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时年还未离开洛阳,她已经让人将慈航静斋中珍藏的魔道随想录残卷和慈航剑典给送了过来。
准确的说这也不能称之为魔道随想录的残卷,这是当年地尼在观摩了魔道随想录后留下的感想手札,正是因为原版残卷丢失,慈航静斋为免魔门不满意这个筹码,这才将慈航剑典也一并送了出来。
不过时年倒是觉得,魔道随想录丢了便丢了也无妨,其中最精髓的部分无疑就是对破碎虚空的阐述,也在地尼的注解下变得更为详细,她对照了一番她方才那种状态的沉浸,觉得大体都能对得上,所以说不定她也可以写个圣君随想录把这部分顶替上去。
至于慈航剑典,多一份压箱底的秘籍总不会有什么坏处,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就派上用场了。
手握这两样战利品,以及慈航静斋书写的退出这隋末门阀斗争的“保证书”,时年踏上了返回襄阳的归途。
先回襄阳自然是因为要先跟祝玉妍去报个喜讯——
碧秀心是她的老对手,梵清惠其实也算是,总之她的心结每解开一分,对她当年难以突破的天魔功十八层,转为另辟蹊径地突破都是一个助力。
只不过让时年没想到的是,宋缺居然没有跟她分开行动的意思,依然策马与她保持着并驾齐驱。
“宋阀主这么有空闲?就不怕萧铣或是南海派的势力趁虚而入?”时年问道。
“你哥哥上次被你绑票了一次也该涨涨教训,在处事上多长点心眼。我让他回去跟着我二弟好好学学,若是有二弟从旁辅佐还无法处理好与周边势力之间的争斗关系,他这个继承人也未免当得太过不称职了。”宋缺语气淡然,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当个甩手掌柜有什么不对。
时年揣测,说不定他还觉得跟着她这个同样是用刀的女儿,还有机会让刀法更进一步。
不过宋缺没明确地说出来,时年也暂时懒得问宋阀经此一事之后的态度倾向。
平定天下的进度要想伸手到宋阀所在的那么南方,没个三两年的功夫是不用考虑的。
而或许是因为李阀此番来势汹汹,北方的各个势力也便越发有了危机感,时年和宋缺经过江淮一带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据说平日里经常乱跑的杜伏威都安分地待在自己地盘上有一阵子了。
即便以他的脾性更适合当个帮派老大,而不是什么混战格局下的势力之主。
不过反正他要遭到什么打击也得是等李阀解决瓦岗寨之后了,当然他在此之前或许会遭到拉拢或许会遭到威吓,但这都跟时年没什么关系。
她已经和宋缺在途径之地找了家客栈住下,等到明日联系上大江联的人,便能顺着水路前往襄阳了,跟杜伏威反正是见不着面的。
听说这家伙想要当她那两个徒弟的干爹,那她这个当师父的岂不是还要多认一个哥。
这种亏本买卖时年坚决不能做。
但没见到杜伏威不代表她这入住客栈,本因此地环境尚可能享受到的夜晚,就会如此平静地度过。
时年本寻思着,若能在重新回到襄阳之前把那圣君随想录给写出来交给祝玉妍,也是个不错的礼物,
然而她刚抬起笔,便听到这客房的窗棂位置传来了两声轻叩。
寻常人绝无可能做到接近她到这个位置才被察觉,更不可能给她的感觉与自己在伯仲之间,用更加准确的说法便是——
这家伙也处在那种随时可以破碎虚空离开的状态。
他悠闲地靠坐在了窗口,那张清奇得很有辨识度的面容只被室内的烛光照亮了一半,于是尤为清晰的便是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在此刻暴露出的玩世不恭和魔性。
他收回了叩击窗户的那只手,手肘搭在膝上,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任性之感。
他缓缓开口问道:“打扰了,有没有兴趣破碎虚空搭个伴?”
时年皱起了眉头,这个家伙的身份,好像并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向雨田?”
