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升职专家 第45章

作者:顾四木 标签: 清穿 宫斗 BG同人

  现在的齐妃李氏和懋嫔宋氏,是最先进宫被指给皇上的。当时皇上都还没有封雍亲王,就在这宫里住,用的是宫里内务府分过去的宫人。

  彼时齐妃和懋嫔还都是格格,凡事都低调,内务府的名字就没改,两人的贴身大宫女一个叫喜鹊一个叫杜鹃,后来俩人位份持续走高,名字却也叫惯了,新添的宫女也都是按照鸟类起名。

  后来福晋入门了,福晋极爱茶,宫里分去的四个大丫鬟,就都用了茶叶的品种来取名字,如雪芽、贡眉,就是皇后最常带出来的两位大宫女,各宫对她们俩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

  后来进门的钮祜禄氏等人,自然也就向着福晋的规矩看齐。

  只是又要矮一等,不给宫女起茶的名字,都是草木的名儿,还不敢是什么牡丹芍药的好意头花卉,只是些冬青、雪松、龙柏、黄杨等绿植。

  而姜恒新入宫的时候,要走植物科已经很难了。

  随着雍亲王变成皇上,福晋成了皇后,原本的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都进宫封妃封嫔的,宫人成倍增加,她们就把一些名字安全不会有僭越风险的绿植用完了。

  她们新人原本都要看着姜恒这独一份的贵人行的,结果姜恒直接秋风秋雨起来,大伙觉得倒也不必,就各自取名去了。

  姜恒想起那会子刚出储秀宫,她们连给宫女起名都要小心翼翼的时期,就觉得恍如隔世。

  其实也才半年而已。

  郭氏把受伤的右腿放在一只垫脚的木墩上,然后热切招呼姜恒坐在她床边吃点心喝茶。

  郭氏很爱蒙古的奶茶,觉得又香又浓,又配了一碟子绣球酥。丸子大小的奶香味酥球,一口一个,配茶吃非常香甜。

  郭氏还感慨:“这有烤肉有奶茶的,我宁愿不回紫禁城,一直留在这里。”

  又道:“我刚到咸福宫的时候的,心里也有些顾忌,觉得自己天天叫点心,显得这人事儿多找麻烦。可大膳房每天送来的不是枣泥糕就是白方糕,我吃了七八天就扛不住了。”

  “后来把心一横,就想吃什么就让宫人拿银子去添钱另做了。”

  在对饮食的追求上头,她跟姜恒达成了奇异的共识。

  郭氏留她吃点心良久,类似于点心这样闲散的话也说了一箩筐。期间显然有几次她脸上有些踟蹰,似乎想要深谈些什么,最终却也没说出什么来,只笑道:“太后娘娘现今不拘着你了,我都放心多了。你要想学骑射的花样,不用这围场放马的仆妇,等过两天我好全了,我去教你如何?”

  姜恒想到当日为找她借笔记,就有些忐忑的郭氏,其实已然明白郭氏没说的话。

  世上有人把抢夺当成理所应当,也就有人心地善良自苛过甚,总担心对不起别人。

  跟这样的人相处,真是很舒服。

  姜恒看着她嘴唇上喝奶茶沾到的一圈奶沫,笑道:“好啊,好容易来一趟,离开前有机会,自然要去多骑骑马。”

  话说完,姜恒起身告辞:“等你好了,咱们就去骑马。”

  走到屏风处,又回头对郭氏摇摇手:“过两日见了,青栀。”

  郭氏一个愣神转头:“你知道我名字?”

