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蔓子
李鱼期待了半天,最后一点红破罐破摔的摔回床榻之上,半歪着躺平,很不客气地道:“不喊,你爱怎么折磨我怎么折磨我吧。”
他时常都是一个崩得很紧的人,如今忽然一下子放松下来,歪歪斜斜地躺在榻上,还一副良家女心灰意冷的样子,搞的李鱼愣了几秒之后,忽然爆出一阵大笑。
一点红的嘴角勾了勾。
他闭目养神,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李鱼正在给他上清凉的药膏,又用干净的布条帮他把伤口重新包扎起来。
他睁开一只眼,问:“不继续治?”
李鱼朝他一笑,柔声道:“疗伤既然太痛,还得缓缓才是,难道我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现代做手术还有人从麻醉中醒来活活痛死的,不能只因为对身体好,就让人一直这么受着,还是得缓缓才好的。
一点红勾了勾嘴角,没多说话,只道:“夜已深了,睡吧。”
李鱼自从妖力恢复之后,简直是精力充沛,并不如以前那么爱睡觉,不过是身为人的习惯还在,让她觉得不睡觉迟早猝死。
她嗯了一声,转身要回外头的炕上去。
古人所说的炕,和现代人说的炕是不一样的,现代人所说的炕是那种在东北农村的,与床铺用处一样的东西,古人所说的榻上却是放着小几、靠枕等物,是放在外屋用来待客的地方,还可以坐在炕上吃饭。
当然了,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撤,炕其实大的很,睡一个人完全不成问题的,之前他们二人住一间屋子的时候,一点红就睡在外头的炕上。
一点红见她要走,出声道:“你要去哪里?”
李鱼不明所以:“去外头炕上啊。”
一点红就皱了皱眉,道:“我睡外头,你睡这里。”
内外之分,重要的其实不是榻还是炕,而是若有危险,一定是从外头破门而入的。
一点红早习惯了护着她,即使她其实凶恶的能杀了他。
李鱼当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一点红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说着,他立刻便挣扎着要起身,容不得她一点拒绝。
李鱼无奈,忙摁住他,不让他起来。她长长的、柔顺的黑发就在他脖颈和胸膛上滑过。
李鱼道:“你别起来,我睡碧纱橱里面,好不好?”
这就是豪华套房的另一个好处了,最里头有碧纱橱,外头有榻,最外头还有炕。
而且碧纱橱还在最里头,很明显可以让他满意。
一点红果然道:“好。”
于是李鱼就进了碧纱橱里头睡了。
第二天,照例又是疗伤,一点红差点疼晕过去,又死死咬着牙,一声都不肯漏出来,冷汗密密爬满了他的额头,脸色也苍白的要命,嘴唇更是连一分血色都无。
不过,他倒是是一个一点儿都不肯矫情的人,虚弱得厉害,明明一点都不想吃东西,却还坚持一口一口地吃下,争分夺秒的恢复体力。
这大概就是一种长久以来形成的危机感吧,受伤、虚弱,会让他觉得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因此他在忍耐痛苦时,从不肯多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这和李鱼倒是也有点像,只是不同的是,她毕竟生活在一个比这里和平太多的地方,从不必担心性命之忧,只需要努力思考自己如何才能过的更体面。
她看着面无表情一口一口吃饭的一点红,叹气道:“你若不想多吃,就先放着,等一会儿叫小二送新的来。”
一点红摇了摇头,道:“我太虚弱。”
虚弱会让很多不长眼的东西想要趁虚而入的,这个江湖就是如此残酷可怕。
而他果然料的不错,还没过几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然而,找上门来的,既不是翠羽山庄的余孽、也不是另一方如影随形的势力,而是一群宵小之辈。
点翠镇并不是一个穷苦的小镇,故而也有几家有名的青楼,其中最大、最有名的一家青楼,便是名叫“暖香阁”的。
这暖香阁的老鸨背靠着翠羽山庄的大人物,对镇子里的人倒是不会下毒手,但外来的、孤苦无依的女孩子,就成了他们的目标。前几日崔万罗发疯,把全镇的女孩子都搜刮去了,却唯独没动青楼女子,想来也是觉得青楼女子的血脏,不能入药。
女孩子们三三两两的逃下山来,令失去了女儿和媳妇的家庭高兴不已,而山上的翠羽山庄又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一堆人打做一团,乱得不可开交。
暖香阁的老板,也想趁着这乱象做点什么。
李鱼这种程度的绝世美人,本就有许多人盯着,这客栈里头的人,也就注意到了她。
暖香阁的老板本事大得很,买通了给一点红看过病的大夫,便知道了些事情。
她的屋子里有个男人,手里有剑,却受了重伤,连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这样子,不死也得半残废,根本不足为虑。
于是,暖香阁的老板便动了心思。
这美人显然是在日夜照顾这受重伤的男人的,暖香阁的人又观察了几天,发现她几乎是日日窝在房间里同那男人待在一起,吃喝用度都让客栈的店小二送来,根本不出门的。
暖香阁的老板,并没有把重伤的一点红放在眼里,而一个弱柳扶风的病弱大美人,他更是不屑一顾。
因此,这日夜里,李鱼和一点红所住的屋子前,就围了一圈手持钢刀的打手。
其实,他们静悄悄地从客栈的楼梯上走过的时候,一点红就睁开了双眼。
他的剑就立在床榻边上,他一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剑。
耳聪目明的李鱼也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她打了个哈欠,从碧纱橱里头探出了头,毫不意外的看见了一点红那双清明中带着杀气的狼眸。
他已从榻上坐了起来,蓄势待发。
经过这几日痛苦的“疗伤”,他的伤口泰半已愈合了,只是身子还虚弱得很,脸色看起来也不好。
他瞥了一眼李鱼,十分自然而然地道:“你在里边呆着。”
他利落的就要翻身下榻,碧纱橱里却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一只纤纤玉手,苍白又纤细,拉住他的手,却让他竟是连分毫都动不得。
一点红一怔,转过头去看她,就看见她从碧纱橱里出来了,身上只穿着里衣,还赤着脚,漆黑柔软如海藻般的头发披散着,眼睛里似乎还有几分困倦之意。
看起来还是那么纤细、病弱,可是他竟无法挣脱她的手,足见这美丽的妖怪这脆弱的外表之下,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一点红倒是没什么大男子主义,心里也没有什么不平衡,只是挑了挑眉,对她道:“怎么,你来?”
