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木桃
不仅是他,就连其他两个警察也发疯一般,直接在十米高空玩命,像是大猩猩一样把自己往二楼荡。
赤井秀一的脚步瞬间扭转,再一次冲出了火海,从楼梯飞下二楼。
但已经晚了。
还在燃烧的地方现在还有着余火,但刚才靠墙而坐的位置却只剩下一滩血液。
或许说滩也不准确,当事人走时甚至还残忍地用鞋将染上血的地方抹平,暗红色与深色砂砾混在一起,看起来毫不起眼,像是从来都没存在过。
这四处的玻璃都已经被爆炸给炸空了,谁也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千代谷彻到底去了哪里,又为什么要走。
终于察觉到自己犯了个关键错误的FBI站在原地,那双橄榄绿的眼眸扫过仿佛断线一般的三位公安,终究是浅浅浮现出了一层歉意。
“抱歉。”有些艰涩的声音哽在喉中,艰难地吐出,“我……”
“嗤。”
降谷零突然发出一声嗤笑,他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那双紫灰色的眼眸盯着角落的那一滩血液,里面氤氲着难以理解的风暴。
“为什么?”他像是在跟赤井秀一说,又像是在跟那滩血说,“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在一切结束、在功绩足以洗刷一切前尘时,又毅然决然地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离开?
如果不想见他们,可以说一声不要,他们这群罪名难赦的家伙自然会有多远滚多远。
“你这个家伙到底会不会绝交啊。”金发青年蹲下身,双手撑着头,近乎是哽咽地道,“你怎么可以这么笨啊!”
谁绝交是自顾自地把自己放置到最决绝的地步,然后笑着朝他们告别,仿佛告诉他们“看啊,现在可以不用纠结了,已经不要来找我了”。
造成的伤害无法逆转,直到现在,千代谷彻依旧自顾自地认为自己是不重要的。
上次是如此,这次还是如此。
松田阵平近乎是趴俯在地上,他用手指捻起丝丝鲜血,仔细地观察着,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将手指含入口中。
血的味道混着丝丝苦涩,在吞咽时又有些辣喉咙。
他下意识咳了两声,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松田阵平陡然抬起头看着旁边的人:“彻他——到底服用解药了没?”
421.
也不知是否是幸运,没有任何人发现贴着墙壁一隅离开的狼狈青年。
基地旁边宽阔的斜坡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除了被车辆碾压的部分,看上去,像是最柔软的毛毯。
似乎是被雪中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黑发青年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后,艰难地咳嗽着坐起来。
他已经接近于油尽灯枯的身体不要钱地吐出了更多的鲜血,洒在没有被人涉足的雪地里,像是绽开了一朵又一朵可爱的花。
那双在涣散和聚拢间挣扎的眼眸,最终还是映着高高的火光,找回了一抹极其微弱的神采,他笑着无奈地嘟囔着:“什么嘛……”
是哪位神明大人想要满足他看最后一场烟花的愿望吗?
但是……
“我,咳咳咳,我可不想被那群家伙找到。”千代谷彻踉跄着扶着雪站起来,感慨道,“一点也不想啊。”
他这副伤痕累累的身躯,最好死得连灰都不剩。那样才不会到底下还要被那群混蛋吼——你竟然敢亲自服毒什么的。
千代谷彻,太混蛋了,简直!
但他活不下来了啊……
不管怎么样,也没办法留下来了。
下意识迈开脚步朝前走去的青年不知何时死死地抿住了唇,那因为中毒格外殷红的嘴唇被咬出了一个缺口,溢出了少许血珠,在更多咳出的血液中毫无存在感。
那逐渐朦胧的黑眸静静地望着前方已经被大雪覆盖的山林,似乎有簌簌的落雪亲上了他的眼睫,又跌进了眼眸中。
风雪中,黑发青年突然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无法压抑的泣声混着咳嗽裹挟着激烈的情绪迸发而出,在这片无人知晓的辽阔原野上方盘旋着。
“咳咳……呜,我不想的,我不想的……”他缓缓蹲下,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一片漆黑中,哽咽着道,“我不想被记住了,我不想被记住了啊……”
拜托,不要记住我。
拜托,不要为我难过。
拜托……
远处传来了更加高亢的声音,似乎是祭典也随着胜利的步伐逐渐走向高处,风雪又渐渐变小,似乎是害怕拍疼他一般,悄悄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黑发青年最终还是摇摇晃晃地起身,狠狠地用已经没了温度的袖子擦掉了自己的狼狈。
他不能停留在这里。
要走得远远的。
走到其他人找不到他,但又能看到烟花的地方。
千代谷彻向来是很会掩饰自己的人,哪怕是现在也不例外。
他认真地拍了拍自己已经不干净的衣服,将被风刮乱的头发用手拨整齐,又认真细致地用雪擦干净的脸,最终露出了属于千代谷彻的笑容。
于是什么都可以被掩盖在雪里,无人知晓。
于是干干净净、毫无血腥的他朝着高高的山上走去。
山间的雪很厚,树木已经掉了叶子,留下笔直的干,像是一个又一个沉默的守门人,小动物们全都藏了起来,它们也要一起在家过冬。
千代谷彻走着走着,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记得自己在蝉鸣清脆的夏季在家中的廊下奔跑,那架轻盈的纸飞机悄悄地被暑气压低,连矮小的围墙都没有飞过,落在了鲜艳的紫茉莉上。
哪怕被千代谷早织说成是“骗小孩的事情”,他也天真且执拗地认为,只要纸飞机飞得够远,飞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就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可以实现。
所以……他刚刚丢出去的那架飞机,到底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应该是看见的才对。
千代谷彻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还记得他跟早织说,要一起到山上看星星,要许愿。
那个时候的千代谷彻,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愿望?
