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蔓子
展昭默默地缩回了手,只道:“……抱歉。”
或许对于狐狸来说,耳朵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根本就是摸不得的。
琥珀的耳朵尖尖又动了动,眯着眼镜打起了惬意的小呼噜。
第134章
当晚,展昭没回县衙,只是找店小二去县衙跑了趟腿,捎了个消息,只说自己今日有事,暂不回去了。
琥珀实在是个又敏感、又容易生气的狐狸美人。她既不想进县衙,也不想叫旁人看见她,只有展昭才能得到她的三分青睐,可这种青睐,也是带着警惕的。
……现在他要是把她丢下一走了之,琥珀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会他了。
展昭自然不想这样。
虽然在琥珀之前,他没有过任何的女人,但展昭为人温柔细心,本就可以是一个最好的情人。琥珀窝在他的臂枕之上打着小呼噜,惬意地眯着眼,纤细的双臂还紧紧地扒拉着展昭,展昭侧着身,小心地将琥珀收入自己的怀中,还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背,安抚她快一些睡觉。
狐狸的爪子还是相当使坏的,她倒是很知道轻重,但是却很坏心眼的在展昭露出来可以见人的地方抓下一道道的血痕,叫人实在是哭笑不得。
这狐狸美人的心思,可实在难猜得很。
琥珀很久违的睡了个好觉,没有做噩梦。
第二天一早,她在展昭怀里醒来,展昭常年早起,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碍于这只琥珀狐狸睡得实在很沉,他就有些不敢动,生怕吵醒了琥珀。感觉到怀里的人一动,他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琥珀还有些睡眼惺忪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暖洋洋的,还有两只大狐狸耳朵,毛茸茸、蓬松松的大尾巴也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尾巴尖儿来,像是有起床气一样的甩了甩。
她这样子看起来,可实在是鲜活多了。
展昭的嘴角就勾了起来,微笑着道:“琥珀姑娘,早啊。”
琥珀揉了揉眼睛,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嘤!”
展昭伸手去揉了揉她的长发,温声道:“琥珀,我去叫水,你去沐浴一番可好?”
琥珀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也不喜欢水的,不是很喜欢。
不过,既然已是一只成熟的狐狸精了,沐浴还是要沐浴的,琥珀皱着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展昭穿上衣裳,就打算去叫水了。
琥珀却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展昭一怔,回头去看琥珀,榻上的琥珀懒洋洋的,神色却不太好,她斜着眼看展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咬着唇、很不信任地道:“……你是不是借着叫水的机会,就要跑了?”
展昭:“……”
展昭:“噗嗤。”
琥珀实在是……
展昭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又重新回到塌边,坐在了琥珀的身边,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琥珀并不是一个很矮的女孩子,可是这样子缩着的时候,却也显得小小一团,能被展昭完完全全的收入怀中。
他温柔包容得要命,即使碰见琥珀这样反复无常、又心怀警惕的狐狸美人,他也一点点都没有不耐烦、没有生气,只是心疼她曾经那些……不好的遭遇。
她或许早就对人类失去信心了,但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犹疑了一下,却还是选择了救他,而没有看着他被那件鬼衣纠缠,溺死在冷湖之中。
展昭抱着她,非常从善如流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安抚似得吻,柔声道:“展某不走,琥珀,如今你就算赶我走,我都不走,又如何会趁机跑掉?”
琥珀对这种温柔的话语十分受用,连尾巴都翘起来甩了两下,她眯着眼,两只爪子扒拉着展昭,嘴中却冷冷地道:“……你这个人,明明说自己是个雏儿,如今说起情话来,倒实在熟练的很……你说,你是不是骗我,其实你已有过很多女人了,你这坏男人!”
