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可扑不可坑
安塔妮亚之前已经悄悄打听到,这便是彼得的新欢。他为这位侍女神魂颠倒,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因得过天花而毁容,而在同样面目丑陋的女人身上找到了难得的共鸣。
“尊敬的各位来宾!”彼得拉着女人的手走到人群中间,“我很高兴地宣布,我和我亲爱的伊丽莎白将会在圣彼得和圣保罗日举行婚礼!”
外国使节们还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俄国国内的宾客们一片哗然。
暂且不说皇帝即位之前已经娶妻,按理已有皇后,而且皇后正坐在大厅中——大家都知道这位沙皇早晚要废了她的。
单说婚礼的日期,就有非常大的问题——圣彼得和圣保罗日是圣徒斋戒期的最后一天,按照俄国国教东正教的礼仪,斋戒期间绝对不可举行婚礼。
“哦——我明白。”彼得哈哈笑了两声,将手掌往下压了压,“东正教不喜欢这样——但路德教对此完全没有问题啊!”
“朋友们,是时候摒弃老旧的教会传统,像我们德国的兄弟们一样,拥抱先进的新教了!这一点,我还要感谢我亲爱的兄弟,新任普鲁士驻俄罗斯公使的指点呢!”
还未等人群发出别的声音,彼得三世挥挥手:“鸣放礼炮!”
值日军官们立即顺着楼梯传令下去:“鸣放礼炮!鸣放礼炮!”
隆隆的炮声中,皇帝满面笑容,“各位,让我们连饮三杯!”
“第一杯,祝皇室成员身体健康!”
“第二杯,祝俄普两国关系重修旧好!”
“第三杯,祝欧洲繁荣和平!”
各国使节大多原本便站在大厅中,坐着的人也纷纷站起来干杯——刚刚经历了不快的几位大使也勉强接受了皇帝的祝酒词。
大家似乎都自动忽略了皇帝在祝酒词之前说的那些荒唐的话。反正这位沙皇幼稚得像孩子,许多话都可以当他是在放屁。
但安塔妮亚没有动——因为她身边的叶卡捷琳娜皇后没有动。
皇后坐在原处,只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香槟,就放下了酒杯。
整个大厅里满是酒杯相碰的清脆玻璃声、俄国名流与各国外交官的说笑声以及宫廷乐队奏响的,砰砰的礼炮声中是一片欢乐的喧嚣,似乎没有人注意到皇后在角落默默地坐着,不发一语。
可就在这时,一名在宫廷剧团中扮演骑士的俊秀金发青年在皇帝身边俯下身,笑嘻嘻地说了句什么。
彼得一挑眉毛看了他一眼,随后冷笑一声,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安塔妮亚微微眯起了眼睛。
彼得勾勾手指,让那青年凑过去对他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面带不耐烦地摆摆手。
青年随即穿过人群,向她们走过来。
这青年其实生得极好,高眉深目,一双淡褐色的眼睛勾勒着姣好的轮廓,加上走起路来姿态优雅、风度翩翩,穿上那一身骑士装便自然而然地让人想到中世纪骑士与公主的浪漫故事来。
可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却仿佛带来了一种不祥的气息。
青年终于走到皇后旁边,“殿下。”
他躬下身,似笑非笑地对叶卡捷琳娜说,“皇帝陛下问您,为什么您不喝伏特加?”
“大家在为皇室的健康干杯的时候,您为什么不愿意站起来?”
作者有话说:
脑补彼得三世振臂高呼:MAKE RUSSIA GREAT AGAIN!
第7章
◎您应该成为女王。◎
叶卡捷琳娜垂下了眼眸。
她面色不变,一字一顿地回答道:“请转告陛下,我身体不太舒服,喝不了烈酒。而且我认为,皇室是由陛下、我和我们的世子保尔组成的,因此我没有必要站起来。”
此时炮声隆隆作响,大厅里的乐队依然在演奏华美欢快的乐章。人们谈笑风生,但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外交官和政客们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其中某些不协调的小插曲,虽然装作没看到,但一个个都已经竖起了耳朵。
青年没说什么,只是无奈地耸耸肩,随后便回到彼得三世身边,附到他跟前耳语了几句。
皇帝脸上顿时涌上了清晰的怒气。他一边恶狠狠地搓弄着手边的筹码,一边仇恨地盯着叶卡捷琳娜的方向,对青年又说了些什么。
这一回,青年倒是深深地低下头,一脸尴尬,看起来甚至不敢再帮皇帝传话了。
皇帝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啪”地推开手边的筹码,隔着半个大厅厉声骂道:“白痴!喝不了伏特加的人,不配做俄罗斯人!”
