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槐序
康熙恍然想起来,问道:“太子怎么吩咐的?”
“太子不让请大夫,说让他受着。”
康熙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那就让他受着吧。死了便死了,扔出去就是。”
张鹏翮:你这也太随便了。可他能说什么?不能。
“是。”
正打算告退,康熙似乎想起什么,又道:“得确定他确实死了,记得补刀。”
张鹏翮:……
“是,微臣省得。”
康熙满意地挥手让他出去,将梁九功叫过来:“太子怎么样了?”
“太医看过了,伤势不重,养两天就好,皇上不必担心。”
即便如此,康熙哪能不担心,垂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动了动,昨天就是这只手打的胤礽。康熙叹了口气:“送过去的东西,太子收了吗?”
“收了。”
梁九功止不住腹诽:你要是心疼,别打啊。打了又来后悔,还送一堆的赏赐过去,这算什么事。
“太子可瞧见了那些东西?他怎么说的?可喜欢吗?心情如何?”
梁九功:……怎么听着这语气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试探呢?
“太子瞧见了,只让奴才放下,别的没说。至于喜不喜欢以及心情,恕奴才看不出来。皇上若是担心,不如亲自去看看?”
康熙轻咳了两声:“不去,让他好好反省几天。”
梁九功将头低到胸膛,暗自翻了个白眼。嗤,说什么让太子反省,明明是你自己怂,不敢去,怕太子生气不理你,更怕太子脾气倔直接给你来个闭门羹,你又舍不得再打太子一回,到时候下不来台,面子没地方放。
皇上啊,你这不是自作自受嘛!
“太子今早用膳了吗?”
“奴才去的时候已经用过了,问了太子身边的小柱子,说太子今早胃口不错,吃的是苏州当地早食,用了一碗小馄饨,两个汤团并一小碟青菜。”
康熙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说完,又瞪向梁九功,“昨天朕在气头上,一时忘了便罢,你也不知道提醒朕,太子还没用膳。空着肚子让他挨一顿打,他身上痛,心里又憋气,哪还吃得下东西。硬生生饿一晚上,怎么受得了!”
梁九功:……
皇上,你搞搞清楚,太子昨天是没正经用晚膳,但他糕点小食吃的不少啊。怎么可能饿着,还饿一晚上!没正经用晚膳都是特意做给你看的!做得这么明显,你居然看不出来,还觉得太子饿着,你是不是眼瞎?
还有谁TM昨天死活要打呢!还催着我去找棍子,劝都劝不住!这会儿怪我吗?怪我吗?怪我吗?
但谁让康熙是皇帝呢。皇帝怎么会有错,所以错的只能是梁九功。
除了跪下请罪,还能怎么办?
“皇上恕罪,都是奴才的错。”
“跪什么跪,还不去太子那边看看,太子可需要什么,想吃些什么。”
梁九功:……皇上,你是不是忘了,我刚从太子那边回来?而且太子需要什么,想吃什么,太子身边没奴才吗?不会伺候吗?用得着我去?
不过你是皇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嗻,奴才遵旨!”
梁九功麻溜告退,嘴角抽搐,再次腹诽,全天下真是没有比你们这对父子更难伺候的了!
……
屋内。
胤礽侧躺在床上,胸下垫了个软枕,一边看着手里的各类供词,一边听胤禛的汇报。
“雷克斯公爵船上的人都押了起来,船上搜出十箱子火铳并珍宝物件若干。”
胤礽蹙眉:“十箱火铳?果然是有备而来。这么多火器,港口负责搜捡的是瞎子吗?”
大清与外洋贸易,除官方火器交易外,是禁止火器入境的。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现今没有高科技搜捡手段,难免会出现漏网之鱼。平时偶尔有那么两三把火器没发现情有可原,但是十箱子这么多,怎么可能?
胤礽冷哼:“看来海港关口那边不干净啊。”
胤禛点头:“我们在得到春枝信息之时就给广州去了信,已查出来是市舶司那边的副使名叫梅勒阿克墩。此事就是他过的手。梅勒阿克墩并不知道箱子里是火铳。雷克斯没有亲自出面,是派手下人接触。他们同梅勒阿克墩说里面是洋酒,已经封装,不宜开箱,请梅勒阿克墩通融。”
梅勒难道真这么蠢,洋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查都不查就给予便利,不过是对方给的太多罢了。
胤礽神色又冷了两分:“朱和潍怎么样了?”