  当着人,她们彼此会用位份称呼,是信贵人与郭常在。只有两人的时候,因叙过是同岁,就也懒得姐姐妹妹的,直接是你我的彼此称呼。

  当时进储秀宫第一天,嬷嬷们就让她们彼此间先认识了一番,介绍了自己的姓氏出身、父亲的官职和宫里赐下的位份,但并不问她们名姓。当时叶嬷嬷非常直接笑吟吟道:“小主们进了宫,名字不要紧,要紧的是位份。哪怕错认了姓氏呢,也不能叫错位份。”

  她们学着通过衣裳首饰,出行的排场,跟随的宫人数量来辨认各级妃嫔。

  名字确实是不要紧了,彼此间也再没有通过姓名。比如跟姜恒同住一宫的周答应,直到她转行,姜恒也只知道她姓周而已。

  所以姜恒叫出她闺名,郭氏当真是惊呆了。

  面对郭氏的疑问,姜恒答道:“你来我这里抄录笔记的时候,我看到你在册本扉页角上写了青栀二字,想来是你的名儿?”

  郭氏连点了两下头,然后坐在床上,努力伸长了手:“你的名字呢,你写在这我看。”

  姜恒就在她手里写了‘姜姮’二字,郭氏把这两个字念了两遍:“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骑马啊,姜姮。”

  哪怕是限定版的郭青栀和瓜尔佳姜姮,哪怕是离了这木兰猎苑,甚至出了这个帐子,她们就又是别人口里的信贵人和郭常在了,她也很开心。

  姜恒歇过一天,又看过郭氏,就回去整理这十日跟着太后记录的《奇闻异事录》了。她觉得这很可以成就一本畅销书。

  京中贵妃们,从太后起,都是爱听带神佛色彩事迹的。

  姜恒整理故事会笔记的时候,在这茫茫草原上,还有一个人在整理信息,且越整理越心惊。

  这个人就是怡亲王。

  怡亲王是执行皇上吩咐,向来是不打折扣还加量不加价的。

  皇上前些日子提了一句让他留意年羹尧,怡亲王转头就开始着手查这件事。

  此时正好圣驾在木兰猎苑,询问武将相关事宜最为方便——这会子八旗都统副都统,除了如观保这样奉命在外的,都集中在这木兰围场。

  年羹尧是川陕总督。说是川陕总督,其实这总督管辖川陕甘三省不说,还顺带管着青海,管辖的范围虽不是最富足的,但无疑是面积最大的,也是驻八旗兵与绿营兵最多的地盘。

  都是武将系统,青海一带又一向是最不安宁的地段之一,这些人与川陕总督年羹尧当然少不了打交道。

  怡亲王就挑了几个皇上信重的人,问了些年羹尧的事儿。

  得到了令他都有些瞠目的结果。

  且说怡亲王是知道年羹尧的性格不太好的,当年他们都是皇子的时候,年羹尧看他们就是一脸‘不过如此’的表情。但皇阿玛的重用,加上皇兄的重用,让怡亲王觉得年羹尧性子虽傲,起码是个尽忠职守的能臣。

  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也罢了。

  可俱他现在听到的话,能臣是能了,尽忠职守却未必。

  “年大将军,嗯,总是更信自己的亲信些。之前的四川巡抚蔡铤,因跟他无甚来往,去岁皇上刚登基,蔡巡抚就被年总督弹劾以至于革职了。如今的四川巡抚是年总督的铁打的亲信王景灏。”

  说这话的人是岳钟琪将军,这位算是军伍里脾气比较好的,因此措辞也比较委婉:“毕竟年总督是川陕总督,他也想下头人如臂指使,才方便整理军务吧。”

  岳钟琪也是镇守一地的将领,对年羹尧的举动那是一百个震惊加佩服:虽说官场大,大家都是千丝万缕的,但武将要比文官存身更谨慎,免惹嫌疑和祸患。反正岳钟琪自个儿是绝不敢把什么亲信族人,光明正大安插到一地做文官首领的。

  不然就会出现现在四川的情况:年羹尧自己是总督还负责掌兵,他的亲信再掌一地财政民生,那这天府之国,到底是皇上的,还是你年羹尧的呢?

  岳钟琪想想都替年羹尧害怕,但看人家年总督自个儿不害怕。

  岳大将军比较厚道,但有一位告起状来就不客气了。

  现任直隶总督李卫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他是皇上一手提拔的亲信,眼里向来只有皇上,还是个敢直言的性子。怡亲王去问他年羹尧之事,更少一层顾虑。而李卫回答怡亲王的话也是毫无顾虑。

  “呵呵,年总督啊,我瞧着他要把川陕甘青几地,划成他年家的地盘了!”