展昭:“噗嗤。”
他早习惯了琥珀说话的这种风格,并不生气,只微微一笑,柔声道:“琥珀,展某不骗人。”
他从来都是不肯骗人的。
他只是这样想着,就这样说了,所谓情话,最动听的,不也正是如此?发自内心,本真而具有诚意,比那油嘴滑舌、花言巧语之辈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琥珀浑身一震,似乎很受不了展昭这幅样子,嘤嘤叫着,一把就推开了他,背过身去,说什么也不肯再理会展昭了。
可别扭的狐狸美人的尾巴,却已翘了起来,快活得晃了晃。
展昭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出去叫水了,转身之时,余光又瞥见琥珀的目光不自觉朝他看来,他心头一暖,嘴角勾起来,琥珀瞅见这个,又冷冷地哼了一声,又背过身去了。
鬼物阴气森森,与太阳相克,故而不喜阳光,弱的鬼物在阳光下行走,或许会直接灰飞烟灭,而强一些的鬼物也会感到虚弱、难受。
琥珀比较特殊,她生前是妖,复而又死,乃是鬼物之中,也极其少见的妖鬼。妖鬼妖鬼,自然不会太弱,所以昨天,她才能尾随展昭,一路来到那对王姓夫妇的家中。
今日更不一样,她体内多了些珍贵的阳气,久违的享受到了温暖,身上也只觉得充满了气力,只用带着帷帽,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围起来,在太阳底下走上一遭,也无甚不可。
鬼物不需要吃人间的饭食的,可是像琥珀这样贪玩又贪乐的小狐狸,其实本身就很喜欢吃东西的,只是因为常年住在鬼气森森的杜宅之中,一直也不出来,故而这么多年,才什么都没有吃过。
展昭很敏锐,仅仅只是根据琥珀看了一眼别人的吃食,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默默地就给琥珀买了花糕和茶水,正巧进了一间茶楼里去,便一边吃点心、一边听那说书先生说书了。
他特地叫那店小二去跑腿,买了一身女子的衣裙,这地方是个穷苦地方,镇子上的布庄之中也没几套成衣,料子也算不得顶顶得好……当然了,展昭食朝廷俸禄,又不曾贪污受贿,其实没什么钱,让他掏太多的钱去买最好的衣料,他也不是很能买得起。
这衣裳实在普通,可是一穿在琥珀身上,就顿时不普通了,她亭亭玉立、腰肢纤细,走起路来步步生莲,妖妖娆娆,虽然头上带着帷帽,垂下的薄纱遮住了面容,但只看这身姿、这风情,就可知道,这乃是一个绝世的美人。
庆平县这种西北的小县城,又哪里见过什么真正的绝世美人,展昭牵着琥珀的手进了茶楼之后,这茶楼里的人,目光就都黏在了他们的身上,展昭面不改色,扔出一块碎银子,叫了个包间,带着琥珀就进去了。
琥珀有些不屑。
她进了包间,用手捻着花糕吃,花糕也算不得最好的,不够细腻,但是琥珀很久没吃过这种甜丝丝、软乎乎的糕点了,惬意地窝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全吃完了。
吃完之后,她还嘬一嘬自己的手指,让手指上的那些带着甜味的糯米粉也进了她的嘴巴。
展昭忍不住去看她,又适时地又递上一块糕,琥珀斜他一眼,没有用手去拿,反倒是垂下头去,轻轻地咬了一口展昭手上的糕,她又在一个比较低的位置抬起了眸,眼角的红色红得有些惊人。
展昭垂眸看她,他的睫毛忽然也轻轻地颤了颤,捻着花糕的手下意识的要缩回去,又在他意志力的支撑下强行不动。
他们虽然有了夫妻之实,但却不是夫妻,因为他与琥珀仅仅只认识了一天,仅仅只是因为琥珀的身体有残缺,因此才不得不……
但这样的行为,却好似他们已是心意相通的小夫妻了。
展昭的心头也是热的,又隐隐觉得琥珀只是在作弄他玩而已,一时之间,一种窃喜与酸涩之感同时涌上心头,只让他觉得复杂极了。
思绪万千之间,说书先生已开始讲今天的故事了。
但凡是这种地方的说书先生,其实爱讲的故事无非两种,一种是才子佳人、一种是清官平冤。
而今日这一出,就是一出清官平冤屈的故事。
这听起来,实在是老生常谈,展昭觉得没什么意思,楼下那些茶客们听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都没有喝彩的声音,众人稀稀拉拉,偶尔和一两声,足见这老套的剧情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但琥珀却不对劲了。
一开始,她还很惬意,去试一试桌上的茶水——展昭为了她,特地多要了几壶不一样的茶水,想让她都尝一尝,看看那一种她比较喜欢。
可是听着听着,展昭却发现,琥珀生气了。
她吃花糕的动作早就已经停下来了,她冷冷地盯着一楼的那个说书人,听他唾沫横飞的去将那清官到底有多么的正义,那蒙冤的小姑娘多么可怜、多么弱小,而伤害她的那些人又是有多么的强大——
她的喉咙里,忽然也发出那种低低的吼声,手上的勾爪也慢慢地伸了出来,闪出那种阴森森的寒光。
她的杀心已大起。
展昭见势不对,一下扣住了琥珀的手腕,道:“琥珀?琥珀?你怎么了?”
