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几乎没给朱粲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大江联、襄阳、竟陵的势力有了动作,与柴绍对着朱粲的地盘来个夹击。
这一番行动快得让除了深陷其中的王世充、朱粲之外的任何势力都没来得及应对。
不过准确的说,萧铣其实是有机会反应过来的分一杯羹的。
可这出手的三方中只有竟陵与他接壤,而偏偏出动的竟陵军队只有方泽滔率领的一支。
有虚行之镇守,更有东溟派与魔门在襄阳位置成相互拱卫之势,他连竟陵这个硬骨头都没能啃下来,更不用说还有大江阻拦的襄阳。
他也只能在意识到形式不对后收兵而回。
比起没能在此事中得到好处,他更该担心的居然是这李阀的军队已然分兵后,会否一支指向瓦岗寨,一支继续南下朝着他而来。
要知道西南方向的势力中,独尊堡堡主和宋阀阀主都曾经在他所收到的情报中,在近期到访过襄阳。
所以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一场南北夹击的戏码!
萧铣陷入了深深的危机感之中,其他势力也在同时敲响了警钟——
魔门确实没对外正式宣布站定了立场,但李四小姐和柴绍的这一番行动中,得到的配合岂会是个寻常的势力能提供出来的。
更是有人见到了名动洛阳的荣氏商会荣姣姣,素有风流雅名的侯希白都出现在了李四小姐的麾下,而她身边冠以军师之名的,还是个此前未曾有多少人见过,有着惊人美貌的少女。
这些人的身份各有不同,却都指向了一个神秘的势力组织。
而李渊在收到李秀宁悍然出兵消息的第二日,便接到了“秦川”的请辞。
“不知李阀可是何处招待不周得罪了慈航静斋?”
“阀主不必多想,不过是此事已经超过了在下所能应付的范畴,家师与宁道奇前辈都有出山之意,代为出面而已。”师妃暄拱手回道,”既然两方都选定了李阀,对阀主只有利无弊。”
她话是如此说,李渊却敏锐地出了师妃暄始终显得波澜不惊的神情中,也多了几分难掩的愁绪。
魔门这咄咄逼人的架势,在此前给慈航静斋送来的通牒中就可见一斑。
佛道势力的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等各方,给李阀能提供的是一批游说的人才,以及一种政治上的支撑。
相比之下,魔门拿出的却是能从根本上扭转战局的力量。
要天命所归——魔门圣君继任典礼上的和氏璧现世,就算当日与会的基本都是魔门中人,也势必会传到白道耳中。
宁道奇前辈更是证实了和氏璧确实与阴癸派有些关系,当年他不慎丢失,未曾想到那东西还会重回此地。
要武力支援——魔门已经用支持李四小姐这个甚至不在李阀大公子李建成和二公子李世民这两个备选项中的角色,做出了回答。
接连突袭王世充和朱粲得手,李秀宁在关中募集的士兵人数已经在这两场快攻中如滚雪球一般滚了上去,甚至不在李阀的主力势力之下。
这便是瞬息万变的乱世!
统治者想要以何种道义何种教派的学说来作为主流的统治思想,在此时都不是那么重要的,能助他们终结这个乱世的,便是最大的功臣。
随着秦川退出长安,慈航静斋在魔门来势汹汹的争夺中,其实已经落在了下风。
她们也本能地感觉到魔门这一回的两派六道一统,更是选出了圣君,并非是个只在魔门内暂缓仇怨,在彼此之间缔结联系的行动。
而是要以魔门为邪魔外道的百年沉寂,换来这一回匡扶君主上位之后的入主正统。
“所以他们现在也该请出自己的底牌了。”
时年悠闲地坐在营帐内,被她让人从襄阳送来此地的沈落雁瞥了她一眼,敢怒不敢言地继续帮她处理文件。
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这么大胆子,居然敢让她代为处理这些从李四小姐那里送来的军情。
可沈落雁也必须承认,她是亲眼见过时年击败过宋缺的,更是从石之轩和鲁妙子的对话中听出了时年的身份,所以李阀的这两场突如其来的胜利之外,更加深远的影响或许还不止于如此。
宋阀与独尊堡的势力,极有可能声援李阀。
一旦让李阀统一了西面,顺着黄河大江而下一步步推进平乱,听上去要比还有内患的瓦岗寨有前途得多。
沈落雁是个识时务的人,现在更是暂时没找到个脱身的机会,自然知道怎么做是对她最有利的。
婠婠将有人送来的邀请函朝着时年递了过去,“他们也只能用这个理由了,因为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口舌之利当不了饭吃,圣君手握的筹码太多,李阀只要还有一丝野心就不会选择他们。”
至于所谓的功高震主,只要李阀这一辈的二公子四小姐都不是庸才,魔门越强,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个考验而已。
何况没看这两场突袭中,柴绍才是出兵的主力吗?
