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至于这个不知道为何在疯癫了七年后功力不退反进,甚至让人觉得看到的已经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个可怕的怪物的关七, 要如何来解决——
他们早已经在金风细雨楼外准备好了安神镇定的东西, 就跟惊涛书生修炼活色生香掌法的水晶洞里的东西相似的材料,也请了除了死在苏梦枕手里的吹笛人之外的奇人异士到时候进行操纵。
再不行,这京城里还有诸葛神侯, 还有米有桥, 还有黑光上人和林灵素这两个以仙法在皇帝面前得脸的人, 就算一个不够,让他们全部一拥而上,总归也能将这个关七给拿下了。
这也正是为何相爷当日会跟太师建议,利用关七来做这个清理障碍的人。
梁伤心当即便想返回战圈,趁着时年和关七交手,趁乱击杀这位绝非常人的金风细雨楼副楼主。
然而当他站稳身子,意欲返回的时候,却跟手中无剑的孙忆旧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脸上的震惊。
他们绝无这个机会。
这风暴之中刀剑横行,仿佛只要踩踏进去一步便会粉身碎骨。
在关七蓬乱起来的发丝之下,那双让人觉得他已经走火入魔,燃烧着魔性之火的眼睛,迸发着残酷的戾芒,而时年这执刀而来,又如何不似有神光流照。
那已经不像是人之间的战斗。
也绝不是他们能插手的对决。
他们能做的顶多就是现在加入其他几人的行动中,合力围杀苏梦枕。
可惜莫北神的偷袭已经先一步被时年中断,而余厌倦已经死在了苏梦枕的手里,此地本就是金风细雨楼的人多,方才不过是瞬息之间未曾来得及反应而已,现在再如何慢半拍也知道要将他们几人围堵在此处。
这一番偷袭不像偷袭,背叛不像背叛的转变实在是太快了,绝不是因为他们的水平太差,而是因为金风细雨楼这正副楼主之间的默契,高得让人觉得心惊。
除了关七,其他人都已经落入了他们的掌控之中。
而这一次时年不打算给关七以那种模仿的功夫来应招的机会了。
人最难对付的人就是自己,这始终是一条铁律。
所以她要让他来不及模仿,更无从模仿,直到拿出自己本来的本事来作战,从而尽快找到破局的机会!
朱月明本以为时年那一出祸水东引是为了让自己当替罪羊,尤其是要惩戒他这个和米有桥暂时达成了协议、将八大刀王带来了此地给金风细雨楼添堵的家伙。
没想到她只是为了用关七的抢攻来救吴其荣而已。
现在她更是已表现出了一派要由自己来拦截关七的架势。
这绝非是什么容易之事。
关木旦的天资,朱月明曾经在拜访神侯府的时候跟对方问起过,神侯表示,当年他虽曾经将误打误撞闯入皇宫的关七给驱赶出去,却并不能称得上是赢了他,他在武道上的天赋难以估量,甚至可能早在疯癫之前就已经到了另一重境界。
而倘若朱小腰在这里的话,她便可以告诉时年,关七甚至曾经说过自己看到了别的世界的画面。
可惜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被雷损的炸药给炸伤了脑子,包括关昭弟之内的人都觉得他说的是梦呓之言。
也正因为如此,关昭弟一边关照着这个哥哥,一边将他用铁链栓了起来,免得他出去伤人。
但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
时年在这挥刀的瞬间想到的是自己从与关七的交手中,说不定还能找到突破的机会。
苍翠的飞刀以袖里短刀的方式雷霆而落,仿佛陷入了关七周身那种近乎黑洞的气劲漩涡之中。
下一刻,六戊潜形丝拉拽着飞刀四刀齐出,而她的左手和右手同时用出了不同的招式。
左手轻柔而诡谲,五指如兰花拂露,却直取关七的手腕,右手势如烈火,引动着体内的嫁衣神功真气,朝着关七拍去。
她这一番变招太快了,快到几乎是漏看了一个瞬间,便已经从一招变成了六招,而围堵关七的也并不只是她一个人,是四个用刀的好手和一个用出了如意兰花手,以及一个拍出了霸绝人间掌法的人。
她不怕关七先对付她的刀,空中掠动的无形丝线既能让这四把刀随心进退,又能作为第七件针对关七的武器。更何况,这江湖上还有一个传闻,关七此人从不破坏别人的武器,因为他对武道有了一种让人觉得走偏了的至诚。
刀刃、指法、掌法,三种绝非是应该在同一个人身上表现出的本事,现在几乎在同时呈现了出来。
