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海十八
不知不觉间, 珀尔在巴黎的住所中,能发现许多两个人的日常痕迹。尽管集中分布在客厅与书房,却也是进入了对方的生活。
对比来看,四年前马耳他水手的指纹,仅在他拿过的那只咖啡杯上可获得,没有其他证物了。
基督山伯爵与马耳他水手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当两份右手指纹样本完全一致时, 结论几乎板上钉钉。
「几乎」表明严谨的态度。
这个时空存在魔法城堡, 不能百分百排除超自然可以能使得两个无关的人的指纹变得一模一样。
珀尔凝视着两份指纹数据良久, 终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真相,有时候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奈何生活很多时候就是置身伦敦大雾中。
雾气深重, 行人车马全部模糊不清, 擦肩而过也看不清对方的真容。
这个结论叫人意外吗?
或该说是在情理之中。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冷漠如投资人默瑟,为什么在素不相识时为兰茨先生挡刀制伏行刺的罪犯,原因是救命之恩以身相报。
珀尔带上这份证据返回巴黎。
一来一回四天, 不等斟酌用词向亲爱的伯爵捅破一层窗户纸,先有一起古怪的失踪案摆到了面前。
“兰茨先生, 昨天有一位名叫海德?史蒂夫的男孩来出版社找您, 恳请您能施加援手去查一起失踪案件。”
出版人皮克不是第一次接待这样的读者, 以往也有人找上过门。
碍于通讯不便, 他无法及时与地处其他国家的珀尔联络,只能让委托人遗憾离去,而这一次是赶巧遇上人在巴黎。
皮克补充:“男孩说您与他的母亲见过面,就是「丧宴」上的那位劳拉女士,失踪的人就是劳拉的情夫米歇尔。您还记得他们吗?”
距离「丧宴」过了一个多星期,《美味不停歇》季度特别刊已经在三天前发行。
杂志详细报道了「复古夜色之美?主题宴会」,嘉宾们或赞美或批评的观点都被如实登载出来。
特刊发行后,恰如审核会主席雷东所料,引起一片新式黑暗风猎奇宴会风潮。
从其他报纸的跟踪报道,已有人迫不及待想要尝试一番黑色料理。
珀尔对「丧宴」上那对外表很不搭的情侣有印象。
米歇尔与劳拉外表年龄相差二十岁,另外两人在宴会之后是最先离开城堡的客人。不知是逃离宴会环境,还是赶着去上班。
眼下,米歇尔居然失踪了。
是逃脱不了宴无好宴的定律吗?或是出了其他的问题?
看来这一场「丧宴」不简单。
即便宴席上没出事,但冥冥之中成了一些事的导/火/线。也许不只是基督山伯爵的情绪异常,还有别的杀机暗藏。
珀尔问:“昨天,男孩是独自来出版社求助吗?有没有提及劳拉的想法?”
皮克摇头,“海德是一个人来的,门卫说中午就见到他在出版社门口徘徊,但等到傍晚接近下班时间才去了门岗提出见面请求。
昨天,我不清楚您何时回到巴黎,想带他去警察厅立案,但被拒绝了。能看出来他完全不信警方,也没和我说更具体的情况,只说期望见到您面谈。”
珀尔能理解这种做法。
巴黎警方能够破案吗?
答案很明确就是双重标准,破案的决心取决于什么人去报案。
普通劳工家庭的孩子去报了案,也不会引起任何重视。除非撞大运遇上正义感爆表的探长,据她所知目前巴黎警察厅没这样的人物。
“我一会去海德家看一看。”
珀尔没有休息,问皮克要了地址就前往劳拉家。
劳拉家位于巴黎十二区的租屋,周边环境谈不上多好,但相对来说是劳工阶层能负担的较好住宅。
公寓有四层楼,稍一打听年轻文员米歇尔住三楼,而劳拉与孩子住在四楼。
附近邻居都知道这对情人的关系。尽管不看好相差甚大的恋情,但都说这对情人的感情不错。
米歇尔在银行做文员,而劳拉依靠裁缝手艺为生。
如果不是女方比男方年纪大了近二十岁,而且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两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也不错。
当然,这些都是外人的看法。
年龄是不是发展恋情的障碍,或者不般配的背后有无隐情,那只有当事人清楚。
珀尔了解大致情况,两年前劳拉带着孩子先在此住下,在那之后的半年米歇尔租住进来。
值得注意,当邻居们提起米歇尔都没有表现出知道这人失踪的神情,看来失踪案的消息没有对外声张。
“扣扣扣——”
珀尔敲响了劳拉家的门,重复了三次,里面终于有低声回应。
“谁?”