第229章 (一更)
时年早怀疑此前那关于向雨田死于什么魔火焚身的说法有问题, 尤其是在见到保存得如此妥帖的邪帝舍利之后。
那玩意绝不像是被临死之时仓促的交代。
如今从他这表露出的气息来看,他分明是比她还要早一步地到了足以破碎虚空的境界,却偏偏并未离开。
她真正触摸到了那重境界, 方才能感觉到向雨田的存在,那么之前——
之前魔门圣君的继任典礼上他有无在旁围观,他那四个不成气候的徒弟又是否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折腾。
时年有点摸不准他的态度。
任谁突然见到一个已经在传闻中死去多年,就算没死也显然是不打算让人知道他还活着的家伙, 上来就是一句要不要破碎虚空搭个伴, 也会觉得不知道怎么回应的。
见过出行搭伙吃饭搭伙的, 谁见过破碎虚空还搭个伴的。
总不能是还觉得进虚空太黑,怕走丢了所以要拉个伴一起走吧,这理由出现在谁身上都不会出现在这个甫一照面之间, 便让时年察觉到了他那唯我独尊本质的家伙身上。
“是我。”向雨田颔首应道,“能猜出我的身份想必阁下对我也有些了解,这也正好路上做个伴有的聊。”
“不, 我知道你的名字只是因为在想……听闻道心种魔大法残卷落在了魔相宗的手中,但你连自己的徒弟都这么坑了, 落到魔相宗手中的残卷到底是真是假。”
向雨田倒是没想到这姑娘会如此直白地提到道心种魔大法之事,但想来身为魔门圣君,她应当还是想集齐天魔策的, 会问出这个问题也不奇怪。
“你不妨猜猜看?”他露出了个有些恶趣味的笑容。
该说不说,平日里这种看戏的表情都是她来做,现在换了个人来展示, 她便觉得对方无端地欠打。
“猜那个没什么意思,介意我问个别的问题吗?”
“问吧。”向雨田回道。
“阁下今年贵庚了?”
“二百有余。”
这个年份从一个从面貌上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的人口中说出来实在是有点惊悚, 好在时年大概也能猜到向雨田在魔门之中活跃的年头, 对这个异常高龄的岁数, 吃惊归吃惊,还不至于在脸上表现出来。
“二百多岁的人了,居然还不知道登门拜访应该走的是门不是窗吗?”时年面色不善地朝他看过去。
向雨田一时语塞,总不能说自己是在发觉了这么个随时能处在破碎虚空状态的人,一时之间有些得意忘形了而已。
他早年的旧相识大多不是化为黄土便是已经破碎而去了,他这么一耽于研究道心种魔就已到了这么个时候。
他当然可以径直离去,可谁让他还想着若能找个此地同行的对手,旅途多少能多点意思,否则若无对手岂不是人生无趣。
但现在这么仔细想来的确是有些不大妥当,对方是个未满双十的姑娘家,他这么个上门来找人搭伙的举动倒活像是——
上门来求亲的一般。
他陡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便忽然感觉到一阵刀光从窗外袭来。
他虽不怕这一刀,却也本能地被往室内一退,在这个后撤的动作中,他看似随意地直接以支起窗子的木撑,既像是在用剑又像是在用棍出了手。
到了这随时可破碎虚空可去的境界,向雨田拿着个木棍和拿着把剑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向雨田本就能用出棍法之精髓。
他这一棍去势凌厉,却带着一股巧妙的拖卸之劲,将宋缺自外而来的一刀卸掉了大半的真气,而这飘忽游移的一棍,又卷带着他这二百多年来真元凝练之威。
“宋阀主要当这个护花使者,对付我这样的偷鸡摸狗之辈,恐怕还不够资格!”