而关七,他方才交手的人太少,那种本能模仿旁人武功的本事,此时还不足以找到同时应对这三种进攻方式的法门。
何况时年的刀中已带着几分伤心小箭的要诀,引动着关七的情痴之气,如意兰花手与霸绝人间掌法,两种完全相悖又同样非同凡响的武功在她的手上发动,更是在将要落下之时忽然双手的功法换了个位置,让人更加无从招架。
所以关七只能出剑,出他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
否则他绝无可能靠着那种本能的模仿后,利用招式的互相针对来应招。
剑出惊人,刀出同样惊人。
在剑气如虹横贯而来,以一招破万招之际,时年先前那些花里胡哨的技法都收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柄刀,一柄刀光清冷,刀招纯粹,刀意中带着一股极强韧性的刀。
这一刀仿佛石沉大海,可时年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无措。
关七眼中的怒火、魔火和一种依然没有找到自己到底是什么人的迷茫,混杂成了一种让人甚至在见到他的时候想要避战的情绪。
可时年不一样。
禅宗心法的嫁衣神功让她的心神守一,暂时修炼起了个头的山字经让她在面对关七的时候,反复身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在抗拒那种紊乱的错觉。
而她的刀跟随她走过了这许多个世界,她体验过那种刀仿佛脱离了掌控的隔阂感,所以现在——
她只要知道刀在何处便是了!
就连六戊潜形丝身处在这最接近紊乱地带的时候,都好像无法被她的内劲掌控,轻飘飘地悬系在那里,更是随着先天破体无形剑气的愈盛,处在了完全失控的状态。
但她笃定地伸出手接住了刀,整个人便化作了这一把刀,以仿佛意图撞碎这剑落长空覆盖打击的姿态,狠狠地挥了出去。
那是远比她在应付上官金虹和荆无命的时候更强的一刀,也比与元十三限交手的时候更有心神合一的意味。
刀剑相交的瞬间,刀气和剑气都仿佛湮灭在了那一片看不见的扭曲之中。
她心神微动,凭借着直觉一掠而出。
而关七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在这两道已然让人觉得悚然的攻击相互抵消的地方,一种层层扭曲如叠浪的乱象浮现在了那里。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一般,任由那种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疯狂继续在脸上蔓延。
下一刻,他朝着前方的乱象伸出了手。
时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关七的动作,那片层叠的跟镜子带着她去往异世时空有些相似,却让她感觉到危险了太多的地方,关七伸手去碰到底是什么结果,就连她也无从得知。
或许关七也不知道,因为他此刻被时年发作的刀气在脸上划出了数道血痕,看起来与一个天下独步的武林高手相比,更像是一个疯子。
但时年并没有等到这个结果。
因为在关七这个动作发出的同时,吴其荣启动了这黄楼之中他布置的机关。
目标正是叶云灭和目的不纯的八大刀王。
乱矢如雨之中,总有那么几支飞偏了的,若是其他时候早已被关七给击飞了,可现在这几支流矢抢在了他将心神都沉浸在那或许呈现出了什么画面的地方,完全没给人反应机会地先一步扎了进去。
箭矢的尖端在没入的一瞬间扭曲而后消弭于无形,紧跟着一股可怕的气浪以那地方为核心爆发开来,也几乎将距离很近的时年给掀飞了出去,等这令人心悸的爆发过后,那片层叠的东西已经消失无踪。
站在那里的关七比之前看起来还要狼狈得多,但他的怒火也要比刚才炽烈得多。
如果说一开始他那只能说是为了找人表现出的焦虑,那么现在他便像是个被人打断了和心上人约会的青年小伙,甚至心上人或许还就此不跟他见面了,那是一种几近于急眼的疯狂。
全然没有一点理智可言。
“你!”他突然指向了时年的方向,“你既然跟我说了你们不是抓人的人,又为何要拦我?”
“你!”他指向了朱月明,“这里数你最有抓人的资格,小白到底在不在你手里!”