声音嘶哑,像是刚刚哭过。
珀尔:“海德?史蒂夫在吗?我是珀尔?兰茨,昨天下午五点十分,你穿了棕色外套,去巴黎新势力出版社找过我。”
之所以详细报出昨天的情况,是为证明来者身份没有造假。
珀尔敏锐抓住了男孩去出版社时的细节,他的母亲劳拉没有陪同前往。
这往好了想是劳拉不知情,但往坏了想极可能是继米歇尔失踪后,又多了第二起失踪案。如此一来,十三岁的男孩目前很有可能非常恐慌,不会轻易给陌生人开门。
过了一分钟,听到门后的家具移动声,房门终是被打开了。
午后一点,阳光正盛。
室内光线却非常昏暗,显然将窗帘都封闭了起来。
房屋凌乱,桌椅上堆满了杂七杂八的物品,而一只塞得满满的行李袋放在墙边。
一个蓬头垢面、身形消瘦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开了门。眼眶与鼻子通红,明显是刚刚哭过。
先盯着门外来人三秒,像在判断来者是不是真的兰茨先生。又向大门外东张西望一番,确定没有其他异常,这才将人迎进屋。
“谢谢您能来。”
海黛有些拘谨,匆忙腾出一张椅子请人坐下。
“兰茨先生,我就是海德?史蒂夫。我知道这样做很冒昧,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的母亲,她、她……她昨天上午外出去找米歇尔叔叔,但再也没有回来。”
海黛说到这里,控制不住恐慌情绪,眼泪克制不了地流了出来。
泪水划过脸颊留下了两条泥痕,不是夸张描述,而是孩子的脸上灰土较多,沾了水就变成了泥渍。
珀尔递出一块干净的白手帕,没说叫人别哭。能哭出来,也是一种解压方式。
“谢谢。”
海黛双手接过了帕子,第一反应要去擦脸,但又立刻攥紧帕子缩回手。
珀尔将此一幕看在眼里,又瞥向墙边的行李。可以确定劳拉、米歇尔以及眼前的孩子,这一家人有着极大的秘密。
“如果我没理解错误,你的诉求是希望我帮忙寻回前天失踪的米歇尔先生,以及一夜未归的劳拉女士。对吗?”
海黛重重点头,“我知道这是要支付调查费用的。您报一个价格,我会想办法凑钱,也能听从您的安排打工还债。”
珀尔微笑着摇头,“我管不了这个世界很多地方压榨童工,但至少自己不想成为其中之一。如果要你打工还债,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进工厂没日没夜地熬。
不得不良心未泯地给你安排半工半读的机会。那样一来,就是又为你查案,又帮你把学习就业都给铺好了路。非亲非故,你觉得合适吗?”
海黛还没来得及脸色黯然,就听到下一句。
珀尔一针见血,“这些可以容后再议,更重要的问题是你作为委托人,能做到坦诚相告吗?
比如你为什么故意抹脏自己的脸?比如墙边的行李意味着你或你的母亲想要离开,谁要走?为什么匆忙离开?在逃避什么?是不是被仇家追杀而隐瞒了身份?
寻找失踪者,黄金调查时间是72小时,也就是三天。很遗憾,我们两个没有更多时间去建立信任。而你提供的线索越多,找到人的概率就越高。问题在于你能说出那些秘密吗?”
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砸下来。
海黛脸色唰地白了,哪怕顶着一脸灰土看不出来,但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紧张颤抖起来。
珀尔语气温和,以退为进地说:“你可以选择不说,我能当做自己没有来过,就让秘密继续保持下去。”
整整沉默了三分钟。
海黛终是抬起了头,用刚刚攥在手心的手帕先擦去了脸上灰泥。
虽然擦得不够干净,但已经能看出五分端丽的容貌。当挺直了背脊,隐隐还有几分优雅的气质。
“不,我选择相信您。”
海黛把心一横,从前天夜里开始反反复复考虑了很多遍。
当母亲昨天上午出门,说好两个小时回家却没了踪影后,她就知道必须向外求援。
“我很担心母亲与米歇尔叔叔有生命危险,因为曾经谋害我们的人再次出现在「丧宴」上。
卑鄙无耻的莫尔塞夫背叛了我的父亲,将他杀死,将我家的钱财洗劫一空,还把母亲与我当成奴隶卖了出去。意大利亚历山德罗子爵将我们买了下来,可他是一个性情暴怒又好色的主人。
扬克夫人是亚历山德罗的情人之一,容不下任何比她貌美的人,除非对方的地位远胜于她。
母亲与我在子爵府为奴,就一直被她针对。在她的挑唆下,亚历山德罗就连十一岁的孩子也不放想过。
母亲不想我遭难,起了逃离的想法。两年前,亚历山德罗子爵暴毙,正好让我们找到机会出逃到了法国,从此隐姓埋名在巴黎住了下来。
在这里遇见了米歇尔先生,他是一个热情善良的好心人,他爱上了我的母亲。一年半以来,我们成了上下楼的邻居。”
海黛言简意赅地说出往事,当然还隐瞒了某些关键。
比如自己的父亲是希腊雅尼纳帕夏,莫尔塞夫的真名是费尔南,当年只是投靠她父亲的一名小兵。
比如自己女扮男装,最初就是躲避再遇上亚历山德罗那种连孩子也不放过的恋/童/癖。
隐瞒这些细节,应该对调查失踪案不会造成阻碍吧?
在亚历山德罗府邸的生活是如同梦魇般的痛苦记忆,令她难以启齿。
更也怕一下子完全揭露费尔南的真实情况,那起旧案情节过于复杂,会让兰茨先生萌生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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