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可扑不可坑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的声音。
“看,我就说吧?教会肯定不会无动于衷……这毕竟是魔鬼的行径……”人们低声地交头接耳。
斯维登医生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已经说服自己不去在意同行的诋毁——他可以告诉自己,他们不过是毫无抱负的庸医。
但如果教会为他的行为定性的话,他可能永远都无法为自己正名了。
正在场面陷入僵局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医生,抱歉我来晚了。”
在场的人们愕然转头,发现一个黑发小男孩不知何时从皇家卫队后面走了出来,旁若无人地走上前来。
“尼古拉?”斯维登医生愣了一瞬,然后马上明白过来,“哦,是,是的……”
英明的女王果然料到了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情况,并为此做了准备。
他的心中顿时又鼓起了勇气,面向人群提高了声音:“这个孩子已经在两周前接种了牛痘。我会在他的胳膊上划一道伤口,然后涂抹一点天花脓液……”
“荒谬!”一名黑袍神父忽然大声斥责道,“这个孩子才几岁?他的父母呢?”
“……死了。”小少年面无表情地回答。
人群顿时一阵唏嘘。
那名黑袍神父也摇头叹息起来,看看那个身型单薄的孩子,又抬起头来:“维也纳的人民!我们怎么能放任这样的惨剧发生在一个孤儿身上?而且他显然根本不是奥地利人!怕不是从东欧买来的农奴吧?”
小少年的嘴角抽了抽。
周围的人群顿时附和起来:“是啊,怎么能欺负这么小的孤儿呢……他连个为他撑腰的家人都没有!”
“还有什么疑问吗?这就是魔鬼的做法!”
有人眼尖地看到了斯维登,顿时指着他大叫起来:“他在那里!”
“烧死那个邪恶的医生!”
“烧死他!”
“不,不是的……”斯维登医生突然成为群起攻之的焦点,顿时畏惧地后退了几步,紧张得满头大汗。
四面八方都是神色狰狞、义愤填膺的人群,仿佛他背叛了上帝、背叛了教义,真的是魔鬼的信徒。
“斯维登医生。”范恩大主教在周围越来越响亮整齐的声音里开了口,浅灰色的眼睛带着一丝怜悯,却依然有着令人心悸的震慑力,“天主注视着你的所作所为,你会为你率先创造的邪恶付出代价,你的灵魂永世堕落,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不!不是的!”斯维登医生终于崩溃地尖叫一声,“这不是我提出的!”
“不是他?”
“骗子!懦夫!”人群顿时爆发了怒吼,间或夹杂着质疑:“不是他,那到底是谁?”
范恩大主教眼中骤然窜起了亮光。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红色长袍在冬风中缓缓摇曳,声音循循善诱:“孩子,是谁提出的?”
教会一直立场鲜明地反对用所谓预防的方式救治天花。女王一直是他们的虔诚信徒,可这一次,却竟然站在了疫苗的这一边——
这让红衣主教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必须找出女王身边那个对神毫无敬畏的人,将教会未来可能的敌人扼杀在苗头之中。
可斯维登医生却急促地喘息着,只顾语无伦次地说道:“不,不……不是我……”
他当然不敢说出是谁提出的。
在当前的混乱形势下,如果民众认为是他提出了魔鬼的疫苗,他有可能会被活活烧死,也有可能会被皇家卫队保护住。
但如果他说出来……女王一定不会让他活到明天。
尼古拉看着周边仿佛在进行什么狂热邪-教仪式的民众,微微挑起了眉毛。
提出的人倒是他没错,但他还没有傻到当众承认——作为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异国小孩,他在这里没有什么自保能力,恐怕能被愤怒的民众第一时间撕成碎片。
“王室!一定是王室!”忽然有人高呼道,“他们就想要我们死!”
整个人群一瞬间被引燃了。
“是女王吗?”
“不!她是虔诚的天主信徒……”
“到底是哪个魔鬼?”
