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镜子也不知道时年到底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的,他本来的想法是让她可以稍微拖着点,等着诸葛神侯过来收尾。
她布置的陷阱先解决了杜莲又解决了欧阳大这个算是这群人里面水平拔尖的,已经堪称战功显著了。
但时年觉得并不是不能打的。
莫三给给这奇诡的苗疆招数,确实让他在躲避飞刀的时候从乱线群刀中穿过,像是个顶尖的玩杂耍的,这样的招数也是管用的,但她先前拍出的那一掌又不是白给的,无论是对他内功的消耗还是反应速度都很显著。
权当练习飞刀准头了。
打就是了!
莫三给给并非不想逃,他的胸口火烧火燎的疼,可他也清楚,对方那避开他斗笠的一跃,轻功甚至在他之上,他但凡转身逃窜,这飞刀悬索顷刻之间就能没入他的身体。
他还在等自己真正的同伴的救援,却不知道此时除了加入了西门公子和孙不恭战局的冷柳平,其他人都是叫苦不迭的状态。
孙不恭想去试试无情的轿子。
在他看来对手不过是个残废,就算是四大名捕之中入门最早的又如何,按照他们手中的消息,当年他们中那个用拐杖的给了这小孩一脚,以至于他压根无法修习高深的内功。
然而他撞上的是一块铁板。
而西门公子使的是一双金钩,他的对手直接以那一双刀枪不入的手握住了他的金钩,在这个距离下他看清了铁手的那双依然沉稳宽和的眼睛,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而这甚至不是一场殊死搏斗。
冷柳平来得晚些,正准备上前帮忙,肩膀上突然落下了一只没什么杀气但力达千钧的手,让他的后背骤然布满了冷汗。
外号为辣手书生的武胜东能吹响警报就已经意味着他的对手追命不好对付,至于最后一位关海明,他的大手印金刚之法恰恰遇上了冷血的无鞘之剑,和萧寒僧的无鞘刀法极其相似的以攻代守的打法。
他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六岁出头,神情冷得像冰的小毛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凶悍的攻势。
就像莫三给给也不知道为什么时年的掌法可怕,此时的飞刀缠线越发步步紧逼,几乎已经没有了退路,在飞刀造诣上居然也丝毫不逊色于掌法,甚至更胜一筹。
所以他突然又一次把斗笠也抛了出去。
边缘利刃转出残影,在他指力拨动之下朝着丝线最密集的地方而去。
他本人则如一道黑光从缝隙之间穿过,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两把极短的弯刀,俨然不失杀手本性。
可惜他遇上的是时年。
自打她的飞刀丝线换成雷山神蛛游丝之后,更重新调整了操纵的法门,要靠着这利刃□□将它削断几乎是痴人说梦。
这个灵活的对手让她此时一心命中,全然忘记了周边的一切,全神贯注之下,这些交缠的细丝穿过了斗笠的编织缺口,将它拦截了下来。
莫三给给还来不及欣喜于这斗笠化作的武器终于让自己的对手成功分了心,便突然看到这斗笠中穿过的丝线像是被机关操纵一般飞快地尽数收回,掠动的飞刀将竹斗笠劈开得四分五裂——
同时四散的正是在斗笠上的那些尖刃。
他拔腿就退。
这些尖刀是他一把把组装的,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些东西的杀伤力。
然而在两人之间溅射出的竹篾编织片与银光里,骤然多了一把飞刀。
时年游刃有余地退避之中,袖笼里所剩不多的孤立飞刀脱手而出。
这飞刀借着面前的光影和障碍物的掩护,又全无杀气,好像只是在为了给自己制造一个安全处境一般,却让对手猝不及防间根本来不及躲避。
飞刀贯穿了莫三给给的心口,他这中刀的迟滞里,斗笠上的利刃又有两道穿过了他的胸膛。
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时年在远处落定,长舒了一口气。
她朝着边上看去,虽然负伤却也解决了关海明的冷血抱着剑站在一旁。
他原本是打算上来支援的,但现在好像并不需要了。
时年干脆扯下了面罩和伪装。
毕竟现在是他们这边全面占据上风的状态,要是发生了什么乌龙误伤事件,那就有些好笑了。
