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槐序
“当然好!你这可是全天下独一份!说吧,你想要什么?”
胤礽鼓着脸:“儿臣只是想让汗阿玛高兴。汗阿玛别说得好像儿臣送您东西,总想从您这再捞点什么一样。儿臣才没有!”
“好好好!没有!”康熙笑眯眯看着他,“真没有?”
胤礽低着头,支支吾吾:“没……没有。”
语气明显有些虚。康熙眼中玩味更甚。
胤礽最终承受不住,说:“儿臣真的是单纯给汗阿玛献寿礼,没有别的心思。就是……就是……”
胤礽的声音低了下来,“儿臣今日的课业还没有做,汗阿玛能不能同张大人说说,通融通融?”
康熙:???
他微微皱眉:“一码归一码。此事朕不能答应。你对诸多事物好奇,总想捣鼓捣鼓,朕可以随你。但前提是,不能荒废了学业。今日为何没写?”
大约是怕他生气,胤礽急忙解释:“非是儿臣偷懒不写,而是儿臣……儿臣实在不会。”
康熙愣了片刻,可能是素日里从张英等人听到的都是对太子的夸赞,亲自考校之时,胤礽也都对答如流,康熙还是头一回听他言不会这个词。
“布置的什么课业?朕瞧瞧。”
胤礽支使小柱子去书房拿过来。康熙一见,有些吃惊:“你已经开始学史了?”
“张大人见我四书的学习进度不错,说不必等四书五经学完再来读史。昨日已开始将我习《史记》。他说我是太子,比起对四书五经的掌握,更该通读史书。”
康熙点头:“张英这话倒是没说错。是该多读史。只是他出的这几道题目,于你这个年纪来说,有些深了,不怪你不会。”
康熙觉得可能是胤礽在四书上的表现太过优秀,使得张英将要求一再拔高,如今新换了史书,依旧如此。现在刚学,该是二人还在磨合期,还没摸准胤礽的脉。张英非是死板之人,过几日当会有调整。
康熙招手:“过来,哪里不懂,朕教你。”
胤礽有些犹疑:“会不会耽误汗阿玛的时间?”
康熙愣住。
“儿臣每日在御书房半个时辰,瞧着汗阿玛忙得很,不是这个大臣求见,就是那个大臣有事要禀。便是不召大臣议事的时候,也有一大堆的奏折要批。经常是儿臣课业做完,字都练了好几大张,您才忙完一半。
“您每日这么辛苦,好容易从御书房出来,还得去给乌库妈妈请安,关注宫中情况,隔三差五检查我与大哥的课业。今日定下皇庄试种之事,想来又有得忙了。汗阿玛不如休息休息,儿臣可以自己翻书,或是等明日再请教先生也是一样的。”
对上胤礽关切的眼神,康熙心头一滞,恍然想到一点。会不会是他弄错了。非是胤礽从前在学业上没有难题,而是心疼他劳累,不忍再麻烦他,这才从未向他开口。只默默地自己私底下去花双倍或是数倍的时间去钻研。怪不得……
怪不得他总奇怪,为何胤禔时常拿课业来找他,胤礽一次都没有。要说完全没有难题,怎么可能呢。即便胤礽聪慧,可张英熊赐履等人的要求也是跟着往上走的。
康熙叹息一声,语气越发柔和,“哪里就差你这点时间。你这些题目对朕来说简单的很,不必费什么脑子。怎么就耽误朕休息了!教你的同时,朕也等于是在休息。过来吧,坐朕身边。”
胤礽迟疑了一下,还是跑了过去。
康熙摸着他的头说:“往后有不懂的,皆可以来问朕。保成,你记住了。朕是你阿玛。你学三字经时也背过一句:子不教,父之过。可见教导孩子是父亲的职责。不要想太多,直接来找朕就是。”
胤礽扬起小脸,笑着答:“好!儿臣知道了!”
一大一小就此依偎在一起,一个说一个听,昏黄的灯光将父子俩的身影投射在窗户上,来替太皇太后送点心的苏麻喇姑瞧见,留下东西转身离去,不再入内,嘴角勾起,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30章
钟粹宫。
惠妃当场失态:“你说什么?太子送了一匣子稻穗,他自己种出来的稻穗?比以往的稻谷都要好?还好很多?”
惠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他妈是什么天方夜谭。太子不就是闲得无聊,在毓庆宫后面拨了一块地闹着玩吗!怎么就种出全天下最好的稻子了!
