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四木
这里的时间线已经完全打乱了,将来还会是四阿哥弘历登基,还会是乾隆帝吗?
“信嫔娘娘,娘娘?”十四福晋的话把她拉回现在。
姜恒也就回神:皇上才三十多岁,未来章宗目前还是六岁的小孩子,想退休生涯还是有点早了。
倒是十四福晋说的眼前事更要紧一些。
见姜恒愿意听,十四福晋就高高兴兴说下去,边善用金指甲套剥核桃仁边道:“大概是戳着他自己的痛处或是他手底下庇护的官员也不干净,连隆科多也跟着添乱请皇上再宽恕些时日。还拿皇上的舅舅款呢,我们爷最看不上隆科多拿自个儿当皇上正经舅舅——太后娘娘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哥哥?”
姜恒点头:也是,这个时间上的大清,太后向着四爷,母子关系和睦,改变的不只有后宫,还有前朝朝政。
隆科多是皇上养母孝懿仁皇后的弟弟。论起来是算皇上半个舅舅,但太后健在,他这个舅舅也就不怎么正经了。
何况这里皇上提前十年登基,实在没那么多用到隆科多的地方。
十四福晋痛痛快快把这些人数落了一遍。
姜恒在心中拼凑这些消息:好嘛,八爷,隆科多、年羹尧、雍正朝前期被处置的有名人物,这不凑巧了一锅吗?
自打知道皇上应当是从别的线上来的,知晓后世的雍正帝,姜恒就已经在替有些人点蜡了。
没想到他们还成立了亲友团,亲自送了上来。
真是耗子开会,讨论给猫修爪子了。
只是……姜恒一直有一个疑惑。
皇上都是走过一遍的人了,远在西北的年羹尧他都已经早安排好了,将他的手下都逐渐先情理了去。
那怎么就在京城的八爷,屡屡做些小动作,甚至还勾着三阿哥一起,皇上却一直没有真正动过廉亲王,最多把他扔到景山去看坟呢?
姜恒的疑惑在不久的将来,就得到了解答。
刚出了正月,朝上就为一事辩了起来。
如果说准噶尔是劲敌,是哪怕再来一回,雍正帝也绝不会小觑的对手。
那么还有一个跟大清对线的国家,对雍正帝来说,则像是狗皮膏药一般,是那种实力不强,但黏糊糊的烦人。
正是现在朝上正吵成一片的安南之事。
年前云贵总督高其倬上了个折子,上奏安南侵占边境土地。
再次看到熟悉的事件,皇上还是忍不住生气:南安实烦!
作为大清的属国,安南当然不敢明目张胆来抢大清土地,而是混淆视听,行偷窃行为:大清跟安南原本是以一条叫做赌咒河的地方来划分边境。安南却故意把一条云南境内的小水沟私下改名叫赌咒河,然后坚称这才是边境,以此侵占了云南一百多里地并其中的两座铜矿。
这种挖墙脚行为,直到年前新的云贵总督高其倬到任,要在当地扶助民生开采铜矿的时候才发现——什么什么,这块地居然都不属于我大云南了?
立刻一道折子打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看见就烦:前世这件事拖了足足四年,因安南一直反复横跳,大清一松口他就来偷地偷矿,一列兵要打他就认罪求饶,只道自己小国无识,请朝廷再原谅亿次。
就这么拉拉扯扯。
四年的时间,都够年羹尧平定青海,然后又把自己作死了。安南的事儿还一直拖着。
这回皇上坚决不肯这么拖泥带水了。
现任云贵总督高其倬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从康熙三十三年起各地为官,真是把南边大半个大清走了一遍。
如今安南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很快就被高总督抓了个正着。
