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槐序
康熙哼道:“当年废后所做之事,她未必没有参与,就算没有,也是知情者。念在她举报朱和潍有功,便当是功过相抵,不追究了。她父母俱亡,亲缘关系也都疏远了。暂且这样吧。若日后寻到她的尸身,厚葬便是。”
索额图应是。
胤礽接着询问:“他们圈养女孩儿的院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里头的管事都已伏法,女孩子们救了出来。按太子吩咐,将朱三太子一系派人拐卖她们,特意驯养她们的真相全盘告知。按照调查到的资料,核对了各人身份,现已全部带入京中。”
胤礽点头:“通知她们的家眷,若家人愿意接纳,而她们也愿意归家的,放回去。如果家人不愿接纳……”
胤礽顿住。这种情况是很可能存在的。毕竟失踪多年,又是被人那样养大,名声不好听。就算朝廷已经在最大程度上为这些女孩子保密,但天地会的事闹得这么大,拐卖案调查的动静也不小,总会泄露几分。
家人怕将女孩子带回家,坏了全家的名声,也是有的。更别说养大他们的人还是反贼。即便如此皇室不追究这些姑娘,谁知道以后呢?
胤礽一叹:“如果她们无处可去,就交给我吧。我给她们寻个去处。”
这话是对康熙说的。康熙蹙眉,不大愿意。
胤礽又道:“汗阿玛,她们也挺可怜的。若不是被人拐卖,哪里会落到这个地步。她们前半生已经毁了,不能再毁了后半生。儿臣只是将心比心,如果是我被人拐走,被旁人别有用心养大,得知真相,一朝得救,也会想有人拉我一把,给我条活路。”
听得这话,康熙到嘴边的“妇人之仁”吞了回去,斥道:“胡说八道!谁人敢拐一国太子!”
胤礽笑嘻嘻说:“那必然是没有的。就算有这个胆儿,也得有这个本事能从汗阿玛身边把我抢走不是?谁能干得过汗阿玛啊!所以儿臣也就是想想。”
康熙瞪眼:“想也不行,谁会想这种事。”
胤礽撇嘴:“汗阿玛若是答应我,我就不想了。”
康熙:……
“汗阿玛,我在宫外有铺子有庄子,有大把安置之处。便是不放在这些地方,还有白氏纺织厂,厂子里全是女子,更便利。左右与我而言不过吩咐一声抬抬手的事,并不为难。既然如此,何不帮帮她们呢。难道我们大清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却连这么几个女子都容不下?”
康熙一叹,觉得胤礽有些时候过于善良了些,不过好在他的善良还算有分寸。见他都这么求了,康熙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让他不开心,点头应了下来。于是又收获了胤礽一堆彩虹屁,把他给美得不要不要的。
……
朱三太子一系覆灭,阿芙蓉销毁,京中诸事也步入轨道。纺织厂与商会发展良好,胡长生也已经整理出了书籍,胤礽亲自做了序,送去景山学院由众人刊印。
一切有条不紊,胤礽得闲又琢磨起别的事来。
他找上康熙:“汗阿玛,儿臣想同你借几个人。”
“借几个人?”
“嗯。儿臣想出京去河道看看。”
康熙:!!!怎么突然就要出京了!
“汗阿玛也知道,我这两年一直有在学习水利方面的东西,调取了工部不少资料,甚至让靳辅大人不间断给我写信,诉说河道的情况。但资料看得再多,也没有实地考察一番来得有效。我若想在这上头有所成果,必然需要足够了解当地的情况。”
康熙有些讶异:“你想治水?”
