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这一掌中五色斑斓色彩交辉,威慑力却丝毫不弱。
时年总算知道了何为活色生香掌法。
五色鲜活,其声如乐,掌风生香。
早在这个自来熟的家伙直接把她拉出去开始,她就已经存了七分警惕。
他说的觉得两人是同道中人不假,那是一句真话,可帮着追人,却绝不应该是他这种连富贵都不想领受的人,会在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做出来的事情。
所以在对方出掌的时候,时年的手臂以让吴其荣觉得不该如此的方式拧曲反转拍出了一掌。
她指尖寒芒一现。
指夹飞刀的手法刁钻,吴其荣防着掌力却没防着她手中还有兵刃。
这一下便扎了个正着。
“嘶……”他咬了咬牙关免得这声痛呼发出声来。
内劲裹挟的飞刀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掌打了个对穿,而他的活色生香掌力与时年的掌风相对,一时之间还又打了个平手。
霸绝人间掌法不便出手,澎湃如潮又只是个视觉效果不错,实则没多少杀伤力,用来困住敌人还成,用来对峙这种掌法却定然不行。
因此她这一掌正是昔年铁中棠对峙魔教教主独孤残的小天星掌法!
天星对五色!
吴其荣原以为自己这出掌是该占上风的,偏偏对手一点儿都不简单,掌心的剧痛让他被迫收回了钳制的那只手,只在这松开的顷刻间,她已经像是一缕清风挣脱了他的束缚。
好快的轻功!
现在难受的反而轮到他了。
时年扎进了他掌中的飞刀末端还连着跟要命的丝线,这一把翠色飞刀和丝线上的真气,让他绝无法当即挣脱,而倘若她再心狠手辣一点,飞刀上挑,便能削掉他半个手掌。
吴其荣人长的圆润,却实在是个狠人。
在眼前这样对他不利的局面下,他不退反进。
但他没想到的是,时年的内功造诣不如他,速度却比他快,更何况她就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全然料定了他的来路去路。
以至于当这无人出没的巷子里两道残影一番错位之后,相互牵扯的丝线依然处在绷紧的状态。
“行了行了,不打了。”吴其荣停下了脚步。
他觉得自己好像碰了个硬茬子。
时年没想到他认输的速度似乎有点快,但吴其荣在京城里混吃混喝能到现在,靠的就是他该莽则莽,却绝不能牺牲自己的作风。
说是说的绝不杀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倘若威胁到自己的小命了,那也只能先下手为强。
时年此时手中的利器决定了他以后是靠着一只手吃饭还是两只手吃饭,他也只能认一认怂,“你们惊怖大将军府果然厉害。”
“谁跟你说我是凌落石那老家伙的手下……”时年觉得打从今天见到吴其荣之后,自己无语的次数比此前任何一天都要多。
“那你是元十三限的人?”看她没有恶意,吴其荣试探性地伸手将飞刀往外拔了拔,见她没有阻拦的意思,便干脆将飞刀完全拔了出来。
染血的翠色飞刀被他放在了地上,他仔细看了看伤口,并没有什么带毒的痕迹,这才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不是。”时年摇头回道。“你连我是哪一方的人都没分清楚便动手,这天下哪有这等胡闹的事情?”
“哎,谁让她当真是个美人呢,美人总是有些优待的,何况还是正对我胃口,会跳舞的美人。”吴其荣叹了口气,“好吧,六分半堂的这位好汉,多谢手下留情了,在下有个诨名,叫做惊涛书生,倘若阁下有什么要我办的,一事抵一事,在下定然办到。”
惊涛书生……
他这么一说时年倒是知道他是谁了。
在杨总管的招揽失败名单里正有这位,但在名单上为图方便,写的是吴惊涛而不是吴其荣,所以时年才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这位确实如他所说,是个没法用富贵来拉拢的人,加上他除了这活色生香掌法,另一门并行的功法,听上去更不像是个正经人会用的,那门功法名为欲/仙欲/死。
杨总管在第一次招揽失败后向上请示得到了不必强求的批复,也就放在一边了。
但时年觉得,这人恐怕有些招揽的可能。
只不过需要费点巧劲。
她思绪一转,也没管此人方才做的是偷袭的活计,还真顺着他说的“一事抵一事”的话茬接了下去,“那好,帮我做一件事,活捉珠袖姑娘。”
“我说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惊涛书生的胖脸拧巴成了一团,“我方才都说了……”
“你错了。”时年打断了他的话,“你既然能先猜我是凌落石的下属,又猜我是元十三限一方的,再便提到六分半堂,就应该知道的很清楚此时京城里的局势。六分半堂与迷天七圣盟迟早兵戎相见二者存一,等到了那时候,交手中有所死伤再正常不过了。”
“而倘若我是凌落石和元十三限这两方的,把她抓回去迎接她的只会是生不如死的折磨拷问,反倒我是六分半堂的最为安全,你既然引我为知己,便应该能猜到我是个什么行事风格。”
“珠袖姑娘落在我们手里,顶多不过是阶下囚而已,她降了最好,纵然不能降,倘若迷天七圣盟输了,就算有她一个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再有梦幻天罗从中调停,便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你说是也不是?”