喧哗的浪涛、疯狂的猜忌和狂热的谣言在此刻猛然汇成了巨大的漩涡,在沸腾的人群中翻腾。
这座城市数世纪积攒的对天花的恐惧与癫狂,这片大陆累累白骨怨魂的挽歌,一切窒息的绝望都在这个寒冬倾覆,奔涌成一场风暴。
风暴之眼忽然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在人群惊异的刹那静默中,银灰色兜帽滑落,露出一头灿金如瀑的长发。
“是我。”
作者有话说:
推广牛痘疫苗最初遭到妖魔化,许多国家的医生正是通过公开实验打消了民众的疑虑。
第19章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安塔妮亚殿下?!”范恩大主教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
现场的混乱仿佛猛然被掐住了咽喉。
许多人抽了口气,压低声音问道:“殿下?哪个殿下?”
对于在场的大多数民众来说,没人知道这是哪个殿下。但看她的年纪不会超过十岁,人们稍微算一算,便知道她大约是皇帝夫妇的其中一个孩子。
还是最小的那几个。
“各位,我已经接种过牛痘。”
公主仿佛没听到红衣主教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解开斗篷,交给一旁呆若木鸡的侍卫,目光扫过咫尺之遥的人群。
明明不过是个年幼的小女孩,可人们却在接触到那双浅蓝色的眼眸时纷纷躲避开目光。
“我,奥地利女大公玛丽亚·安塔妮亚,将参与天花疫苗的公开实验。”
公主慢条斯理地说着,声音尚显稚嫩,却仿佛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权威。“斯维登医生,请为我接种天花。”
“这是女王的旨意。”
听到这话,斯维登医生的额上转瞬便渗出了一层冷汗。
陛下的旨意?
这……
女王竟真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小公主之前偷偷要求斯维登医生给自己接种牛痘,他先禀报了女王,得到准许之后才为她种上了牛痘。
那是因为接种牛痘没有危险。
可接种天花完全是另一码事。
虽然说安塔妮亚之前接种的牛痘已经痊愈,理论上说确实应该不会再得天花了——可她毕竟是奥地利的公主!
万一有什么差错……
斯维登医生下意识看过去,正撞上安塔妮亚平静的目光。
那双明亮而美丽的蓝色眼睛仿佛攫住了他的灵魂:“斯维登医生,我想您不该让大家等太久。”
刚才差点被激动的人群拉去烧死的斯维登打了个寒战。
此时,人群中原本高高低低的质疑和咒骂声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全场死一般寂静。
一位奥地利公主,真的要亲自参加公开实验吗?
在民众之前?
向人们证明疫苗的有效性?
史无前例。
所有人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
斯维登医生感觉手几乎不是自己的了,似乎全凭着这么多年来行医的本能,拿起蘸有一点天花痘浆的小银刀,落在小公主那白净的手臂上。
人群中不少人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所有人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地看着这一幕——一位身份高贵的公主,女王的亲女儿,当着所有人的面接种天花。
其实他们没有亲眼见到小公主接种牛痘,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公开实验。
但此刻,没有人提出任何质疑。
毕竟,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天花是多么恐怖的疾病。
小公主脸庞白皙光滑,身上没有一丝疤痕,显然从未染上过天花。
这样一个幼小的、纯净的、柔弱的身躯,在数世纪来人们心中天花那巨大沉重的恐怖形象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甚至有人一瞬间有冲动想要冲破皇家卫队的阻拦,让医生住手——
可当银刀划破细腻得仿佛奶油一般的皮肤,鲜红的血珠渗出时,公主清丽的脸庞上面色平静,甚至不曾皱眉。
唯有睫毛轻颤。
“安塔妮亚殿下?她,她是哪一位公主?”有人低声问。
“……是最小的公主。”有人颤抖着声音答道。
在人群中泡沫般逐渐升腾起来的低语中,那个始终沉默的东欧小少年也接种了天花。
尼古拉淡定地看着银刀划破自己的皮肤,心下默默感叹,在科技水平不足的十八世纪,接种疫苗居然还要用这么简陋粗暴的方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毕竟,制作医用注射针头需要用到极高精度的钢板压延、切割、焊接、精磨等等技术,远远不是现在的工业水平所能完成的。
他回想起昨晚被女王召见时的场景。
那个奥地利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明君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出了他这个身份的真实姓名、家族背景,甚至还有他在冬宫遭到暗杀,利用奥地利公主从圣彼得堡逃到维也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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