别看高其倬这些年做官都是在云贵、两广等南方转悠,但人家祖籍辽宁铁岭,正宗东北银,一句话不服就是干,见安南这种鬼鬼祟祟占便宜的行为很是不爽,从年前就在给皇上上折子,请命代表大清去要回土地和矿产。
皇上当即批准,表示别说土地和铜矿,一个铜子儿都不许安南摸了去。
高其倬领圣命,高高兴兴带着云贵的驻兵去震慑。安南起初还不当回事,觉得不过几座铜矿,一百里不甚肥沃的土地,大清物华天宝幅员辽阔,难道还在乎这点穷乡僻壤,于是开始跟高其倬赖皮,表示我们就是不还,难道大清真会为了这点土地大军压境开战不成。
扯皮扯得过了年,高其倬没了耐性,又一封折子上了京城,跟皇上表示,想暴打安南一顿。
皇上又准了。
然而就在高其倬兴致勃勃点兵的时候,安南也风闻了大清居然真的要收拾他,于是立刻滑跪,国王黎氏赶着派出一队使臣日夜兼程上京求饶,表示自个儿之前是猪油蒙了心才起意贪图大清的土地和铜矿,请求大皇帝饶恕。
安南一个滑跪,朝上就为了这件事儿吵了起来。
绝大多数人是‘此事算了派’,代表人物隆科多:“安南不过偏僻小国,且先帝爷五年时,还弃了前明的金印,接受了我大清的册书,这些年也一直在上贡。臣看了高其倬的折子,那一百余里地不过一二座铜矿,七八座村寨,粮田也不多——别说现在安南知道害怕要将土地交还,便是直接将这些贫瘠之地赏给他们又如何,这才是□□上国的气度。”
主战派代表人物则是李卫。
作为直隶总督拱卫京畿,李卫算是回京最频繁的封疆大吏了。这回回京正好赶上安南之事,听隆科多等人居然提议算了,不但不打安南,还要厚赏他们‘知错就改’的国王,李卫当即就挺身而出,极力反对。
“从没听说将国家的土地赏出去当颜面的!皇上明见,安南胆敢擅敢边界之线,就是首鼠两端,可见不臣之心。若是这回轻纵了去,只怕他们将我朝的仁慈当成了软弱,以后与云南接壤的边境再难安定!”
李卫出身比起隆科多是天上地下,但在朝上却就敢跟隆科多叫板。
直接道:“大人安居京城,未曾与安南之人之国有所来往。我却是做过云南盐驿道,真真正正跟安南打过交道的!”
“安南曾经也是前明的属国,前明强盛如成祖年间,他们便一动不敢动,只作顺从状,顺便以纳贡之名索要前朝各种厚赏。而前朝一旦落入衰微,他们就会立刻反咬,趁机抢人抢地,甚至勾结海上倭寇行凶作乱!数百年来,一直如此!”
“可见安南国上下,是畏威而不怀德,结怨而不记恩。”
“臣恳请皇上,此次重责安南,还云南边境一个清静。”于李卫看来,大清若是一片粮仓,那安南就是在外徘徊的一只硕鼠。虽然畏惧着粮仓中爪子锋利的大猫,却也时刻惦记着偷粮。
隆科多被李卫当朝顶的下不来台,很是火大骂道:“一派胡言,跟撮尔小国斤斤计较,才是将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先帝当年对安南早有国策,便是厚待宽仁。”毕竟安南是前明的属国,康熙帝的宗旨,就是要做个比前明更宽厚的主国,让安南主动心悦诚服拜倒。
李卫对此嗤之以鼻。
两拨人在朝上激烈辩论后,一齐看向了御座上的皇上。
这样的热闹的新闻,依旧是‘十四福晋转播频道’,告诉姜恒的。
听了十四福晋说起隆科多的话,姜恒好生无语。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啊:什么叫不过一百多里地,赏给安南算了。那可都是我国的土地啊!
好嘛,国力强盛的时候为体现颜面就赏地赏钱,国力衰微的时候就割地赔款,那就是横竖倒贴,活生生大怨种呗。
姜恒觉得血压高了起来。
于是连忙问十四福晋:“那皇上的意思呢?”
