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让我修身养性 第180章

作者:千里江风 标签: 升级流 爽文 女强 武侠 BG同人

  柳伴风提到的十年间的武林大事也确实不曾提到几次李寻欢的名字,只剩下这“例无虚发”的名声还始终未曾被人忘记。

  这十年间在李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那本落到恶人手中必定为祸江湖的怜花宝鉴又是否被妥善地保存,传给了合适的传人,此事他也无从得知。

  或许这个初入江湖的小姑娘从五毒童子死前的话中猜到的所谓小李飞刀也在关外,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准确,但不管怎么说,他此番返回也确实要为自己当年留下的东西最后的归宿做个见证。

  而在此之前,他还要去做另一件事。

  阿飞和时年说自己还要再上山一趟做些收尾的工作,王怜花也跟了上去。

  即便此时已经是夜幕低垂,并不是个合适做事合适行走在湿滑山道上的时候,对阿飞这种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环境的少年来说,却显然并不是一件难事。

  王怜花不大喜欢他的这种固执,这种固执和坚持对于一个想要在行走江湖中天下闻名的人来说,显然不如灵活变通来得有利。

  不过固执的人往往有这种人的可爱。

  王怜花目送着他像是一只夜色中行进的孤狼,轻而易举地爬上了山,回到了那个不易遭到野兽入侵的家园。

  他回来是为了把墙再堆垒得高一些,以免山壁之下的小小坟墓会在他不在此地的时候,被哪个不速之客给破坏了。

  这座坟墓上只有那一支新梅,并没有写上姓名的墓碑,就算王怜花再如何聪明他也无法透过坟墓来判断埋葬在这里的人是谁。

  不过等到阿飞去外面搬运石块木头的时候,他干脆潜入了屋子。

  这座小屋的卧房只有两个,一个便是那铁剑少年的,里面与其说是井然有序,不如说是实在没有什么东西,他过着过分清贫寒酸的生活,在这屋中更加得到了印证。

  而按照王怜花旁敲侧击地跟铁化鹤打听,这少年跟着自己的母亲搬来此地已经有十余年了,可惜他也只在二人来此的第一日见到过那个白纱覆面的女人,之后便再没见到过她。

  这并非是个临时伪造出的生活环境。

  他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疑心对方来历不明还别有用心实在是有些没必要,转而推开了另一间卧室的门。

  这间卧室看起来已经有许多年不曾有人使用过了,却依然保持着整洁,像是有人一直在用心收拾。

  但这间房间的主人,实在不像是会教出阿飞这样的孩子的人。

  除了已经没有铺着被褥床单的床,在这间房里只有一个梳妆台和一个衣柜。

  王怜花对女人的东西如数家珍,如何看不出这摆在梳妆台上的菱花铜镜,是出自京城王芳斋名匠的手笔,一面镜子便用这样的规格,可见曾经在此居住的女人必定又在意自己的容貌,又是个生活精致之人。

  一应的化妆脂粉都是京城名号所产,唯独其中的一盒刨花头油,并非是王芳斋那香气浓郁的一款,而是江南宜芳阁的玫瑰花露。

  他心头一惊,这个配置的妆台他从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过——

  幽灵宫主白飞飞!

  他纵然不曾亲眼见过,却也知道当时白飞飞要想在黑暗的环境之中虚构出这一番卧室画面,势必也得大半是她亲眼见过的,说出来才有信服力。

  他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果然在其中看到了一把同样出自王芳斋,却是来自柳州分号的精品乌木梳子。

  王怜花如遭雷击。

  这又与白飞飞当年的话不谋而合。

  他直接冲到了衣柜前,拉开了门扇。

  山中冷潮,纵然是阿飞已经对这衣橱中的衣服看护有加,还是难免有了虫蛀,也生了发霉的斑点,可也足够让人看得出来,在这衣柜之中,除了一件粉色的衣服之外,其他的都是皓白如雪。

  他还想再探寻一番,却陡然听到了阿飞从外面回来的声音,便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动静便从这房间的后窗翻了出去,顺便带上了窗扇,就好像他从来不曾来过此地一般。

  可出了房屋,山里的夜风一吹,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在沙漠之中的判断了。

  这有着与白飞飞配置相似的梳妆台和衣柜的山中客,此时已经是长埋地下的一具白骨,只留下了阿飞这个性情孤僻,却容貌肖似沈浪的孩子。

  而时年,她熟悉沙漠之中的情况,对江湖上的事情却知之甚少,修炼的是关外铁血大旗门的嫁衣神功,真如白飞飞所说是有本事将江湖掀个天翻地覆的。

  和阿飞相比,她的相貌像白飞飞些,脾气却介乎二者之间。

  王怜花自觉不该有人会猜到他这出海十年还有回来的可能,更何况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曾说过自己就是沈浪与白飞飞的后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他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到中年越发容易胡思乱想的家伙在这里揣测。