“有这个想法。汗阿玛,我大清自入关以来,黄淮水患便未曾停止。您当政这些年,各黄淮地区关于灾情的奏报时有呈上。
“靳辅大人勤勤恳恳,于河道治理上立下大功。可黄淮水患由来已久,自周定王起,至今日止,几乎是两年一决堤,百年一改道。光是两宋时期,便改道迁移五次。这等历史遗留难题,靳辅大人便是天纵奇才,也无法彻底解决。
“水患一起,耕地被毁,百姓流离,沿岸缺丁情况严重。朝廷丁银无法收缴尚在其次,最关键的是倘若水患严重,百姓食不果腹,难民增多,在各地流窜,不利于社会安定。若逃亡期间没有可吃的,恐造成抢夺行人、富户等情况。如果再进一步,就会发展为流寇。”
胤礽记得康熙四十三年与康熙四十六年各有一场水患,情况都很严重,难民倍增,路有饿殍,卖儿卖女。如今是康熙三十年,距离水患发生还有十几年,若是现在着手准备,胤礽觉得是很有希望避免的。
他继续道:“汗阿玛,玛法书籍中有几本讲水利的。早些年我也让人誊抄过送给靳辅大人研习,并且我自己也有在学。听闻二十四年科考进士张伯行对此道颇有见解。儿臣想让康熙下旨,让他与我随行。再召靳辅大人陪侍随行。
“儿臣想看看能否集我们大家的力量研究出更为有效的方案来。不奢望毕其功于一役,这等古往今来的千年难题也不可能一时间让我们完全解决,但至少要能够暂时保一地安稳。这个暂时的时间自然越长越好。”
康熙年间在治水上能力不错的还有个张鹏翮,不过他此时为浙江巡抚,九年后才任河道总督。尤其如今江南刚剿灭朱三太子与天地会,还需要时间整顿恢复,他恐怕不能放下浙江一大摊子事,跟他们一起巡视河道。
因此,胤礽没提。治水能臣有那么两个就够了。胤礽在水利上本事不大,全靠系统作弊。此番提议,一则是想让系统就地扫描收集信息,一则是为了给自己将来拿出方案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所以有没有张鹏翮并不重要。
他说得认真,康熙也严肃起来:“黄淮水患确实是个大问题。你有这个心很好,只是你一个人,朕终究不放心。”
胤礽满头问号,他怎么就是一个人了,前头提到的张伯行靳辅不是人?不过他们确实不能做护卫。
胤礽又道:“汗阿玛忘了,我还有一千五的亲卫呢。我全部带上!”
哪知康熙完全不是这么意思,他道:“朕陪你一起去吧。”
胤礽:???啥玩意儿?你一个皇帝,放着朝政不管,凑什么热闹?你懂治水?你懂修堤坝?你就懂个皮毛,你去有啥用?添麻烦吗?
“想想,朕上回出巡还是二十二年,一晃眼居然八年了。正好趁这次机会再南巡一次。你不是总说江南好吗?我们沿着河道走,把该巡视的地方都巡视了,再往南边去。”
胤礽:……你真不是自己想出去玩了,拿我当借口?
胤礽神色犹豫:“不好吧?”
康熙:!!!怎么就不好了?
“哪里不好?朕觉得很好!”
“汗阿玛,我们查看河道,肯定很辛苦。”
“你都不怕辛苦,朕会怕?”
胤礽蹙眉:“我们没时间陪你玩。”
“朕又不是去玩的。”
胤礽叹气:“可是江南才经历过一场对于反贼的围剿,百姓和官员怕是还没缓过劲来呢。”
康熙顿住,眼睛一眯:“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去。现今天地会与朱三太子一系全部覆灭,威胁去除,我们放下了心头大石。百姓见识了此番朝廷的动作,恐会心生彷徨,有所忐忑。御驾南巡,朕可以鼓舞民心。你觉得如何?”
胤礽:……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能觉得如何?
“行吧。”
康熙嘴角勾起:“你不是喜欢江宁吗?这回我们仍旧停驻江宁,可好?”