圣君的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宁道奇约我在净念禅院一战。”时年拆开了信封,看了眼上面的信息。
那些冗长而客套的说辞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逐字逐句过目的必要,反正宁道奇这人也不至于落人话柄,说出什么一旦魔门圣君输了,便要带着人退出争斗之类的话。
这条件,李阀这个吃到了不少甜头的势力都不会同意。
他只是说,听闻魔门圣君武道造诣极高,倘若有此等闲暇,不妨来个以武会友。
但大宗师级别的交手,当真能如宁道奇所说只是个以武会友吗?
时年冷笑了声,对此不置可否。
何况净念禅院这地方,是佛道圣地之一,约人决斗也不放在个中立一点的地盘上,白道的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了。
“那圣君打算怎么回复?”婠婠问道。
时年合上了手中的邀请函,目光中像是含着一缕幽暗的火,“既然是宁道奇的邀请,自然要去,不过不能按照他们的规矩来。”
“有些话语权自然是强者才有资格拿到手。”
眼看着李四小姐麾下军队在将地盘上的势力消化掉,等开春之后便可以与父兄分兵两路,直取瓦岗寨,白道比魔门可要着急太多了,吃亏的反正也不会是魔门。
不过让时年有些没想到的是,在她得到宁道奇的回复之前,她居然先见到了宋缺。
“宋阀主没有回到岭南?”时年单独接待了宋缺。
对这个名义上来说是自己的父亲,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单独交流的宋阀之主,时年的态度有些微妙。
祝玉妍显然是不大希望她跟宋阀再扯上什么关系的,宋缺也并非不清楚这一点,他既然没跟时年掰扯什么父女关系,便显然对此很有心理准备。
但好像并不妨碍他在某些事情上表现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态度。
比如说上次辟守玄和妖道辟尘送来礼物,直接遭到了他那一刀的警告,
饶是他没有说出口,时年都感觉到了一种仿佛是在说“不要带坏我女儿”的意味。
时年倒是能猜到为何宋缺会对她这个十多年后才见到第一面的女儿有如此高的好感度,归根结底还是她在刀法上的天赋青出于蓝,恰到好处地满足了宋缺对子女的期待。
可惜,这是个注定不可能姓宋的孩子。
“我和祝后之前有过约定,如若你有生命危险,我会出手救援一次。”宋缺脸上的伤口愈合之后,在冬日略显厚重之色的着装下,更是显得面如冠玉气质出众,“所以这净念禅院一行,我会陪同你一道去。”
“宋阀主不怕别人说这是宋阀也选定了立场?”时年问道。
“宁道奇已经说了这是以武会友,那便一码归一码,天刀宋缺也想上门讨教一番。”宋缺这气势,在说出这种钻空子话的时候,也显得格外理直气壮。
“那宋阀主你的对手很有可能不是宁道奇。”
“为何?”
“因为我回信中说,宁道奇想让我按照他们的条件来赴约,也得同意我的条件。既然是以武会友,那只有两位大宗师有什么意思,请宁道奇以自己的名义再送两封信出去吧,将武尊毕玄和奕剑傅采林也请去净念禅院。”
宋缺微愣,紧跟着就听到了时年用远比他说出这要陪护在侧的时候,更加理直气壮的语气说道,“如今的时局,自然是扫平天下乱象要比什么以武会友来得要紧得多,本君又不像是他那种避世之人,还有很多要紧事情要做。除非天下三大宗师齐聚了,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移步过去一观。”
“这样你也好带着魔门众位高手上门?”宋缺还是觉得即便有人一道前往,她也多少是太过大胆了一点。
“不,我一个人去。到时候打起来净念禅院要是打没了,对面是三个人我这边是一个人,要赔钱我也就赔一部分,岂不是正好?”