李鱼揉了揉眼睛,满是困倦地道:“谁这么不长眼,又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来了。”
那一句“我们”,却是让一点红很是受用,他勾了勾嘴角,又道:“你困了?”
李鱼蔫巴巴地点了点头。
一点红非常浅地笑了一下,非常自然地伸手上去抚了抚她的头顶,道:“那你休息,我来收拾他们。”
说着,忽然反手一下,将李鱼扳在了他躺的这张榻上卧着,又伸手捻着被子往她身上拢了拢。李鱼被他塞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又大又美的眼睛。
但她却仍拉着他的手腕不肯放开,一点红挑眉,道:“怎么?”
李鱼朝他一笑,道:“你受着伤,我来最好,也好叫你看看我的本事。”
她既然想,一点红自不会阻止。
他挑了挑眉,翻身又上了榻,正好坐在了她身边,李鱼侧了侧身子,从门口那角度看上去,就好像他们正依偎在一起似得。
于是,暖香阁的黑衣打手们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男人精赤着上身,身上缠着白色的绷带,冷冰冰地看着他们,他身边的美人卧在床榻上的靠枕上,侧着身子,好似被男人护着一般,她歪着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第32章
男人坐在床榻之上,脸色是病态的惨白,身上裹着绷带,却是精壮结实,每一条肌肉都充满了力量,身上连一丝多余的赘肉都没有,他单腿曲起,一只胳膊随意的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一双死灰色的眼眸,充满了冷漠与讥讽,残忍地盯着那几个破门而入的打手看。
而他的身边,一个女人身上盖着薄的被子,懒洋洋地侧躺着,长发如海藻一般浓密漆黑。
她漂亮的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几个打手看到她之后,竟是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心中只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人?她难道真的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子不成?
而这美丽的女人半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打量着他们,脸上倒是连一点惊恐的表情都没有。
男人身子动了动,似乎要护她,又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开口道:“你不是要叫我看看你的本事?”
打手们面面相觑。
也不只是哪一个打手,壮起了胆子朝里头冲了过来,就要杀死男的,抢了女的,踏出几步之后,整个人周身却忽然烧起了蓝色的火焰,连哼都没哼一声,他就化成了灰,连身上带的刀都化成了灰烬。
再看那榻上,他们竟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下一秒,恐惧就爬满了打手们的心,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忽然转身就要逃命,那女人却如同鬼魅般的出现在了门口,关上了门,堵死了他们的逃生之路。
女人嘴边还挂着微笑,她说起话来,倒是带着一点温柔的沙哑之意。
只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越温柔的话越吓人啊。
她和颜悦色地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打手们扑通、扑通地跪倒,倒豆子似得全说了,在性命面前,忠心不值得一提——而且他们和暖香阁之间,又有什么忠心可言呢?
李鱼听了,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是一点红每听一句,脸色就黑下一分。
花楼他没去过,不过光是想想,也知道女人进了花楼有多惨。他们这几日在点翠镇逗留,竟不想让她被花楼老鸨这种脏东西给盯上了。
他从榻上起来了。
从榻上下来的时候,他顺手拎起了自己好几天没穿过的上衫,把衣服拢好之后,又反手提起了自己的剑,慢慢走到了为首的那个打手跟前,冷冰冰地道:“暖香阁在哪里?带路。”
李鱼挑了挑眉,道:“我去就好,你受着伤,何必要去?”
一点红冷冷道:“你的本事的确大得很,只这一桩,活儿我干,不许同我抢。”
李鱼笑了,道:“好呀,不过我也要去的,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喜欢干这种欺男霸女的恶事。”
一点红道:“好!”
暖香阁,顾名思义,是个夜夜笙歌的地方。
夜晚的花街,亮着一盏盏灯笼,灯笼有金有红,是全点翠镇最亮的地方,像是以红花金屑填满的地上银河一般,女人的娇笑声与男人放肆的大笑、浓郁的酒香一起,织成了一片暖香。
这就是暖香阁,令男人乐不思蜀,女人遍体生寒的地方。
一个打手战战兢兢地走着,有眼尖的人已认出了,这人乃是暖香阁的打手,从前是个地痞流氓,在翠羽山庄学过几年武功后被赶了出来,从此成了暖香阁的第一打手。
此刻,这打手却畏畏缩缩、战战兢兢。因为他的身后正跟着一对男女。
男人的脸并不甚英俊,但身姿修长挺拔,身上裹着江湖人惯爱穿的短打劲装,腰间挂着一柄闪着青光的无鞘薄剑。
而那女人却是有着倾城之貌,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裳,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柔软的衣料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而轻轻摇曳。
女人从不会来这一条街,这条街上的女人都是花娘。
但没有人敢靠近这个绝世的美人,因为本能告诉这些男人,靠近这个女人,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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