太子?种地?全天下最好?这几个词连在一起,谁听了不觉得荒谬!
芳蕊道:“奴婢也怕听错了,再三打听,后经多方查证,千真万确。皇上虽然没有公之于众,但太子是在慈宁宫众目睽睽之下把皇上请去玻璃房的。二人在玻璃房呆了没多久,便召见了索额图,还有另一位大人。
“奴婢后来打听到,这位大人姓闵,在农田司任职,对田间农事最是了解。并且根据宫外传来的消息,索额图与闵大人出宫后直接去了皇庄。皇上让人传话,命皇庄上下配合二人行事。庄子里的稻田,还没播种的便罢了。已播种入土的,也要全拔了,等着种植新稻种。”
惠妃只觉得自己呼吸不畅,站立不稳,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太子弄出来的稻种究竟如何,她不清楚。但她明白一点,皇上即便再偏爱太子,也不会搭上朝廷大事陪其胡闹。
索额图是太子叔公,愿意陪他闹也就罢了。闵大人即便品级低,也是朝廷命官,有正事在身的。怎会放下一切去陪玩?
再说,皇庄在内务府名下,所产出的粮食专供宫中。宫中如今不缺粮。皇上让皇庄暂停过往种植,试验太子的新稻种只需一句话。庄子里都是为皇家办事的奴才,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但皇上是明君,不是昏君啊!就算只是京城一处皇庄,不涉及承德兴州,也不是小事。更何况,若只是为了满足太子的玩闹之心,划出皇庄如今还没播种的土地不就行了?为何要把已经播种的都拔了?
此间种种,无一不在说明,太子的稻种不寻常!恐怕那句“全天下最好”不是空口传言。
倘若真是这样,这份寿礼如此之重,胤禔亲手写的寿字和文章又算得了什么?不!不只胤禔,便是她的红珊瑚也没什么看头了。
什么祥瑞!说是天然生成,可惠妃明白这里头未必没有人为因素,就为了凑一个祥瑞的名头罢了。
可以说,如今宫里宫外准备的寿礼在太子的稻种面前都会黯然失色。珠玉在前,皇上还会在意这些东西吗?
她想要借献礼大典来出风头,讨圣心的计划算是破碎了。
哦,问题还不只这些。万圣节总归还要办,礼还是要送。不论如何,红珊瑚是她准备的最好礼物,没得代替。失去一次献礼带来的好处本不算什么。关键在于,太子锋芒太锐。
不谈玻璃座钟这两样奇技淫巧之物,太子前有牛痘,后有稻种。名声远扬,响震内外。胤禔要怎么办?他还有出头之日吗?还有去争去抢的机会吗?
惠妃只觉得胸口梗堵,喘不过气来。
太子怎么就这么好命!阴差阳错引导刘太医研制出牛痘,如今又误打误撞捣鼓出稻种!这是什么运道!就像胤禔说得,狗屎运寻常人踩一次就不得了了。太子怎么三番五次能踩中?
莫非,他真是天命所归,梦中有神仙相助?
……
万寿节。这一日朝臣休沐,皇子们也不必去尚书房。宫外车水马龙,宫内张灯结彩。康熙在保和殿设宴,君臣同乐。
献寿礼这等重头戏,自是不可或缺的。外朝臣按品级从高往低,一一拜寿。皇子们由胤礽打头。若按长幼,本该是胤禔带领。可谁让胤礽是太子呢。有他在的场合,胤禔都要退一射之地。
虽然早已给了寿礼,胤礽还是额外备了一份,是自己写的一幅字。笔触稚嫩,风骨未成,但至少字迹端正,似模似样,在他这个年纪,已能称上一句难得。没人能说出半个不字。一众嫔妃朝臣赞叹连连。
胤禔暗地里握紧了拳头。他准备的也是一幅字。按惠妃的话说,有太子的稻种珠玉在前,不论他准备什么都已落了下乘,不如省了这些心思,老老实实按原计划进行。谁料竟是撞了车。
撞车不打紧。坏就坏在胤礽比他小两岁,读书比他晚,一手字却胜过他良多。偏偏他还没有一个天大的功劳保底。这让他怎么办!
眼见所有人围着胤礽转,夸奖不绝,胤禔一颗心仿佛在油锅里煎熬,呆在宴席上的每一刻都成了受刑。便连康熙笑着称他的字不错,进步很大的话都尤为刺耳。
对于胤禔等人的心情,胤礽半点不知道。这个万寿节,他过得非常开心。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是难得的假期,不用上课,没有作业。还等什么!玩个够本啊!