  怡亲王当时眉头一跳:“李卫,说话注意些!”

  李卫还是不敢跟怡亲王抬杠的,于是收敛了些态度,开始摆事实讲道理:“王爷,您管着户部和会考府,当然明白盐引的要紧,朝廷不许民间贩私盐是律法。但落在年大总督手里,就成了借口和酷法:年总督以此为借口,在郃阳捕杀所谓的盐枭,凡有点嫌疑的人口都私下抓了去拷打,死伤百姓八百余人。”

  “这事儿还是有商户的亲眷,逃到我直隶境内去寻亲告友求活路,才捅到我这里的。”

  “年总督为的是让自己门下的奴才,脱了奴籍去做盐商,为此真是不惜罗织罪名,将旁人害的家破人亡。类似的事儿我风闻的可不少。总之,川陕甘青地界的粮道,铜铁矿等朝廷买卖,可都少不了年大将军的一股子。”

  怡亲王严肃起来,粮食、盐务、银铜铁矿等都是朝廷的根基,年羹尧居然各个要掺一手!怡亲王直问道:“李卫,这些事儿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上禀皇上。”

  李卫苦笑摇头:“王爷,年总督在当地一手遮天的,我哪能有铁证。大家同为总督,总有些两省边境上的往来,彼此间也没什么大秘密——至今我收留了一二投靠亲友的盐商,年大总督还在催我交还‘重犯’呢!这事儿闹到御前就是一个说不清,我再贸然去状告同僚插手各项税赋的大罪,岂不是等着死?况且就算有实证也未必一下子告倒年总督吧。”

  李卫开始扒拉手指头:“年大将军的父亲做过湖广巡抚,河南道御史,在朝廷上也是交游甚广。就算这会子老爷子致仕了,年总督的几个兄弟也都各自在朝上为官。他大妹夫胡凤翚还在做苏州织造呢,这些都是要紧关系。”李卫说秃噜了嘴,没忍住:“当然,万岁爷要有心查,这些体量的官员都不算什么。但这不最要命的就是,万岁爷自个儿就是年总督的二妹夫嘛。”

  他话音未落,就挨了怡亲王拍在他背上沉重的一巴掌,把他打的龇牙咧嘴的。

  十三爷严肃了神色:“李卫,皇兄是素来看重你敢于直言,但你给本王管好了这张嘴,再让本王听见你有一句事涉皇上,你先别管年羹尧,你这直隶总督,本王就能让你被一撸到底!”

  李卫很少听十三爷自称本王,知道这回是触了逆鳞了,连忙起身请罪。

  他跟怡亲王也是先帝爷起的老关系了,这不说起年羹尧,逐渐怨念深重,不免忘形起来。

  他认真请罪过后,终是道:“王爷,就连我,也得是您问起这事儿我才敢说。因臣瞧得出来,在万岁爷那里,年羹尧得到的信重跟您没法比。可要是换一个人问我,我真不敢说这话。”

  “皇上登基,宫里贵妃娘娘独一份的贵妃,年家独一份的抬旗,可叫人怎么开口呢。”

  怡亲王想起皇兄这些年对贵妃的偏爱,也默然片刻。不过……怡亲王随即想起,皇兄这半年来,似乎有些改了对后宫的态度。

  怡亲王先收起杂乱想法,对李卫道:“等皇兄起驾回京,你依旧要回你的直隶总督府去。那里离年羹尧近,你素日多盯着点。”

  李卫又恢复了笑脸,问怡亲王道:“王爷素来少问军务,这回忽然问起年羹尧的事儿来,是不是万岁爷要动一动他为民除害啊。”

  怡亲王也忍不住笑了:“本王瞧着你才是一害呢!管好你自己这张破嘴吧!”