“已经死了。”
胤礽淡定自若,对这个结果半点不意外,只平静问了句:“补刀了吗?”
胤禛点头:“补了。”
说完又继续道:“据朱和潍身边的人供述,他们早前便与洋人有过接触,但一直没有达成合作。两个月前,雷克斯公爵抵达大清,与朱和潍取得联系,私下会面,彼此商定好计划。由雷克斯设局将太子引出来,再由朱和潍动手。朱和潍一方的火器全是雷克斯资助。
“我与纳兰大人负责审问了雷克斯与他带来的人,得知雷克斯此行非弗瑞斯国官方举措,但官方却有借雷克斯行试探大清之意。
“雷克斯知道二哥喜欢数理之学,对机械发明更是感兴趣,便故意接近惠更斯与莱布尼茨,又通过他们将牛顿拉过来,目的就是用他们吸引住二哥,将二哥引入他的圈套。
“来清之前,他并不确定朱和潍会否与他们合作,那时是想着尽量说服朱和潍,让他去做出头鸟。若朱和潍不顶用,就怂恿大清民间其余势力,就算都不能,也可以想办法借机套取我国的发明研究与学术成果。总不会空手而归。
“来清之后,与朱和潍的合作意外顺利,他就为朱和潍提供武器与机会。牛顿先生的腿不是意外受伤,而是雷克斯故意设计他摔倒,如此才能将二哥引去万国驿馆。
“至于牛顿与惠更斯莱布尼茨三位先生,据目前情况来看,他们对这场阴谋并不知情,是被雷克斯作为工具拉下水的。”
胤礽松了口气,这三位可是巨佬,他也不希望他们会参与进这种两国政治斗争之中。
说到此处,该汇报的基本都汇报清楚了。胤禛问道:“二哥伤势如何?”
“无碍。养了两三天,好多了,不必担心。”
这倒不是胤礽为了宽胤禛的心故意这么说。他是真没大碍。康熙即便盛怒之下,出手也是有分寸的,因此他的伤并不重,虽然有些影响,但远远没到不能下床走动的地步。
胤礽这几天一直躺着不出门,一方面是觉得自个儿都十七八岁了,还挨打,打的还是屁股,面子上过不去;另一方面则是故意做给康熙看的。
刚想到康熙,就听外头说:“梁公公来了!”
随梁九功一起来的,还有两箱子赏赐。胤礽嘴角抽搐:“梁公公,你怎么又来了?”
梁九功:……你以为我愿意来吗?每天三顿的往这边跑,我不累吗!还不是被你们父子俩逼的!
看着挪进屋的箱子,胤礽很是无奈,只能遗憾地对胤禛道:“本来还想跟你再说会儿话呢,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
胤禛走后,胤礽起身下床,理了理衣服,对梁九功抬了抬下巴:“走吧!”
“走?太子不养伤了吗?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去见汗阿玛,孤要是再躺不去,你这一天三次的往孤这里送东西,孤屋子里全堆满了,还有养伤的地儿吗?”
梁九功:……听听,人言否?太子,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其他皇子阿哥想得赏赐还没有呢,你居然嫌多。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胤礽因有伤,走得有些慢,到的时候康熙正在喝茶看奏折,瞄了他一眼,状似随意地吩咐:“给太子看座。”
胤礽摇头:“我不坐了,坐着疼,站着还舒服点。”
看向康熙的眼神幽幽怨怨,委屈巴巴,充满控诉。
康熙哼哧:“那也是你活该,你自己说说你该不该打!”
梁九功无比心累,恨不得上前捂住康熙的嘴。皇上,太子能来,就代表他愿意低头了,你就别再嘴硬了。以为这几天心里揪着揪着睡不好的人是谁呢。要是再把太子给气走了,有你受的。
可惜康熙听不到梁九功的心声,继续维持着他身为皇父仅有的那点尊严:“反省了几日,可知道错了?”