吴其荣怔愣在了原地。
他被时年这一番连珠炮一样的道理给说懵了,原本他觉得自己是来惩罚这个“恶人”的,结果这说辞之下,珠袖姑娘,也就是朱小腰最安全的去处,居然还真是在六分半堂安分当个阶下囚。
而时年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觉得自己要被说服了。
“倘若你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跟着我回去,看看我能否做到对你承诺的保证珠袖姑娘的安全。六分半堂不缺你一个打手,你若想走,以你惊涛书生的本事,更是没几个人拦得住,对你也没什么损失。”
他沉默了良久后问道,“包食宿吗?”
“自然。”
“好,我跟你走。”吴其荣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责任重大。
但这对朱小腰来说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她才回到歌舞坊中的住处,迎面便是惊涛书生的活色生香掌法。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歌舞坊中蹭吃蹭喝的家伙,居然是个顶尖的高手,而他乍一露出与平时无害的样子相悖的样子,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便是她。
这掌风奇诡,朱小腰没有硬拼的胜算。
她身着舞衣,越发显得她纤腰一拧避开的举动,像是腰身都要拧断了一般,但擦身而过的掌力所及,尽数碎裂开来的场景,又分明是避让得好,她毫不怀疑以此人掌力能否将人的五脏六腑都震碎。
可几乎在同时,飞针走线而来的丝线以避无可避的方式,将她浑身上下都缠绕了起来,更有一把冰冷的飞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把飞刀骤然翻转,以刀柄点中了她的穴道。
执刀者走到侧面的时候,朱小腰才看清,这人正是今日坊中的生面孔,也正是方才被吴其荣拉走的少年公子。
“你——”
“得罪了。”时年拱了拱手。
朱小腰秀气而带着几分狠意的眉眼突然皱了皱,“是你?”
她这句话变调的迟缓了两拍,时年本能地觉得朱小腰说的不是“怎么是你这个新来坊中的客人”,而是——
“你不是关大姐的手下?”
吴其荣有些莫名其妙地听着两人之间的交谈,只听到朱小腰继续说道,“阁下不必隐瞒,你的易容能改,你用的功法能改,你身上的气味改不了,你不该离我这么近。”
时年没有被人揭穿的窘迫,她坦然应答,“我换了个老板。”
“……”吴其荣和朱小腰都被她这理直气壮的回复给整懵了。
“换老板这事多常见,意见不合薪酬不妥前途不定,都是理由,我看你也不如也叛了算了,迷天七圣已折了两个,说不定最近还会再有那么一两个。”时年将丝线松开,有他们两个盯着,朱小腰还被点着穴,也没有逃跑的机会。
“你做梦。”她啐了声,可惜被定住偏不过头来。
“行吧,那就是谈崩了。”
吴其荣正想提醒她,别忘记答应的不伤她性命的承诺,便看到这青衣少年只是弯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从窗口跃了出去。
“跟上。”
他叹了口气也追了上去。
这都叫个什么事儿。
这位六分半堂的轻功好手,若不是怀中抱着个人,恐怕绝没有可能让他追上,等到抵达她入住的客栈,吴其荣也翻窗进来,看到这扛着重物的少年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更觉得此人有几分本事。
但她此时顾不上去看吴其荣的表情。
在客栈的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张字条。
时年认得这个笔迹,在白楼的大多数资料里都有这个笔迹批注,这是杨无邪写的!
而纸上的内容只有四个字——“雷媚失手”。
她琢磨了下觉得这说不定是她再行一步棋的好机会。
她蹲在了此时被她安放在椅子上的朱小腰的面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确保这上面没有带别的伪装,也就是说,这是她的本来面目。
“我听闻你是大圣主颜鹤发推举上去的?”时年换回了原本的声音,这女声一出,惊得一边的吴其荣倒退了两步。
“你想做什么?”
“今日大圣主遇袭,二圣主同时也遭到袭击应该不奇怪对吧?顾不得近来凌落石和元十三限的威胁,先去与大圣主会合好像更是顺理成章。”
时年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追击的人,是惊涛书生这种高手如何?”
第30章
“可我已完成答应你的那一件事了。”吴其荣有些无奈地开口。
时年这话一出, 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深坑里,但眼下的情况并不像是有给他后悔余地的样子。
依然身着男装,却已经露出面具之下那张秀色惊人的脸的少女, 再加上那标志性的飞刀和六分半堂的立场,惊涛书生不需要怀疑她的身份了。
她剑走偏锋在京城里声名鹊起, 星夜奔袭拿下堂口,已然有几分六分半堂年轻一代俊杰的样子。
很奇怪的是, 他此前觉得两人是同类人的感觉,即便此时发现她是个小姑娘而非是个少年, 好像也并没有改变。
她说要保住朱小腰的性命,而不是让她成为六分半堂和迷天七圣盟斗争的胜利品,看起来也同样并不是一句假话。
但吴其荣觉得,比起朱小腰这个已经受制于人的,他反而更担心自己的安全一点。
“还有人比你更适合做这件事吗?”时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自觉自己在京城里不涉世事,实则是现下还没有用武之地的吴其荣立马在这样的眼光中挺直了腰板。
只听得时年继续说道,“这个追杀二圣主的人, 需要下手有分寸, 正贴你对女子对几分怜惜敬重的心态。”
他抓了抓头发, 总觉得这句话可以理解成贬义也可以理解成褒义,好像还是有哪里怪怪的。
“其二,这个人必须轻功超绝,起码不能比轻功不弱的二圣主要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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