十四福晋:“皇上最是圣明的,能听这话?皇上在朝上就直接道:国之境土,尺寸不可失,何况百里!朝廷马上就要派钦差跟着安南使臣回去,训斥安南,令他交还所有土地人口矿产,并再退出一百里去以作惩罚。若安南不肯驯服领罚,便叫高总督用兵强驯。”
姜恒闻言很松了一口气:舒服了,听到这段话当真是舒服了。
十四福晋对此事了解详细:“说起这与外国往来的钦差要员,派亲王是常有的事儿,我们爷很赞同李卫大人的话的,自个儿想往云南去给高总督压阵呢。”
高其倬的指挥能力,加上大清的军事实力打安南,那是纯纯吊打。
唯一的问题就是,云南实在是太远了,此时冬日传递消息又难,一路北上若遇风雪就会耽搁多日。
安南行事,向来是狡猾而且反复,一会儿坚决不吐大清的土地,一会儿又哭唧唧滑跪说愿意交还。说不定朝廷一松口不打仗,他们又会溜过来占地。
高其倬每次都要上折子请示皇上,必会贻误战机。
最好的法子就是派一个亲王过去压阵,能够替高其倬负起这个领导责任。正如先帝爷时,他不方便自己上阵的时候,往往都是其兄亲王福全去压阵的,就是怕大将总要来回请示耽误时机。
十四觉得自己太合适去了啊。
于是这几日总往养心殿蹿,想去云南打仗教育安南,却都被皇上拒绝。
十四福晋对姜恒道:“就是为了这事儿,我才不愿意在府里待着宁愿进宫来散心——我们爷那脾气,一不高兴了上蹿下跳的,府里的青石板都被他磨去了一层,我都被他念叨的头疼。”
“听我们爷说,皇上正是嫌弃他脾气暴,不能应付弯弯绕的安南,让他且收着些,以后自有让他出力的时候。”十四福晋说起夫君得皇上看重,也很有些抬头挺胸的意思。
“至于安南,皇上说另有安排。”
就在一瞬间里,姜恒忽然就领悟了:廉亲王!她好像知道了,皇上为什么要一直留着廉亲王了!
若皇上想要彻底从根子上制住安南,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廉亲王实在是不二人选。
安南这种吃相难看的小赖皮级别,怎么能跟廉亲王这种茶艺大神相比。
让廉亲王作为大清代表去与安南交涉,安南国王的皮被廉亲王剥了说不定他还在傻乐呢。
廉亲王这株尊贵稀有级别茶树移居云南,也算是茶得其所了。
果然,二月初六,在景山守灵的廉亲王奉诏回京。
第57章 玄学的热情
廉亲王奉召进宫的时候,面上依旧是如常平静带着点笑意,路上遇到的官员停下与他行礼,廉亲王也是一派谦冲柔和,让人顿感亲近。
面上如沐春风,其实廉亲王心里也在打着小鼓。
皇上怎么忽然把他从景山召了回来,是因为他远距离跟年家的来往吗?这是踩着皇上底线,以至于他要对自己动手了?
廉亲王走的是乾清宫正门。
苏培盛见他到了,忙迎上来:“王爷廊下稍候,万岁爷正在里头接见安南使臣呢。”
廉亲王就如同尺量一般,非常精准站到门之东侧他常候见的位置。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的安南正使,带着四个副使,堪称狼狈地逃离了乾清宫,显然被骂的失魂落魄的。
廉亲王在担忧自身的安全里,仍旧不由生出一丝好笑和鄙夷来:安南好没眼色,想从当今皇上手里抠出土地和铜矿来,简直是做梦。死也不捡个好年份,搞事前不会打听打听啊,当今皇上是那种过年还忙着抄家催债的债王,户部的账都要精算到几分银子,还能把一百里地和铜矿白送你安南?
他站在门边百无聊赖想事情——反正皇上不待见他,短时间内估计也不会召见,应当会把他扔在外头吹冷风。为此廉亲王进宫前,在里头穿了好几件厚绒衣,保证可以在寒风凛冽的冬日站一日也没问题。
看着安南使臣走到正门高槛处还踉跄了一下的背影,廉亲王摇了摇头。
虽说他现在正在拉着隆科多年羹尧一起搞事,想结党造势让皇上宽大处理欠债官员,但很多事上头,他是不赞同隆科多等人想法的。
割地送人,呵,亏他想得出这馊主意。也亏他眼睛瞎,连南安的本质都看不清。
佛祖割肉饲鹰也罢了,再没听说过人割肉饲鬣狗的,他们尝到肉味不会终止更不会感激,只会在旁打转伺机再咬两口肉。
在安南事上,廉亲王心里还是站皇上的处置的。
他正在漫无目的发散思维走神,就听见有人唤他:“廉亲王。”
回神眼前就是苏培盛一张大脸,笑眯眯道:“万岁爷宣您见驾呢。”
这么快?廉亲王一愣,随后才整了整衣裳入内见驾。
皇上显然不把安南当回事,接见使臣穿的也是常日的玄金常服,龙纹都不甚显眼。
但自有帝王气势万千,远胜无数华服。
廉亲王见此情形都不免黯然。
他们兄弟们都是大小通晓佛理的人,虽不至信,但也多少有些宿命的玄学感慨:终究他已是帝王,也坐稳了帝王之位。
廉亲王穿着亲王服制上前行大礼:“臣拜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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