  之后的几天,怡亲王将快马从京中调来的近一年川陕甘青等地的官员调换记录,与各类财政税收等留档细细研究了一番,越研究越是心惊。

  年羹尧是才气凌厉,屡建功勋,青海守得也不错。但大清总共才多少省,年羹尧就把几个几乎最大的省都当成了自己的私有财产,开始自行安排官员和当地的资源了。

  圣驾启程回京的前一晚,怡亲王求见皇上。

  “十三弟,怎么瞧着你脸色不好?”

  怡亲王心道,大概是一下子压力有点大。

  人人都说皇上最信的就是他,自古皇亲权臣,哪怕是太子,都不可能财政和军权一起掌握着。可皇上极信任怡亲王,凡事都会与他商议。

  于是十三爷自己打心里就想要对得起皇上的信任,也要避嫌。他主管财政,对于这些兵部之事,尤其是封疆大吏们的调换等事,就从不主动打听和发言。

  这回皇上让他查年羹尧,着实把他震惊到了。

  十三爷如实把自己从朝臣口中,从邸报中分析得来的情况告知皇上。

  他原以为皇兄会很恼火。

  年羹尧身受皇恩颇多,行止上却是欺罔瞒上,专擅贪蠹,十三爷了解皇上的性情:他看重的,亲手提拔的人,若是犯了错,要比寻常臣子面临的帝王怒火和处置更重。

  皇上的信任和感情不是那么好辜负伤害的。

  然而怡亲王却见皇上没有明显的愤怒:“他这些不法事,朕多少知道些。”怎么能不知道呢。曾经年羹尧平定青海有功的时候,他也想把他树立个好的典型,让天下人看看他的朝堂上明君贤臣的,可惜年羹尧奔着僭越型权臣就去了。

  最后年羹尧的九十二项大罪,皇上是一条条仔细看过的。

  雍正帝也为此怀疑过自己:是他做不了唐宗宋祖吗?唐太宗有传世的贤君名臣典范,他对臣子的信任,却就换来一个九十二条大罪——臣子能犯的罪,年羹尧犯的真是差不多了。

  其中更有一些祸害民生的罪过,让皇上这世不想,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年羹尧是有本事打仗,但不能为了他这些才,就放任他去霍霍当地的百姓和整个西北的官场。

  皇上想起旧事,对应今朝,眉目冷而利:“他的罪过,朕很快就会一桩桩跟他算起来。”

  十三爷见皇上这样神色,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怪道听自家福晋说,这半年来皇上不怎么肯见贵妃。而且俱太后的抱怨,皇上往后宫去的次数明显减少。难道是……难道是年羹尧的罪行开始败露,皇上要处置他,只好冷落贵妃,以至于心里难过,索性封心锁爱的投身于朝政,忘记不能见贵妃的苦闷?

  串起来了,这就都串起来了!

  十三爷想明白了:怪不得自己从河南回来,就觉得皇兄一下子沧桑了,想来是经历了这样被看重的臣子悖逆,不得不疏远心爱之人的缘故啊。

  怡亲王鼻子都发酸,努力压制住自己对皇兄同情的心情——皇兄一世要强,又是帝王,肯定不愿被人看出来这种伤心。于是十三爷只发了半句含糊的感慨:“皇兄,真是难为你了。”

  皇上:???

  哪怕是一对知己兄弟,这会子皇上也完全没想到十三的脑回路。他还以为十三在说他暂时忍耐,不动年羹尧的事儿呢。

  皇上就宽慰他:“要动他不是什么难事。”这世年羹尧可还没建什么平定青海之功,虽然位高权重,但也只是总督之一,跟旁的封疆大吏齐平,皇上要动他,都不似前世一样,有什么舆论危机。

  “只是青海不安稳,朕要找一个能压住场子的人,再与他算总账。”

  怡亲王从对皇上的同情里醒过神来,与皇上心有灵犀道:“十四?”

  皇上点头:“等十四回来,朕看看他这大半年的历练到底如何。”十四的本事皇上并没有怀疑过,而十四的身份,也绝对压得住西北的场子。皇上最担心的还是他的性格毛躁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