宋缺一时语塞。
他甚至开始思考,时年是否在此前与他的动手中,还留了点余地。
不过既然祝玉妍不去,他也更应该在这净念禅院一行中尽到一点父亲的义务。
时年不太意外会从宁道奇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突厥暂无用兵的契机,毕玄也不是不能来中土一趟,至于傅采林就更好说服了。
他的徒弟接连折损了两个在中原,虽说实际上傅君瑜是被时年给绑票了而不是如傅君婥一般身亡,但又没人从襄阳专门往高丽跑一趟去通知傅采林,他要是还坐得住才怪。
盛雪寒冬时节,时年和宋缺抵达了洛阳城南郊。
第225章 (二更)
洛阳城郊的山岭已经变成了一片皓白。
远望过去雪上人马行路的痕迹, 连缀成通往净念禅院所在的山丘那一线。
顺着这条被踩踏开了积雪的道路,时年缓缓策马而行,已经能看到隐藏在山丘林木之间的禅院山墙。
“我临出发前母亲来见了我一次。”时年突然开口道。
宋缺意识到她称呼的是母亲而不是祝后, 也就意味着她并非是在说魔门的事情。
他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母亲说慈航静斋的梵斋主是你的梦中情人,让我别带你为好, 免得你到时候临到了那里又反水了, 然后变成我一个人孤军奋战。”时年语气中让人听不出她到底是带着褒还是贬的情绪。
宋缺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这种老一辈之间的陈年旧事,若是由其他晚辈后生说起来还好, 由自己的女儿说出来,虽说他与祝玉妍之间没什么感情只是个交易,但他还是难免觉得有些窘迫。
“你大可放心, 舍刀之外再无他物的境界并非不用付出代价的, 当年她与我政治见解背道而驰,更是因为慈航静斋传人的身份绝无可能成为宋缺的妻子, 因而有缘无分。我如今心无旁骛专心刀道,更不必再对她有所牵念。”
时年寻思着宋缺这个所谓的政治见解,总之是在他身上没表现出多少的, 也不知道当年他到底是怎么跟梵清惠争辩的。
她听到宋缺继续说道:“人有过去的恋慕之情缠绵之思,也无非是个寻常的事情,若无动人的过往便难有动人的刀法。但这是一回事。
我如今若还堪不破情关, 坐困愁城,又如何能够将刀法更进一步。此前已经输给过你一回, 总不能真活了这么多的年纪,还差了你一截。”
飞雪在他染了霜色的鬓角停留, 或许是因为他的刀招中有不少与水有关的招式, 这些积在他发间的薄雪并没有消融, 反而有种随性的姿态。
而他始终挺拔的身形独立马上,手看似握着马鞍,实则随时可以将那把天刀从刀鞘中□□,确实是这天下间第一流的刀客风采。
宋缺留意到时年在听到他说到过往与刀法的关系之时略有些变化的神色,忽然想到了时年在那日与他对招的时候在刀法之中展开的意境,又转而问道:“我此前不曾问你,你刀法神韵已成,想来也该经历了不少旧事,你可曾有什么心系之人?”
他跟时年认识的时间不算长,问出这句话多少是会显得有些奇怪的,可两人都心知肚明和对方之间的关系,或许是因为先提及了梵清惠和宋缺的陈年旧事,这才顺理成章地问出了口。
不过宋缺问出这话又有些忐忑了。
他难免纠结了片刻他这话到底该算是两个刀客之间的交流,还是应当算是家长里短的闲扯。
好在他听到时年做出了回答:“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我的刀法即我见,若未曾得见人间烟火之美,又何来这样的一刀。至于心系之人……”
她微微抿了抿唇,唇角上扬出了个不大分明的弧度,但已经足够跟此前宋缺见到的在襄阳城中的魔门圣君区分开来了。
“我有个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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