他这怒发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样子,看得朱月明既佩服他是个性情中人,又不得不开始继续操心起自己的生命安全。
“你!”吴其荣毫不奇怪自己会被关七盯上,他引动机关放出去的箭看起来破坏了他从什么异乎寻常的途径,得知那位小白姑娘的下落。
“还有你!”方才与时年的交手中他已经又退到了楼外,现在他便是伸手指向了屋顶。
在黄楼的楼顶上站着个手执长棍的老人,时年若非全副心神都已经集中在了关七的身上,又如何会没发觉米苍穹居然也到了此地。
关七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但又好像依然混沌蒙昧,“若不是你的声音说知道小白在哪里,我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可跟他们不是一伙的。”米苍穹回答道,他没打算跟蔡京联手。
但他想借助蔡京一党的势力,为他这有桥集团还未来得及经过韬光养晦的蛰伏,就已经先因为失去了主事人即将分崩离析之事,来找时年算一算账。
所以他告诉了蔡京一件事。
他昔日师从斩经堂淮阴侯张艾之时,和温小白乃是同门,而温小白,正是关七口中的那个“小白”。
以他的声音能让关七更加相信,小白姑娘确实为人所掳劫,需要他这个分明已经疯癫的人前往救援。
关七来了,米苍穹也来了,他打算看看这个来当了一回卧底一次性解决了十三条人命的家伙会是个什么下场,却没想到,她居然几乎和关七斗了个平手。
说几乎是因为,关七其实已经触摸到了那更高一层境界的壁垒,但他心神早已经因为温小白的失踪有缺,更是在雷损的炸药袭击下恶化,他的这种再行半步便可见另一重天地的境界被迫阻滞了下来,只剩下一种完全凭靠着直觉来尝试来突破的状态。
“不是一伙的,不是一伙的……”关七突然仰天长啸了出来,“你们一个个拦我,那小白又在哪里?”
他见过他妹妹的那个养女,那个姑娘跟小白长得很像,可她到底不是小白,妹妹更是生怕他哪天发疯把那个孩子当做小白,早早将人送出了京城,也让他越发牵肠挂肚小白的行踪。
他又出了剑!
这一次他越发没有了留手的意思,既然问不出温小白的下落,那就杀!
米苍穹跟他有旧交不假,可他也大有可能会欺骗他,那个青衣用刀的姑娘武功算是仅次于他的,也骗了他,那些将他领来的人,在他此刻从混沌中短暂挣脱的状态下意识到,其实也在欺骗他——
他们根本不是在帮助他寻找小白,而是在借着他闯入别人地方的机会,杀他们想杀的人。
关七此刻脑海中已经乱成了一团,小白或许已经死了,或许正是死在这些争斗不休的人手中,所以他更可以顺理成章地出手。
这个半疯的昔日英雄念诵起了诗句,“富贵浮云两无定,残山剩水总无情,秋风吹醒英雄梦,成败起落不关心……”(*)
可惜谁也不会觉得他此刻是精神状态有所好转的样子。
在他的眼中浮现出了一缕孤注一掷的凶光。
远比此刻红袖刀出斩断了剑仙吴奋斗的头颅迸溅出的血光来得凶相毕露。
但在这缕凶光背后,又还残存着一丝神志尚存的清明,和在他疯癫之前的任侠之气。
时年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一个本应该是京城中数一数二人物的英雄居然落到了这步田地,只因为一段从他话中传递出的曾经得到过又失去的感情,而显然,他一直被困锁在这样的一个境地中。
如若那位小白姑娘有心的话,早就应该已经找到了他,事实上她就是他恢复神智的良药。
但既然她一直都没有出现——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位小白姑娘也是跟你一样,利用我这种道具留在此地,然后跟这位关七大爷产生了一段感情,可惜她走的时候没跟对方说。这么一想,万一……】
万一你这次也仓促离开,有些人会不会疯啊……
镜子话没说完已经被时年给打断了,“你闭嘴吧,若是真有心,这都十几年了,早应该想办法回来了。”
这话说的倒也是。
他眼看着关七此刻无形剑气疾走如风,而时年已经执刀复去,刀芒炽焰截断了那道朝着黄楼之中的剑气,他又一次提心吊胆了起来。
她之前在各个世界的冒险中都不曾面对此刻这般危险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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