小事上,似乎还不及她。
但对方确实是在主动帮助自己减轻痛苦,而且毫无怨言——艾丽希一时间心有不忍,将手伸给森穆特,任凭他紧紧地握住。
“说好了咱俩必须轮换忍痛——”
“您现在也需要保持体力,毕竟不知之后底比斯还会发生什么……我感谢您愿意帮我缓解痛苦,但我更需要您能够灵性充沛地应付一切可能出现的危机……”
这是艾丽希和森穆特在泳者之洞里共同发现的一件事实——只要森穆特愿意,就可以帮艾丽希承担她身体上的全部痛感。
在泳者之洞时就是那样,森穆特承担了她在晋升时因溢出而产生的全部苦痛,让她能够心无旁骛地将体内所有的能量都梳理妥当,顺利晋升。
但那时还好说:第一,他俩都是阿苏特,神眷者之间互帮互助似乎没有那么不寻常;
第二,晋升时的痛苦远不像现在这样痛苦而漫长……
反正,艾丽希从来没有想过,要大祭司来帮她生孩子。
这是她和法老的孩子,要是艾丽希自己有办法转移痛苦,她肯定要想办法让法老感受一下,而不是让大祭司搅和进来。
可谁知森穆特竟然为了帮助她,竟直接把拜托工匠眷者小心修复的回避摔碎了。
这样的决心,艾丽希一时无法拒绝,只能勉强接受。
但这件事彻底颠覆了她对男人的认知。
森穆特对她而言,从此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男人。
此刻,艾丽希眼看着森穆特表情的痛苦稍稍有所缓解,她明白又一次阵痛的巅峰渐渐过去了。
“乌拉尼娅,不要担心,还没有那么快能生……”
艾丽希说这话的时候,竟觉得自己有点像是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渣男。
“现在你去通知大家把行馆的大门关上吧。”
乌拉尼娅惊讶地睁大眼:“这……就关门了吗?之前和菲林夫人约好的……”
此前艾丽希与穆莎娜约好了,自己临产时会请穆莎娜家中的一些女性长辈到行馆来帮忙。但现在,艾丽希心里清楚,外援应该都指望不上了。
“乌拉尼娅,在这件事上,我相信的人反而是你——”
“菲林夫人送来的纸莎草卷,你看得那么认真,那些年长的夫人们过来说产育经,你也一直很认真地在一旁听着记着……乌拉尼娅,在这种时候,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呢?”
艾丽希心知暂时不会有人来行馆帮她的忙了,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所以她不遗余力地热情鼓励自己的贴身侍女——凭乌拉尼娅的那份认真与热切,艾丽希觉得这姑娘以后做一个产士应该没什么问题。乌拉尼娅唯一所欠缺的,只有经验。
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鼓励乌拉尼娅了。
年轻的贴身侍女受到了来自第一王妃的信任和鼓励,激动地涨红了面颊。
乌拉尼娅随即咚咚咚地跑出去,艾丽希听见她在招呼行馆里的侍从关上大门。
艾丽希自己则拿过事先为她自己准备好的洁净亚麻布,细心为森穆特擦拭尽了额头的汗水——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森穆特或许确实是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但很可惜,她从来都不习惯依靠任何人。
森穆特则恰于此时睁开眼,向她送来一个疲倦的笑容。
“没关系,殿下,我的灵性……不会因这个就轻易损耗的。”
艾丽希正对上他的眼眸。
这个男人的金色眼眸似乎变得更浅了——艾丽希心想: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大祭司的时候,对方的眼神似乎是金棕色的。但现在已经是纯正的金色,甚至浅淡得有些像早晨时的阳光。
这种灿烂的金色令艾丽希的心情忍不住好了些。她嘴唇上翘,喜悦的心情马上反过来影响了森穆特,让他那双形状好看的双眼也温柔地弯了弯,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喜悦,那么他所经历和忍受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那就好……你,再休息一会儿,实在忍受不住也不用硬撑,换我——”
艾丽希话音还未落,两人的危险预感同时被触动,她和森穆特同时转头望向这间产室的门口。
不知什么时候,产室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躯。
这是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身穿着式样古朴的腰衣,袒露着上半身。然而他古铜色的身躯之上,却顶着一个胡狼头。
这是阿努比斯神使吗?
不,不是——
艾丽希毫不犹豫地从桌上抓过一枚哨子,嘟的一声迅速吹响,整个行馆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通知行馆里的下属们及时躲避的信号——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上次那两名侍女被连累的惨剧,艾丽希想出了这个办法,让行馆中的侍从们听到这声哨响之后迅速就地躲避。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一探究竟。
至少乌拉尼娅听见哨声,不会再冒冒失失地冲进产室。
哨声尖厉响起,门口站着的兽首人身却没有任何动静。
艾丽希心知这绝对不可能是阿努比斯神使——原先的阿努比斯神使奥普特已经晋升为神之祭司,不可能还保留着胡狼头人身的形态。
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一位却依旧顶着胡狼头。
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却如此熟悉,他古铜色的身躯,式样古朴的腰衣,腰衣上钉着的一枚枚绘有船型符号的裙钉……这位不是阿努比斯神使,又会是谁?
但是,这位兽首人身的阿努比斯神使,胡狼头上原先那对温润的深棕色眼眸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黑漆漆的空洞。那对空洞里,有两簇深红色的火焰正在跳动。
艾丽希望着那对火焰,心中瞬间生出不好的预感。
森穆特反过来将艾丽希的手一握,说:“小心,这是阿努比斯神使的亡者形态——”
“亡者形态……大祭司,你是说……”
事实上,不需要森穆特再多做解释,艾丽希已经感受到一阵哀恸涌上心头。
她确定阿努比斯祭司奥普特已经死亡。
而上一次她向他求助,那竟成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而她还小小地怨恨过他……
那位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对她抱有巨大的同情,并且提供了无数次帮助的阿努比斯神使啊——
“请节哀……”
森穆特感受到了她的伤感、她的疑问、她的愤怒,甚至还有一点点自责。然而他却只有这么无力的一句请求。
因为就算是生者与艾丽希有旧,成为亡者形态的阿努比斯神使,照样有可能对艾丽希怀有敌意,双方或许马上就会起冲突。
森穆特这是变相地对艾丽希示警。
艾丽希则迅速冷静下来,她悄悄将森穆特的手握得更紧些,将他的身体拉得更近一些。
如此一来,万一对方暴起攻击,艾丽希可以将森穆特也涵盖在她的防御范围之内。
谁知,迈着大步走进来的阿努比斯神使将他的身体略略侧过,让开一条通道,让他身后的一人露出身形。
那是一个,比阿努比斯神使更加高大健壮的大汉,拥有人的完整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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