向雨田朗声一笑,晓得宋缺想必是从隔壁听到了他说的那句搭伙的话,这才发觉了他的存在。
时年却从这话中听出,他也并非是什么都从旁窥探了个清楚,起码他便没弄明白她和宋缺之间的关系。
但向雨田不说这偷鸡摸狗还好说,他话一说出宋缺原本只存威慑之意的刀,便彻底化为了凶悍的刀芒破空而来。
这都叫个什么事……
时年万没想到,本都已经解决了与白道之间的事情,也已经从慈航静斋的手中拿到了魔道随想录的部分残卷与慈航剑典这人家吃饭的东西,剩下的麻烦已只剩下了将剩下几卷遗失的经卷收拢妥当,协助李阀稳定局势便完了。
哪里想到想到都还没回呢就先遇到了个向雨田。
他当然不可能是个登徒子,道心种魔大法残卷虽在魔相宗的手中,身为魔门高手的祝玉妍和石之轩却并非对此全无听闻,
他当年修炼道心种魔大法便有传言要超脱人的七情六欲,只为窥探天地宇宙之奥妙。
他找上门来,要么是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时年这个也踏足此境的人解除疑惑,要么便是来给自己找个对手。
偏偏他还当真如祝玉妍所说,是个平生做事全随喜恶之人。
宋缺的天刀在这顷刻之间便拔高到了风雷惊动之态,向雨田倒还在出招前露出了个挑衅都不足以行动的姿态——
他耸了耸肩,露出了大约半是洋洋得意半是趣怪的神情。
若非他神态中尚有几分与人的亲切,就连时年都忍不住想要把他当做是来找茬的。
可时年清楚知道这家伙的随心所欲。
尤其是他明明有一统魔门的本事却非要来一出死遁,更是曾有传言他“生前”说过不将自己当做魔门的人,没这兴趣宣扬圣统。
若说追求无拘无束,向雨田绝对是独一份的。
宋缺却不知道!
这一刀迎上的棍法以最朴素的方式幻化出了数十道棍影,两人的招式都被收束在方寸之间,然而当刀剑对棍顶之时,在瞬息间爆裂开的炽芒却险些将这窗扇和墙都给拆了。
向雨田在近身格斗上的本事罕逢敌手,但比他仿佛无处不可为武器的格斗技法,他那道心种魔大法的气功俨然更胜一筹。
棍法中伴随的更是一种精神境界上的压制,时年便是想不出手也不成。
蜃楼刀从袖中运转自如地甩出。
向雨田毫不意外时年也会出手。
那本就极短的棍子还在此时被他从中折断,在这一瞬间的震颤之中,这根一分为二的棍子一端以螺旋劲招架住了宋缺由单手转双手的天刀斩击,一端则以近乎于暗器发力的形式快速掷出,正与蜃楼刀的刀尖相抵。
饶是在与时年交手的瞬间,他感觉得到这分明是在与宁道奇的交手中才有所顿悟,踏入此境的晚辈,居然在这一刀发作的气息通达上,丝毫不在他之下,他也丝毫没露出此刻面对的是以一对二局面的胆怯来。
那根普通的短棍因为他真气的灌注,并没在第一时间断裂开来。
可冲煞迸发的气势交汇在两截短棍的末端,在一瞬间席卷了整间客栈。
再如何反应迟钝的人也该知道此地有顶尖高手在交锋,还是那种离得越远越好,别去打扰的那种。
感觉到这客栈上下的气息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是一空,向雨田也越发有了大打一场的兴致。
至于原本他是上门来找个搭伙的,跟他现在换了个想法哪有什么冲突之处!
他挑眉一笑,“我上一次同时对两人出手,还是听了那小白雁之恋的说书。”
两根短棍在他出言的瞬间,被真气居中劈断,震荡开的气浪裹挟着碎屑仿佛千万道暗器朝着他的两个对手飞射而去,时年虽还对这种远比之前醇厚晦涩的真气掌握得尚缺三分火候,却因为还有宋缺分摊了几分压力,在以云袖拂动击开这一道道暗芒之时,也依然表现出了一种举重若轻,挥洒自若的状态。
她丝毫也不敢对向雨田掉以轻心。
这个人看似友好,实则在遵从本心行事上,要比时年还要任性得多。
他那几个徒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一手挑动那四人与祝玉妍之间的争斗,甚至波及到鲁妙子的身上,却从头到尾都只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到底是个何种心态已经不需要时年多加分析了。
而他这随时可破空而去的武道造诣,更是比宁道奇还不知道要强出多少,时年在内息上不会逊色他不假,但这是尚未真正踏入破虚之门的禁锢,在他已然抵达此境后的数十年间,他到底又在武道上有了多少进境,在对肉身的锤炼对百家兵器武学的掌控又到了何种境界,就算是时年也不敢保证。
木棍这武器没了,他便当真甩出了他自己的趁手兵刃。
那是一枚从他袖中甩出的铁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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