已经有些凝滞的大脑艰涩地运转着,在一些飞机、星星、樱花等无法分辨出来的意象中,艰难地翻出了他想要的理由。
黑发青年恍然大悟:他是想许愿,不要跟千代谷早织分开。
——不要因为共感的原因被送走,也不要让对方为此感到难过,他们理应是一直在一起的。
但是那架纸飞机,没有飞过矮墙。
但是那晚下雨,没有星星。
所以,千代谷彻和千代谷早织,最终还是分开了。
千代谷彻在咳嗽的间隙仰起头看,发现这朦胧的、空白的夜幕,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只有雪花滥竽充数,又倔强地想填满整个天空。
他又一次看呆了,这片干净澄澈的夜空如此宏大美丽,将所有的罪孽都包裹其中,只留给旁人最为安静、坚定的形象。
千代谷彻也不知道自己眼睛里到底进了多少雪花,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突然觉得全身暖烘烘的,像是谁突然揽住了他一样。
“真好啊。”他扶住了自己有些僵硬的肩膀,轻声嘟囔着,转头望着更加遥远的地方,好像看到了除了火光外的其他彩色,又好像没有。
接着,他继续往里面走。
这座山并不高,或许说应该只是一个矮矮的小山头,坡度很缓,哪怕覆盖着雪,也并不是很难前进。
千代谷彻慢慢地朝里走去,逐渐忘记了自己想往高处走的事情,平日里常常被夸赞为机敏的头脑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大片空白,像是有一架一架纸飞机载着他的记忆飞出去、飞到他看不到的地方一样。
就比如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剩下的那个愿望是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很安静。
他正想着把这个愿望找回来,忽然感觉腿上一僵,有一步没有踩稳,便顺势整个人倒在了雪堆里,又在缓坡中咕噜噜地滚了下去,最终撞在了一棵树的怀里。
已经麻痹了的感觉并未分辨出这是疼痛,只是觉得浑身松快了许多,暖洋洋的让他想要直接睡去。
千代谷彻给自己选了个好位置——一棵安静笔直的树下,他看着远处还是一片安宁的夜空,微微阖上了眼睛。
但是,盘旋着的意识怎么也不愿意离去,就像是有人在告诉他……
还有一个愿望。
一个愿望……
422.
白色的长裙毫无纹饰,仿佛能与雪融在一起,在推开车门后,更是直接随风飘动着,像是想直接扯着瘦削的女人浪迹天涯。
脸色苍白到连地上的雪都自惭的地步,心脏处传来的撕裂的疼痛如此清晰明显。
风中依稀传来了呼唤的声音,像是谁在遥遥喊着什么。
千代谷早织将星星瓶的绳子系到自己的手腕上,双手拢住自己的肩膀,像是给了自己一个拥抱。
“toru……”她轻轻道,露出了喜悦且柔软的笑容,“这次轮到我去找你了。”
她没有带任何防具,也不知道前路几何,但依旧选定了一个方向,并奔赴而去。
——说好要一起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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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深处走便越安静,仿佛把一切爆炸的喧嚣都通过大雪和树木隔绝在外,只能听见树枝被雪压断时发出的咔擦声和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穿着白裙的少女捧着一盒闪亮的星星,赤着脚在林间行走,她走得并不快,也不稳,但却目标格外明确,哪怕是撞入林中,也要朝那个方向奔去。
有些棱角的碎石在雪上留下了一抹红色的痕迹,像是跟在流星后面的小尾巴。
她的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感觉呜呜的风声调皮地想要将她拽到别的地方,但最终也只是撩起一缕头发,便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照理说是应该什么都没有的。
但千代谷早织却看到了一个鼓着包子脸坐在地上气呼呼等她的孩子,他坐在一片干净的洁白,没有地方躲避风雪。
她就这样越走越快,最后踉踉跄跄地跑了起来,在林间、在雪上奔跑,朝高处跑去,又在某个位置停下步伐。
最后,她落下了,像是飞扑下来的天使,径直抱住了另一个自己。
树上的雪在剧烈的摇晃中簌簌落下了许多积雪,轻飘飘地砸到了两人的身上,将本就洁白的两人掩盖得更加隐秘。
千代谷早织展开手,从后背揽住千代谷彻,将格外乖巧的弟弟抱在自己的怀里,她挂在手腕上摇摆的星星罐落下,被一并揽住。
她的下巴磕在千代谷彻的肩膀上,像是猫咪撒娇一般地蹭了蹭,两张肖似的面容最终轻轻行了个贴面礼。
在一切动荡都归为平静后,一个清甜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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