  所以这两人当然谁都没有在冒充,却也成功让他陷入了怀疑人生的境地。

  等时年第二天见到他的时候,居然见到这位保养功夫堪称一绝的王公子神色间透着一股茫然和疲惫。

  “王公子,这关外应该没有地方给你去做贼的机会吧?”

  王怜花摆了摆手,“认床而已。”

  这话谁听了都不信,若当真是认床,前几日赶路途中他就应该已经是这副样子了,又怎么会是在铁化鹤夫妇的地方安顿下来的今天。

  金无望敏锐地发现,王怜花今日看向时年和阿飞的眼神,不像是昨天那个防止小狼崽把自家的幼苗给叼走的样子,而是左顾右盼无比纠结的样子。

  纠结这两个字在他的印象中与王怜花绝无一点沾边的可能,但他见到的显然并不是幻觉。

  “你总不会在担心她把人教错了?”金无望冷淡地开口问道。

  青衣姑娘在此时无比轻巧地捏住了灰衣少年的剑锋,她指了指对方的前襟,示意他这一剑虽快,却尚有破绽,这两人明明一个话多一个话少,居然交流得无比顺遂。

  王怜花像是完全没意识到有人走到他的身边一样惊了一跳,他薄唇轻抿,笑容中流露出几番苦涩来。

  若不是金无望打断,他可能连这两人是双生兄妹,或者一个是白飞飞找来顶替自己的亲生孩子,养育成人后去江湖上找/人/报仇,另一个是她完全按照自己梦想之中的孩子养大的这种离奇剧情都想到了。

  但念及白飞飞当日何等洒脱地离去,王怜花又觉得这不是她会做的出来的事情。

  好在他也并没有多少纠结的时间,因为从铁化鹤夫妇那里得来的消息,小李飞刀确实在关外,还就在他们当时途径的地方,距离此地也不过是一日不到的跑马日程。

  这人当真没有留在李园与他那位青梅竹马的表妹做一对神仙眷侣,而是只带着一个壮硕的仆从隐居在此地,他便必须为了怜花宝鉴的事情去问个明白。

  那是一间典型的关外北方小院。

  初春的寒意让在院子里透风的此地主人还点着一盆炭火,在炭火炉上温着一壶酒,也不知道是酒气还是烟气更盛一些。

  走进这小院的人第一时间看到的一定不是那铁塔一般修炼了铁布衫的壮汉,而是透过薄烟看到的那张苍白的脸。

  这张脸因为饮酒而呛咳出一种苍白中带着红潮的病态,也因为关外的朔风吹得眼尾添了几道无从忽视的皱纹,可他那双略呈碧绿色的眼睛里泛着柔和的眼波,里面晕染开的并非是人到中年独居关外的冷寂,而是一种年轻人的活力和自在,更有一种岁月变迁后的宁静。

  这是一张足够有魅力的脸,而他此时正用手中的柳叶薄刀雕刻着手中的木头。

  人像并未成型,只能感觉出他在雕的是个女人而已。

  有人进来他当然不会全然无所察觉,只是因为来人并没有展露出杀气,他这才没做出将人驱赶出去的决断。

  那站在最当先的青衣白氅的女孩子用并无恶意只有探寻的目光打量着他——

  不对,是打量着他的刀。

  这把最普通的刀在她眼中明显要比他这个人有吸引力得多。

第145章 (一更)