琥珀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厉声道:“那个人骗人!!!”
说着,她竟是一下子挣脱了展昭的手,从二楼的包间之中一跃而下,寒森森的勾爪直冲那说书先生的面门而去,这一下可不是抓展昭的那种力道,她双眼已被冰冷的愤怒所充满了,一下下去,只怕那无辜的说书先生,就要开膛破肚,死无葬身之地了。
展昭的动作更快,他飞身而起,在刹那之间,已到了说书先生身边,一把就将他推开,说书先生重重地倒地,就见他刚刚所站的伸手的木桩子,也已被抓出了一块,琥珀用力地握紧拳头,她手中的那一块木头,就已化作了齑粉。
说书先生简直已吓得屁滚尿流!
展昭厉声喝道:“还不快逃?!”
说书先生连滚带爬地跑了,茶楼里的人也被这变故所惊呆了,一个个尖叫着朝外头跑去。
琥珀杀心未灭,仍要追出去杀那说书先生,展昭挡在她身前,急道:“琥珀,你做什么?”
琥珀恶狠狠地瞪着他,厉声道:“让开!滚开!不然我杀了你!”
展昭道:“那说书先生如今不过三十来岁,二十多年前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难道他同你有仇?”
琥珀尖声道:“他骗人!!!”
她寒森森的勾爪,已朝着展昭劈下,展昭动作灵敏,自然可以避开,他腰间本别着剑,却又不想让巨阙伤到琥珀,只得徒手与她打斗,动作之中,只闪避,却不回击。
琥珀的动作却越来越凶,她得了些阳气,在这白日里也有力气打斗,妖鬼本就不是什么很弱的东西,展昭既不用剑,又不肯出拳出腿的伤她,不处于下风才怪呢。
刷拉一声,他肩头的衣料已被撕开,尖利的勾爪已恶狠狠的嵌入到了他的肩头,留下了三道可怖的血痕。
琥珀动作一滞,有些呆呆地望着展昭。
痛,实在是痛。
展昭面色苍白,额头之上,已浮出了一片细细密密的冷汗,见琥珀停手,他勉强笑了笑,只道:“……琥珀,现在冷静一些了吧?”
琥珀惊声道:“……你、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展昭肩头剧痛,却并不怪罪琥珀,见她的表情慢慢从凶狠转为了无措,满是做错事之后的那种慌张和委屈,不由心中一软,慢慢地伸手,抚上了琥珀的侧脸,温声道:“展某没事,琥珀,不要紧张。”
琥珀把自己沾满血的爪子无措地收了回来,她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忽然想要转身就跑,又被展昭“啪”的一声扣住了手腕。
展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琥珀,别走。”
琥珀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垂下了头,道:“……我伤了你,你不生气?”
展昭道:“我的剑也伤过你,你也没有生气的。”
琥珀可怜巴巴地道:“可是,那不一样的。”
展昭心头一颤,已忍不住伸手,将这个刚刚凶性大发的狐狸美人搂进了自己的怀抱之中,安抚似得拍了拍她的玉背,柔声道:“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不要跑,好不好?”
他实在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
……这样温柔而俊朗的男人,或许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拒绝他吧。
琥珀盯着他的伤口,眼神有些浮动,道:“可……可是我……”
展昭忍不住叹气,只好道:“我已受了伤,劳烦琥珀姑娘为我包扎一二,展某感激不尽,可好?”
琥珀:“……”
琥珀就有些说不出话了。
半晌,她才咬着唇小小的点了一下头。
展昭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外头的人道:“官爷,就是此处!!有……有妖怪作祟,有妖怪作祟啊!!”
展昭面色一变,只道:“琥珀,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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