“世叔先去前院了。”冷血开口说道。
“希望那边能留两个活口吧。”时年将飞刀也收了回来。
但恐怕要留活口这事不太容易。
凶徒之所以叫凶,便是因为他们大多已经视屠戮为一种乐趣,在心态扭曲之下的招式里横看竖看都有种同归于尽的意味,要么杀了他们,要么为他们所杀。
好在这里还有个诸葛神侯。
时年和冷血走到前院,出了院门正看见这位面貌如孩童一般慈和,手段却很雷厉风行的长者,按着冷柳平的样子活像是一只极有捕猎素养的猫按着一只不太听话的老鼠。
这只老鼠还眼看着自己的同类,一个被轿子中的飞箭命中射杀在了土里埋伏的状态下,一个被折断了武器金钩,连带着被折断了臂膀,而后被掌力震碎了肺腑而亡。
十三凶徒之中存活的,只剩下了这位腰配铁环的男人。
他的面罩被取下来,诸葛神侯也认出了此人是谁。
“无刀叟冷柳平,想不到你也是十三凶徒之中的一员。”他摇了摇头,“你在苗疆击败了七泽死神和一刀千里,若论及刀法你已经能称之为苗疆的第一人,为何不安分守法,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这个问题对冷柳平来说,显然并不那么好回答。
十三凶徒和幕后主使者之间的关系实在称得上是错综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正在此时,追命提着一个人从别院内跨了出来。
“世叔,你看这人是谁!”
这人正是诸葛神侯所杀,他当然知道这人使得是一杆枪,因为武器相同,此人手里的枪还被他暂时征用了一下,但他此时被追命拎在手上,完完整整露出了真面目,诸葛神侯突然皱了皱眉头。
这个人他也认得,这是“人在千里,枪在眼前”的孤独威,也是……九幽神君的弟子。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指了指土里,“把那家伙挖出来。”
孙不恭的脸也露了出来,这居然也是个九幽神君的弟子。
有追命铁手冷血三人动手,十二位已经死去的凶徒的尸体在众人眼前一字排开,这些人或许放到京城里并不一定人人都通晓其名号,但在当地定然都是有名有姓之人。
九幽神君的那两位弟子且不提,武胜西和武胜东这两兄弟称霸关东,绝非是个庸才,再比如说欧阳谷的欧阳大和西门山庄的西门公子,这都是亦正亦邪,虽然不好区分到底归属于黑/道还是白道,但都很难联想到十三凶徒上来的人物。
将十三凶徒一网打尽确实是个值得庆贺的事情,但这些人的身份却让人越发意识到,他们背后的操盘之人,更加不同寻常。
“时年姑娘,此事后续你不用管了。”无情突然对她开口说道。
这件事再往下深究,恐怕就算是金风细雨楼也护不住她。
“我恐怕也管不了了。”时年指了指远处。
马蹄声渐近,月光下,两匹奔马从官道上行来,扬起了一片沙尘,可见速度不慢,一匹马上并无人坐着,另一匹马上,则坐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夜里风大他披了件轻裘,看上去倒更有当楼主的气势了。
“你怎么来了?”时年仰头看向了这个纵马而来的青年。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对方好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确定她身上溅到的血都是别人的,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来接我的左膀右臂。”
第43章 (红袖一刀卷完)
左膀右臂这个说法的份量可不轻。
不知道为什么时年觉得稍微有那么点心虚, 毕竟这个左膀右臂的时效期限也只剩下五个月而已。
但想到自己应邀而来,这四个月来在京城里做的好事也不算有哪里对不住他,便又坦然接受了。
为期不到一年的左膀右臂怎么了,赶明儿就让吴其荣代管黄楼主持, 保管他干的风生水起。
话是这么说, 在回去的路上, 时年还是将十三凶徒的事情跟苏梦枕又说了一遍。
“神侯会顾忌九幽神君实在正常,”苏梦枕微蹙了下眉头,“你现在所见神侯统领大内禁军,但当年这个位置, 九幽神君在蔡京傅宗书的支持下是与神侯相争的, 因争夺失败遁迹天涯, 他的几个徒弟却在这些年间渐有名头。”