  李寻欢不得不承认, 这盯着自己那把又是刻刀又是飞刀的姑娘,应当能算是他平生见过的美人之首。

  即便她没顶着什么繁复的发型,披着风氅走进来发间和斗篷上还带着关外的初春飘絮, 又再即使她的年纪尚小,还不到眼波如雾,能让人一眼沉沦的年纪——

  可谁也不会因为这张灵秀动人的脸看向自己的时候那一点并不太重要的失礼而生气。

  虽然铁传甲在看清这走进来的人数的时候还是本能地挡在了李寻欢的面前。

  这个时年和王怜花远远见到过的大个子, 当日在去酒馆里打酒的时候便是一派将这工作当做了什么必须慎重对待的神圣事业。

  此刻时年也算是看出来了, 他的这份敬若神明的情绪, 正是指向这个面色看起来被酒侵蚀出了些病态的男人而去的。

  而这位, 便是她要找的小李飞刀。

  “让开吧。”李寻欢轻声开口, 这话自然是对着铁传甲说的。

  他抬眸看向了时年几个的方向。

  且不说这个漂亮得过头的青衣少女 ,她身后跟着的任何一个人单独出现在这个院落中,他都不可能做到无视对待。

  跟在她左边的那个以铁片木柄为剑的少年,也当然可以称得上是他所见过的最英俊的少年。

  当然无论是时年还是阿飞,在李寻欢看来最为引人注目的无疑就是他们的精神气,当眉眼间的神姿展现出那份少年人的灵动鲜活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满是酒气的胸肺和呼吸来觉得有些干涩的空气中,都弥漫出了一股春夏之交的青涩而纯净的气息。

  跟在两人后面活像是两个家长的人,一黑一白的披风是颜色上的对比, 而两个人的脸更是形成了一种足够鲜明的美丑对比。

  但李寻欢行走江湖已有多年, 这样的组合只能称为怪,却还没到要让他大惊失色的地步。

  他目光虽然抬起,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下, 像是已经经过了千百次的雕刻一般, 这一刀依然落在了他所需要的位置上。

  时年分出了一缕目光在这木头人像上, 发觉这雕像好像又有了些神采, 但还透着一层包裹住它的外壳, 只等再继续动刀便能让人看清这雕像女子是什么模样。

  李寻欢却不继续雕刻下去了,这是他惯来雕刻的习惯,这张脸他在梦中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他也知道下一刀该如何出才能将这雕像雕刻成栩栩如生的面貌,可他不能这么做。

  他将木雕揣入了袖中,连带着那把天下最朴素也号称杀伤力最强的飞刀一起,都消失不见了。

  倘若此时再看这个人,他便当真像是个关外酗酒无度的酒鬼,谁又能想到他便是昔日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保定李家的李寻欢。

  “不知几位所来有何事情?”李寻欢从容地开口。

  时年也不跟他兜圈子,“两件事情,第一件事这位王怜花王公子要找你问询一件十年前的旧事。第二件事,我也是使飞刀的,所以我想找李探花切磋一番。”

  李寻欢怎么会没听过王怜花这个名字。

  但他在江湖上走动的时候,距离沈浪王怜花等人出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年,更何况王怜花号称千面公子,平日里罕有以真面目示人的。

  就算李寻欢的父亲算起来与沈浪有忘年交的情谊,王怜花又与沈浪化敌为友,算起来也是他们李家的朋友,他也确实不曾见过他的真容。

  此刻的院落之中,有两个人的气息他几乎捕捉不到,一个便是那玉面朱唇风流相的公子,一个便是这声称要与他较量飞刀的小姑娘。

  他突然一时之间有些吃不准这两人的年龄,尤其是后者。

  他痴长对方十几岁,却显然在内家功法上并非对方的对手。

  这两人显然没有这个戏耍他乔装成旁人的必要。

  “几位先坐吧。”

  铁传甲是个实在好用的打下手之人,李寻欢的话音刚落便已经看到他如同一道风一般赶去了院落的杂物间,搬出了几张凳子出来。

  时年落座之时,李寻欢也已经将温着的酒倒入了酒杯之中摆在了几人面前。

  “我请列位先喝一杯。几位找我的两件事情,不知道是先从哪一件说起?”李寻欢问道。

  如果换做是前几日,阿飞一定会先以一来自己没有钱,二来他也不想欠别人的人情这样的理由将这这杯茶给拒绝了。

  但是时年昨日才跟他说过,他们既然要上江湖上扬名,总有些人切磋之前要先请客喝酒喝茶,如果直接推脱,说不准对方就要觉得是怕了他们,不如等打完之后再来算总账。

  王怜花隐约觉得时年这个说法有哪里不太对劲,按照时年的逻辑,接下来便是打赢了之后对方的东西就是自己的,那方才用来请客的茶水美酒也就算是自己的东西,既然是自己的东西便也不需要给钱了。

  这强盗逻辑让阿飞的眼神都呆了片刻,而后只能不知道如何辩驳地点了点头。

  王怜花疑心照这么教导下去,阿飞恐怕是要不复今日还能见到的天真老实了。

  可他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时年和阿飞的身世,以至于他毫无开口的立场,只能自我安慰这样教下去行走江湖总不会与被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