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蔓子
傅红雪失声道:“你——你——!”
明月心却已明白了。
她惨声道:“是暴雨梨花针……是一匣子的暴雨梨花针,上面淬了毒……我、我怕是已不成了。”
傅红雪的脸色似乎也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他死死地盯着明月心,就好似这辈子从来都没有看过她一眼一样,明月心惨笑着道:“你终于、你终于肯好好的看我一眼了……不是透过我,看那个人……”
傅红雪的手指痉挛了起来。
这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秋星倒在他的怀里,慢慢的失去了意识,第二次,与秋星极其相似的明月心倒在了他的怀里,要死去了。
他忽然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很多人都知道,傅红雪身上带着一种可怕的疯病,这种病一旦发作起来,他就会倒在泥水之中,像条快被毒死的狗一样不停的抽搐着,这个时候……谁都可以去踩上他一脚,谁都可以去把他的头颅砍下来。
其实很多人都在盼着他发病的,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发病过,因为这种病需要他的精神受到强烈的刺激,但是这世上能刺激他情绪的人已很少很少。
他倒在了地上,不停的抽搐。
明月心就倒在他的旁边,看着傅红雪痛苦抽搐的表情,她的眼睛里忽然亮起了一抹光,她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匕首。
她就是要用这把匕首,去杀死傅红雪的。
她其实是真的受伤了,因为假伤不可能骗得到傅红雪,暴雨梨花针虽然不是真正的暴雨梨花针,效果虽然打了几分折扣,但她的确用自己的身躯硬生生的捱住了。
这苦肉计,正是为了傅红雪所准备的。
她和傅红雪无冤无仇,但她却一定要杀死傅红雪,只因为公子羽需要他的尸骨。
傅红雪不停的抽搐着,痛苦仿佛已淹没了他。
明月心手持匕首,忽然用力的捅向了傅红雪。
然后她的手就被一只稳定、有力的手所抓住了,这只手的手掌和手指,都布满了厚茧,而这些茧的位置,是只有练刀的人才能形成的。
明月心一惊,就看到了傅红雪漆黑的双眼。
他漆黑的双眼之中,那种痛苦的神色已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冷静。
明月心毛骨悚然!!
她惊叫道:“你……你……!”
傅红雪冷冷道:“我知道,你在逼我失态,然后杀了我。”
明月心的手忽然用力起来,她淡雅美丽的五官也已狰狞起来,好似一定要用这把匕首戳死傅红雪一样,只是她的力气实在是没有傅红雪大,傅红雪抓着她的手,忽然调转了匕首的方向,慢慢地朝着明月心推进。
明月心叫道:“不——不!傅红雪,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傅红雪沉默不语,看着那匕首慢慢地刺进了明月心的胸膛,明月心痛苦的哀嚎起来,嘴里不断地涌出血液,但傅红雪早已决定要杀她,所以那把三寸长的匕首,就一分都没有浪费,直端端地刺进了她的心口。
明月心瞪大了双眼。
傅红雪道:“因为你想杀我,所以我杀你,这理由够不够?”
明月心的双眼之中,忽然涌出了泪水,她喷出一口血,忽然喃喃道:“够了、够了……这很够了。”
傅红雪放开了她的手,她的手却仍然握着匕首。
傅红雪看着她。
他忽然道:“公子羽很快就要来了。”
明月心道:“你没有死,他是个胆小鬼,他不敢来的。”
傅红雪道:“这里死人很多,血腥气很足,足够我装成快死的模样,引他过来。”
明月心道:“……你、你这样骄傲的人,竟然也会装死?”
傅红雪冷冷道:“因为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杀他。”
明月心愣了愣,已明白了。
傅红雪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阴谋了,而且,他也已知道了十八年前的事情与公子羽之间的关系。
公子羽只是那妖魔的一个身份而已,妖魔长久的利用人类的怨气而活着,近十年来,才用公子羽这名字名满江湖。
而明月心正是它的夫人,她在年纪非常小的时候,就待在这妖魔的身边了,后来她又为这妖魔付出了许多许多,直到这一次,她换了十八次的眼睛,来为妖魔捕获他最重要的猎物,傅红雪。
这其实并不是至死不渝的爱,这只是因为,明月心已为这只妖魔付出了太多太多,多到她无法回头,如果她否定这一切是爱,那她就等同于是否定了自己的整个人生。
明月心的手仍然握着那一把匕首。
她已经连呕血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侧头去看傅红雪,却只看到他冷冷的眼神。
她忽然气若游丝地问:“你这样的爱秋星,是因为她为你而死么?”
傅红雪淡淡道:“不是,是因为她是秋星。”
明月心忽然怔了怔,道:“……原来正因为如此,你对它来说才是特殊的。”
她气若游丝的笑了笑,然后死了。
事情到了这里,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公子羽是妖魔,需要傅红雪的尸骨,尸骨必须是新鲜的,所以他一定会尽快赶来,尽快完成法阵。
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是不清楚的,那就是……公子羽为什么要在傅红雪身上花这么久?
这个世界上的人是何其的多,而充满仇恨的人又是何其的多?公子羽有空用十八年的时间吊着傅红雪,又何不多找几个和那几个江湖英豪一样魔怔的人杀了取尸骨用呢?
还有明月心死前那一句:原来正因为脆,你对它来说才是特殊的。
特殊?究竟特殊在何处?