“若非九幽神君不是神侯的对手, 蔡京也不会因为六合青龙对神侯的克制, 请元十三限进京。”
所以这事她确实是不该继续涉足下去了。
十三凶徒的背后未必就是九幽神君、蔡京和傅宗书之流, 但身为九幽神君的弟子, 光是利诱恐怕还不足以让他们听命,更是接连做出这种但凡暴露, 便要面对官方势力追捕的行为。
“说到元十三限,”时年不得不想到一个人, “白愁飞取代赵画四的位置之后,我好像还没有联系他过, 京城里近来的时局变化, 他在元十三限身边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倘若他还承你一份指路之恩, 就应该知道自己应该算哪一方势力。”苏梦枕回道, “你先不必管他了, 他初到元十三限门下, 六合青龙其他几位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拜师学艺更不是一蹴而就,就算现在与你联系上了,又未必不会因为师徒关系深入而反倒真成了蔡京一党。”
“我这可不只是指路之恩……”时年觉得这时候了还是坦白一点好。
苏梦枕隐约猜到了点她这么说的理由,等到看到她落笔写下的字的时候,不需要她多说也已经明白了。
元十三限拿着这“一命抵一命”的字迹寻找凶手未果,却没想到凶手在动手的时候甚至还没涉及到京城里的争端,更是个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动手的人。
“你这惹事的本事还是收一收,现在京城里盯着你的眼睛越多,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你该庆幸你现在飞刀的名头比掌法要出名得多,除了楼里暂时也没有人会盯着你的笔迹。”
好在将她从十三凶徒的案子里摘出来,不只是无情的意思,也是诸葛神侯的意思。
时年协助着苏梦枕继续完成这京城里非官方势力的更替的时候,干禄王在神侯的协助下,将十三凶徒登门灭口一事告到了御前。
他虽然谋逆在先,但这过家家一样的小打小闹纯属让当今看了个戏,现在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也觉得另一方未免欺人太甚。
哪个皇帝都不乐意京城重地还有这种无视王法的组织在活动。
等时年再次有空关注这消息的时候,收到的就是左武王被贬谪的消息。
左武王狼子野心,武功更是深藏不露,他到底是如何选中十三凶徒的,又是如何选中的下手目标,一五一十被审讯了个清楚,在以诸葛神侯为主导的审判追踪之下也难逃被清算的下场——
要知道对皇室宗亲动手已经触及当今的逆鳞了。
听闻他和其子安祯侯的功力都被废了个干净,此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不过这大约跟她也没多大关系。
时年难得地过了两个月的吉祥物生活——吉祥物这个词是镜子说的。
金风细雨楼的扩张中有日渐增多的江湖高手前来投奔,白楼负责筛查这些人的底细,确保不被探子混进其中,黄楼表面上是负责接待,实际上还由时年和吴其荣来负责测试这些人的水平。
苏梦枕深知她这做事不走寻常路,还不太怕惹事的性格,干脆用这个机会让她得以有四海之内的高手用来磨砺飞刀的水平。
倘若有空,便亲自以红袖刀来切磋指点。
她确实是因为初出江湖导致的实战经验不足的弱点,在这两月间的长进堪称突飞猛进。
于是在两个月后,苏梦枕将三封信递到了时年的手里。
她此时正趴在玉峰塔的栏杆边上,伸手抓着夜间掠过的流萤,也大约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看起来还有几分孩子气。
“我的信?”
“第一封信是温嵩阳写的,此前金风细雨楼在我继任之后并未有动荡,而是渐入正轨,父亲也彻底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他出发去洛阳前,同行的温嵩阳说,天下名器还是出自蔡家,你的飞刀本事迟早独步天下,缺的还是一把镇的住场又同你真正契合的武器,有这封信在,蔡家会卖他一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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