刹那间,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
彼得三世似乎还没有说过瘾,他把手边的餐巾一甩,抬起下巴,看着叶卡捷琳娜凶狠地说:“皇室成员只包括我和我的两个叔叔,你这个蠢货!”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叶卡捷琳娜微微低下头,接连不断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滴在膝盖上攥紧的双手上。
安塔妮亚想了想,从沙发上跳到地上。
可就在这时,皇后飞快地抓住她的手,将她又按回了座椅上。
她的手心凉得可怕。
因为安塔妮亚太过矮小,站在地上甚至还没有坐在沙发上高,刚才的动作似乎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出于上流社会的修养和礼节,大厅中的人们很快就强行恢复了尴尬局面之前的热闹,嘻嘻哈哈谈笑风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再没有人将目光投向她们的方向。
重新恢复流淌的宴会气氛中,安塔妮亚平稳了呼吸,抬头望向叶卡捷琳娜。
皇后脊背挺得笔直,似乎没有在看安塔妮亚,却微不可见地对她摇了摇头。
那双明亮的眼睛此时满含泪水,却有着奇异而坚定的光亮。
安塔妮亚沉默半晌,然后侧过身,轻轻地抱住了皇后微微颤抖的身体。
……
宴会之后,安塔妮亚径直跟着皇后去了她的房间——没有忘记请侍者给麦尔西伯爵带个口信。
伯爵先生恐怕又要摇头叹气了,安塔妮亚有些心虚地想。但她此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等到侍女从外面关上了大门,安塔妮亚踮起脚,凑到皇后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陛下,您应该成为女王。否则他一定会杀死你。”
叶卡捷琳娜听到这句话竟然没有半分惊慌,只是微微皱眉,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目光从门口扫过。
安塔妮亚认认真真地继续说:“陛下,您放心,我不会跟麦尔西伯爵说的。我只是不能忍受皇帝那样对待您——我很喜欢您。”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您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孩子,可以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帮上您的忙。毕竟没有人会怀疑我身上有阴谋。”
叶卡捷琳娜被她严肃的神情逗笑了:“感谢奥地利大公爵小姐的承诺,这对我很重要——不过暂时还不用。”
她蹲下身,将安塔妮亚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是我让那位骑士先生告诉彼得我没有站起来的。”
他是她的人。
嗯,还是她的男人。
“你要知道,人们总会同情遭受不公平压迫的弱者。”她意味深长地冲小姑娘眨眨眼,“这个国家,是由人组成的。”
安塔妮亚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顿时怔住了。
叶卡捷琳娜拿起小圆桌上的烛台,牵起她的手,笑眯眯地问道:“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你想听故事吗?”
……
夜已深了,皇后的寝殿与皇帝的活动范围距离很远,这一片宫殿已经一片寂静。
“从前有一个小公主,她并非国王的长女,也不是儿子,在众多兄弟姐妹中显得十分不起眼。”
皇后一边走,一边轻声讲着,“后来,她嫁到了遥远的异国,为此甚至学习了新的语言。但异国的王子并不喜欢她,她也吃了很多苦头。”
安塔妮亚静静地听着,已经猜到叶卡捷琳娜在讲什么故事。
这是她们人生故事共同的开端。
“但她没有绝望。她相信,上帝既然要给她王冠,就一定会保佑她。”
“而且,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她也有属于自己的朋友。他们帮助她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不放弃,不气馁,历经千辛万苦,最后终于……改变了命运。”
说到最后,叶卡捷琳娜的声音已轻得近乎微不可闻。她在一道木门边停下了脚步,拧动上面的金色把手。
木门打开的瞬间,安塔妮亚屏住了呼吸。
高达数十米的庞大木架上,排列着满满的书籍,扑面而来纸张与陈墨悠远的香味。
“这是冬宫西侧的敦尼克书房,理论上只有我和彼得才能来,”叶卡捷琳娜举高了烛台,“但他对读书丝毫不感兴趣,何况这里离他的寝殿几乎是对角线,所以他从来不来,这里平时基本没有什么人——所以我有时候会在这里藏点什么东西。”
蒙着闪亮牛皮的一册册书籍被磨得发亮,原本鲜艳的色泽也在阳光、烛光和空气的侵蚀下泛白。
“嫁给彼得十几年,我没有一刻不想逃离这里,但我走不了。所以我读了很多书。”
“比如这里,”她擎着烛台照亮了一整架厚厚的史册,“我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读完了这里的十卷德国史、二十卷俄国史和欧洲史,之后又读了四卷哲学史——我尤其喜欢伏尔泰的作品。读完《哲学通信》之后,我把他其他的所有作品都找来看了,包括他的小说,比如《老实人》,感觉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安塔妮亚忍不住有点心虚地捏了捏衣角。
她上辈子年轻时,几乎从来不读书。对于肤浅又有无限选择的她来说,那些冗长又无趣的东西,哪里比得上欢乐的假面舞会、精致的珠宝和衣裙、谈笑风生的密友们有趣呢?
她曾见过伏尔泰。那位老人在路易十五去世后得以重返巴黎,比一国的君主到来更加轰动。可在接见他的前后,围绕在她周围的人谈论的不是他的思想,而是他的私生活——大思想家早上醒来时,怀中躺着的女子是黑发还是红发?
她知道他是一位伟大的思想家,一位名人。可那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安塔妮亚的目光拂过那一排排书籍,默默地想起自己被关押在监狱里的那段最后的日子。
正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开始看书。
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哎呀,虽然带你来了这里,但今天时间不早了。你还小,得早点回去睡觉。明天开始,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找书看。你有喜欢的书吗?”
或许应该试试……无论如何,总归不会比上辈子更差了。
安塔妮亚自嘲道。
她踟蹰片刻,踮起脚想要去看书架上的书。
身高太勉强了,她心里有些微微的恼火。自己长大后个子高挑,但长得特别晚——现在七岁的她还没有书架第一层高。
头顶上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皇后衣裙上淡淡的熏香笼罩了她。
叶卡捷琳娜越过她的头顶伸出手,从第三层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放到她手里。
“看看这本《格列佛游记》吧。我差点忘记了你还是个小孩子,从故事看起比较好。”
安塔妮亚看着那本红褐色牛皮包的书,出了一会儿神。
叶卡捷琳娜牵着小公主走在幽长的走廊里,枝形烛台的火光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印在雪色大理石的宫墙上,随着柔和的火焰摇曳。
皇后提前派人向奥地利使团送了口信,会留大公爵小姐在她这里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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