整个林子里,忽然都变得鬼气森森,这是一个并不冰冷的夜晚,夏夜的风只是凉爽,可此时此刻,这黑暗的森林之中,浓重的血腥气与一种冰冷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显得可怖极了。
傅红雪已倒地,他在不断的颤抖。
他的身上沾满了血——这些血当然都是别人的血而不是傅红雪自己的血,他的手中紧紧地握着刀,但是整个人却似乎已崩溃了。
忽然有人走来。
这个人头发花白,好似年龄很大的样子,但他的脚步却并没有老人那种步履蹒跚的感觉。
相反,他走的很快、很急。
他出现在这一堆篝火旁的时候,就看见了明月心的尸首。
明月心的心口上插着一把匕首,她闭着眼睛,表情却很安详,似乎走的时候一点愤怒与仇恨也没有。
这个人就盯着明月心的尸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无不遗憾地道:“她的尸骨之上没有怨气。”
傅红雪忽然呕出了一口血。
他冷冷道:“你就是公子羽?”
这人道:“可以说是,你是傅红雪。”
傅红雪冷冷道:“你是一只靠人类的怨气生存的魔物。”
妖魔道:“哦,她都告诉你了?”
傅红雪忽然道:“明月心也是你要养的一具尸骨。”
妖魔叹道:“人类都是我要养的尸骨,只是明月心居然没有恨,这是我没想到的。”
傅红雪冷冰冰地盯着他。
忽然之间,一股好似燃烧一切的愤怒与仇恨已涌了上来,这愤怒与仇恨,并不是只为了明月心,而是为了秋星、为了他自己,为了秋灵素……还有在这些年所有因为这妖魔而悲惨死去的人们!
妖魔忽然贪婪地闻着空气,空气里有浓重的血腥气,这头发花白的人却毫无形象毫无顾忌的用鼻子嗅来嗅去,丑态毕露,他忽然兴奋地叫道:“啊……我闻到了,是仇恨……是仇恨的味道!!”
他忽然桀桀怪叫起来。
傅红雪额角的青筋暴起,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做戏都不见了,他死死地盯着这毫无人性、丑态毕露的家伙,心中有个声音在说:竟然就是他么?就是他让秋星沉睡十八年,就是他让自己在痛苦之中煎熬,在黑夜般永恒的思念里撕裂自己再活过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要经历这种不必要的痛苦?!
他握刀的那只手,手背之上也已凸起了狰狞的血管。
他忽然嘶声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秋星……这十八年,这十八年你为什么要一直派那种化形和秋星一样的东西来折磨我!!”
妖魔哈哈大笑起来。
他道:“其实一开始,我只是看中了白天羽——”
白天羽简直就是天生的仇恨制造机!他英俊潇洒,却瞧不起女人,追逐女人只为了一种廉价的征服欲,很多男人都有想要征服很多女人的梦想,但是白天羽恰恰是可以毫不费力的实现这梦想的人。
在妖魔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之下,花白凤、丁白云还有桃花娘子之流,都产生了无尽的怨恨!妖魔跟在白天羽后面吃了个饱,但它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这个问题就是,很多人的仇恨,实际上并不纯粹。
爱有纯粹与否的区别,恨当然也有,爱越纯粹,则恨也越纯粹。
比如说那丁白云,她对白天羽产生的仇恨,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自己的自尊心受挫。她的仇恨也因此并不纯粹。
所以妖魔很快发现自己吃不饱了。
吃不饱怎么办,那就多去弄些尸骨来炼化,所以他弄出了秋灵素之事,还撺掇另外一个妖魔暗算当年的奇侠盗帅楚留香,只可惜那个倒霉老哥失败了,只留下了一颗可以隐匿气息的鲛人之泪后,就被灭得渣都不剩了。
就在这个过程之中,白天羽被丁白云一行人杀死,妖魔意外的发现,丁白云这个人实在是神奇的很,她在杀死白天羽之后,竟然后悔了。
在无尽的悔恨之中,她的自尊都被自己毁掉了,她开始不停的反思,是不是只要自己当初不要那么傲气,白天羽就不会离开她,她就不会杀死自己心爱的男人?在这无尽的懊悔之中,她的爱竟变得更纯粹了!
人类的情感真是一种极其病态的东西,妖魔不懂,但妖魔很为这个发现而高兴。
所以妖魔决定去“养怨气”。
它先使用了鲛人之泪,隐匿气息之后暗算了传说中的九命猫妖,夺走了她一半的内丹,然后化作方士交给了丁白云,丁白云又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几乎立刻就想到让马空群与花白凤去替她寻找,自己要去找那传说之中的爱情秘药。
然后花白凤这边,更绝,她居然能想得出用旁人的孩子去代替自己的孩子复仇这种做法!
本来嘛,花白凤对白天羽的爱倒是很纯粹的,所以白天羽死后,花白凤恨得发狂,妖魔本想来收割花白凤,但是在发现了花白凤的神奇操作之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这个孩子,是比花白凤、丁白云之流更纯粹的悲剧,等他长大之后,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能迸发出多大的仇恨,那简直是想都不能想的。
就这样,傅红雪在妖魔的期待之下度过了十九年的复仇工具的日子,他果真是一个很纯粹、很听话的孩子,纯粹的以复仇为目标,纯粹的敬爱着把他害到这种地步的花白凤。
十九年后,事情爆发。
丁白云、花白凤的尸骨被妖魔收割,但他却又一次的放过了傅红雪,因为它惊奇的发现,傅红雪竟是如此深沉的爱上了那只叫秋星的猫妖,而夺走这只猫妖,让他的仇恨居然还有向上升的趋势。
所以他继续养傅红雪,用一些小线索去吊他,用化形和秋星一样的妖怪来刺激他,用无尽的孤独去酿造这些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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