胤礽摇头,他喜欢江宁是因为他上辈子是南京人,去过一回发现此江宁非彼南京,执念消失,是否再次停驻便无所谓了。
他想了想说:“不如去苏州吧。汗阿玛忘了,我在苏州还有个拙政园呢。我们就住拙政园吧。”
这么一说,胤礽兴致高涨:“拙政园在我手里好几年了,我还没去过。怎么着也得去住一住。不然也太浪费了。哦,对了。还有小汤山的园子。当初还说要奉您跟乌库妈妈去玩呢。都修好两年了,也没机会。”
刚建好那年,胤礽和谈归京,要陪着康熙与群臣一起商议后续事宜,没时间。去年本可以去的,结果遇上聚贤庄的事,又没时间。可不就耽搁了。
胤礽握拳:“汗阿玛,今年冬天我一定奉你们去。”
康熙失笑:“好!咱们今天入冬便去小汤山。这回南巡也住你的拙政园。”
胤礽拍手:“那我这就回去准备。先派几个人过去,跟当地官员商量着布置一番。咱们自己派过去的人,最是了解咱们的习惯。再说了,那可是我的园子,我得好好规整规整。”
康熙眯眼,全部应下。
反正能够一起随行就好。其他都可依胤礽。但让他自己出京巡视河道,一去少则两三月,多则五六月,那是不可能的。
前年他死活要去尼斯克和谈,一去半年,自己那小心脏啊。每回收到个消息都颤巍巍半天。再来一回,康熙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所以,绝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第113章
南巡不是说去就能去,康熙一声令下,各部门调动准备,在此期间,别的事也不能落下。譬如选秀。
今岁选秀乃是一早就定下的。不过因着刚出了佟佳氏与乌雅氏的事情,康熙对纳新人入宫失去了兴趣。但是秀还是得选,就算自己不要,三阿哥四阿哥都到了年龄,该挑福晋了。还有宗室皇亲,如果有合适的,也可以指个婚。
譬如赞扎。他比胤礽还大一岁,已经十八了。爱新觉罗家的人大多早婚,像他这个年纪,一般别说成亲,连孩子都有了。偏偏赞扎当年刚准备议亲,安亲王岳乐就病倒,紧接着离世。赞扎要守孝,就此耽搁下来。
如今眼见二十七个月的孝期马上就要到了,可以先定下来。等正式出了孝再提上日程。
就这样,选秀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看着一个个鲜活亮丽的女孩子入宫。太皇太后的心思跟着活泛起来。
这日,康熙与胤礽一起来慈宁宫请安,顺便陪太皇太后用膳,她便挑起这个话题:“这些个小姑娘,年轻有活力,水灵水灵的,看着就让人欢喜。”
胤礽一头雾水:你看着欢喜,为何要盯着我说?
太皇太后又问:“这回老三老四的婚事都该定下了吧?”
康熙点头:“是。”
“是挑嫡福晋,还是侧福晋?”
康熙一顿:“看看吧,若有合适的,都挑一挑也成。”
太皇太后望向胤礽,眸中带着两分笑意,胤礽却突然汗毛竖起,全身紧绷,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就听太皇太后说:“那保成的侧福晋是不是也该挑一挑?”
康熙:!!!您老怎么还没忘记这茬呢!
康熙转头对上胤礽的目光,立刻会意,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玛嬷,保成这孩子性子倔,您又不是不知道。您从前还说要慢慢来呢。”
太皇太后蹙眉:“我是说慢慢来,可那都是几年前说的了。几年了,还不够慢?你也不看看保成多大了。别人家孙子都满地跑了,你这个当阿玛的,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康熙倍感冤枉,朕急啊,朕怎么不急。可朕急有用吗?朕这不是怕太强势了,孙子没捞着,连儿子都给吓跑了吗。
太皇太后叹气:“我昨天去看了,这回入宫的秀女,有那么几个似乎还不错。我想着……”
胤礽眼见情形不对,赶紧上前挽住太皇太后的胳膊,抢先把她后头的话挡回去:“乌库妈妈!您千万别!保成害怕。”
“害怕?”
太皇太后疑惑万分,娶个侧福晋害怕什么?
胤礽老气横秋般叹气:“保成可不想跟汗阿玛一样。”
太皇太后:???
康熙心中暗道不好。
胤礽又道:“乌库妈妈,你瞅瞅前阵子废后佟娘娘与已废德妃娘娘的事,连带着沅儿妹妹和六弟也……”
他瞄了康熙一眼,撇嘴继续:“汗阿玛后宫这些年发生的争风吃醋的事儿还少吗?这两件算是最严重的,其他呢?乌库妈妈,我实在是心里发慌。所以还是不要了吧。”
见他一副敬谢不敏的坚决模样,太皇太后盯着康熙,目光阴森:“看你干得好事!”
康熙:……
他又不能对太皇太后不敬,只能朝胤礽瞪眼。偏偏太皇太后就看到了:“你连自己身边的女人都管不好,还好意思瞪保成?”
康熙:……行。朕不动,朕认命,行了吧!
太皇太后唉声叹气:“果然孩子不能没额娘,这当阿玛的就是不尽心。侧福晋没有也就罢了,嫡福晋都定两三年了,也没个音讯。”
康熙忙道:“朕回头就让钦天监选日子。”
太皇太后不为所动:“嘴上说有什么用,真定下来再说吧。本宫也乏了,苏茉儿,扶本宫回屋歇会儿,这饭啊,本宫没胃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