胤礽转身就走。
康熙:!!!
“站住!你去哪儿!”
胤礽梗着脖子理直气壮:“我错了啊,自是回去继续闭门思过!”
康熙:……
梁九功心底翻了个白眼,看吧,让你话多。可到底是自己主子,见主子吃瘪,想开口示弱又死要面子,梁九功只能亲自上阵:“太子若是嫌坐着不舒服,奴才给您垫个软垫。”
康熙松了口气,给梁九功投去赞赏的目光,补充道:“找软点的厚实些的。”
梁九功应下,心里又呵呵了两声,一通张罗,将椅子垫的软软的,才扶着胤礽坐下。胤礽也没拒绝,既然有人给台阶下了,他再端着,这事就没完了。胤礽见好就收,直接忽略什么“错了没”“该不该打”的问题,甚至绝口不提自己挨得这顿打,直接开口说起正事。
“朱和潍与洋人勾结之事已经基本查清了,汗阿玛决定怎么处置?”
“朱和潍已死,其他人斩了便是。”
对此,胤礽并无意义,只问:“朱和潍的三个孩子也斩吗?”
那三个孩子,大的五岁,小的才一岁。胤礽有些不忍,康熙也听出来了,问道:“你怎么看?”
“如今朱和潍一系余孽尽除,海晏河清,国泰民安,百姓有好日子过,可不会被随意煽动地去造反。因此便是不杀,留着也不会对我们有多大影响。
“不过朱和潍的长子已经记事,当日万国驿馆他也在场,亲眼目睹一切,难免心存芥蒂。儿臣觉得不如让他去守陵吧,守他们朱家老祖宗的陵,也算给前朝皇室留一脉尽孝了。”
康熙不置可否:“另外两个呢?”
“那两个大的两岁多,小的一岁,都还是不知事的年纪。若是汗阿玛允许,儿臣提议隐瞒他们的身份,选个合适的普通百姓之家送养,就说是父母皆亡的孤儿。”
依康熙的意思,杀了最妥当,哪用得着这么麻烦。但谁让这主意是胤礽出的呢,他刚打了胤礽,还心虚着呢,怎好直接驳斥回去,轻叹一声道:“准!”
胤礽松了口气,赞了一句康熙仁慈,又提起梅勒阿克墩。
康熙面色冷厉,朱和潍是前明后裔,一心推翻大清统治也就罢了。梅勒阿克墩身为满人,居然为一点钱财变成他国入侵我国的帮凶,为他人推翻自家统治行便利之道,康熙怒气只会更甚,咬牙道:“自是斩立决!”
对这个结果,胤礽并不意外,补充道:“官府公示,以卖国论罪,当众处斩,以儆效尤。”
拖行朱和潍是为震慑卖国者,公开处斩梅勒自然也是。
国内的解决了,剩下便是国外的。
胤礽敛眉:“听四弟说,雷克斯一直叫嚣着他是公爵,母亲是王室,说我们不能杀他。依儿臣之见,确实不必杀他,既然他把自己的身份说得如此尊贵,那么就将他做的事以及弗瑞斯国的打算公布出去。
“接下来就看他这身份值多少价钱了。让弗瑞斯国拿东西来赎。如果弗瑞斯国给出的东西让我们满意,便放他回去,若是不能让我们满意,杀他一个公爵也没什么意思。”
康熙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意,抬眸问:“你想开战?倒也无不可。他们敢刺杀你,就要付出代价!”
胤礽摇头:“直接开战不妥当,战争耗资巨大,我国虽在火器上略胜一筹,未必打不赢,但难免会拖累国内经济与民生。而且远航作战,后方补给难以维系,短期内或许无大碍,但战线一长就会出问题,不利于持久战。
“如果我们的敌人只有弗瑞斯一国还好办。只是西方诸国林立,彼此接壤者多。若我们开战,难保不会有人趁火打劫。倘若弗瑞斯国愿意舍弃一部分利益求得盟友,几方夹击下来,我们就会打得越来越辛苦。”
胤礽嘴角一勾:“所以儿臣的意思是,西方诸国不是大多都与我们有邦交吗?甚至不少国家都曾同我们购买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