他拿着发条人偶与胤祉胤禛比了会儿赛跑就觉没意思了,偷偷带着人出殿,让小太监们在空地上划了片区域,两边各摆一个球门,将三四两位阿哥扔进去蹴鞠。自己站在一边摇旗呐喊,又当裁判又当指挥。
“三弟,从后面去,抢球啊!”
“四弟!别傻站着啊!球被抢了,追啊!你比三弟小,允许你用手!扑上去抱住!”
“对!就是这样!好样的!赶紧射门!哎呀呀,你看,你踢进三弟怀里了。”
……
系统:都活两辈子了,同两个奶娃娃玩蹴鞠,还玩得这么起劲,也不嫌丢人。
胤礽翻了个白眼,理都没理他。
两局完毕,三人一身是汗,各自由宫女太监们带下去更换了衣服,再回到宴席上,胤祉胤禛手上各捧了一束花。
二人屁颠屁颠走到圣前,争先恐后说:“汗阿玛,我赢了一球,这是太子哥哥奖赏给我的。我把它送给你!”
“我也赢了一球,太子哥哥也奖赏我了。汗阿玛,我也送给你!”
两束野花,不值钱,更谈不上多漂亮。康熙却非常高兴,哈哈大笑,更是将胤祉胤禛搂过来,一边一个,目光看向胤礽,十分欣慰。
两个小屁孩叽叽喳喳说着蹴鞠的事儿,没完没了。
胤礽时不时开口补充,末了还道:“等过几年,五弟他们大了,我们组个皇家蹴鞠队。再联合宗室朝臣的孩子办几场运动会,大家一起蹴鞠比赛。那才好玩呢!”
胤祉胤禛瞬间跳起来,高举双手:“太子哥哥,我要加入蹴鞠队!”
“还有我!我也要!”
“好好好!都加入!全都有份!”
康熙:……
这模样仿佛那什么劳什子运动会跟蹴鞠比赛就在眼前了一样。
康熙哭笑不得,他笑睨了胤礽一眼:“就你那蹴鞠的本事,还想组建蹴鞠队教弟弟们蹴鞠?不嫌丢人?”
胤礽脸上的笑容消失,两颊气鼓鼓的,双目圆瞪:“汗阿玛,您别瞧不起人!我蹴鞠本事哪里差了!”
迷弟一号胤祉率先帮腔:“对!太子哥哥蹴鞠可厉害了!”
迷弟二号胤禛不甘示弱:“我们蹴鞠就是太子哥哥教的!太子哥哥教得可好了!”
康熙:……
就你们那手脚一起用的也叫蹴鞠?快别埋汰蹴鞠了!
胤礽将胤禔拉过来:“还有大哥呢!大哥也能教啊!大哥蹴鞠的本事总不差了吧!”
康熙笑眯眯看了二人一眼,“嗯,保清的蹴鞠倒是比你强得多!”
胤礽:艹!瞎说什么大实话!
胤禔:???啊?哈?啥?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对于这个小插曲,众人反应不一。
荣嫔十分高兴,胤祉与太子交好,百利而无一害。她乐得见两人亲近。佟佳氏神色就不太好看了。这阵子太子与胤禛的交往逐渐频繁,再看今天的架势,总感觉事情朝她越来越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莫名有些心慌。
德嫔偏着身子低头吃点心,依旧是那副娴静模样,不见波涛。
惠妃则暗地里搅着帕子,眸中晦暗不明。
宴后,众人散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胤礽着人准备了热水,一边舒服地泡着澡,一边和系统闲扯。
——宿主,你是打算走好哥哥路线吗?这招也不是不行。但你对老三老四那么好,对老大的态度会不会显得太区别对待?
胤礽叹息:“胤祉胤禛还小,感情尚能慢慢培养。我与胤禔间隙已生,胤禔现满九岁,早就懂事,想要亲近谈何容易。
“再说,是我不愿意与他亲近吗?早前一起出宫,不论玩糖画还是卖糖画,我都拉着他一起。他却觉得我抢了他的风头,让他沦为陪衬。
“还有今天的蹴鞠,我没叫他吗?他自己想呆在汗阿玛身边,不愿意出来,我能怎么办?后来我提议组建蹴鞠队,更是把他拉进来当教练。
“他呢?本是是最好在汗阿玛跟前表现的时候,他耷拉着脑袋,事后还对我蹬鼻子上脸,觉得我在使唤他,以为我拿他当工具人呢!”
——咦?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