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灯火
其实对于整治内务府,玄烨是早有打算的,不然当年也不会将自己跟前伺候的赵昌派到内务府做事。
而赵昌虽然离了皇帝身边,丢了天大的体面的,但是在内务府当差也是件肥差,因此就越发认真努力的做事,以此让皇帝看到自己的忠心。
这次皇帝终于要动手了,主仆俩里应外合,将内务府的一干蛀虫全部清扫了出来,贬斥的贬斥,下狱的下狱,一时间内务府的风气都为之一清。
此时的钮祜禄氏听到宫里的动静,各个都被吓破了胆,可是现在钮祜禄氏在朝中最大的靠山已经没了,更不必说遏必隆还有鳌拜同党的嫌疑,他们也不敢轻动,只能私底下去找找以往的故交,希望能在钮祜禄氏危难之时拉自家一把。
但是在这一番敲打之后,皇宫里却又恢复了平静,皇帝仿佛并无怪罪钮祜禄氏的意思,甚至还在年底的时候,说要给遏必隆建家庙。
这么一打一拉,任谁也会犯糊涂。
而就在这桩风波中,宫里的马佳氏也在六月诞下了一子,只是这孩子刚出生,便有些先天不足,瘦瘦巴巴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
生产的时候,其实毓敏也过去看过一眼,当时看着心里就觉得有些难受,只让太医们小心照料着,但是心里却生出一些不祥的预感。
与此同时,宫里的另一个庶妃那拉氏也被诊出了有孕。
不过这个那拉氏并非延禧宫的那位,而是与兆佳氏同时入宫的那位。
她受的宠幸只是平平,却没想到竟也有了身孕。
这事儿一出,顿时她所在的储秀宫就成了香饽饽。
而现在储秀宫的主位是赫舍里氏,平日里赫舍里氏不声不响的,但是如今她宫里的人有了身孕,赫舍里氏这个主位就得站出来照料。
赫舍里氏当天就被皇后授予了照顾皇嗣的重任,赫舍里氏自然也只能恭敬应下。
原本赫舍里氏打着小心谨慎度过这一段时日的主意,但是没想到最后却没轮到她出手照顾,住在永寿宫的李氏,跑储秀宫跑的比她还勤。
每日都会过来和那拉氏叙话,有时候还会带着王佳氏。
赫舍里氏看着三人要好,也不打扰,继续过自己的宅女生活,但是她自来小心惯了,每次李氏过来,还是让人多盯着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第77章 父子
那拉氏的产期在十一月底, 但是最后这孩子却在十月份的时候就出生了。
毓敏当时听到那拉氏生产的消息都愣住了,没成想竟是早产了,人都说七活八不活, 这孩子现在生产,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她急忙派了香萍过去探望。
香萍去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回来的时候面色看着很不好。
“娘娘,那拉格格这一胎只怕有些不好。”
毓敏一下子皱起了眉:“到底出了什么事?”
香萍低声禀报:“一大早的, 那拉格格起来想吃馄饨, 她跟前的宫女就去膳房点菜了,没想到回来时却看见那拉格格倒在了床边,据说是自己想要起身, 结果下床的时候没踩稳滑倒了,殿中伺候的只当主子在里屋歇息,没听到动静,结果等贴身伺候的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太医正在尽力诊治,情形不大好。”
毓敏一听这话一下子就火了:“一个人出去点菜,屋里就再没旁人伺候了吗?人都滑倒了也没人听到呼喊声吗?”
香萍叹了口气:“那拉格格喜欢清静, 并不爱让人入屋里伺候, 只有一个贴身侍奉的,其他的都在外头伺候, 至于呼喊声, 那拉格格滑倒之后就晕了过去, 根本没能呼喊出声。”
毓敏眉头皱的死紧,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怎么就寸成这样呢?”
香萍也觉得这事儿有些太巧了, 可是她前前后后审问了好几遍,还真就是这么巧。
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毓敏只能吩咐底下赶紧再往储秀宫多派几个太医。
这孩子生了一天一夜,一直到十月初八凌晨这才诞下。
至于那拉格格,自然是元气大伤,只剩了半条命,据说日后不说子嗣上艰难,身子更是很难恢复了,难免要缠绵病榻。
不过也好歹没有真的把命交代了,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毓敏是第二天早起才收到的消息,听说之后,也只能命人好生照顾那拉格格,至于新鲜出炉的七阿哥,毓敏思索片刻,若是放在那拉氏身边,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照料好,这事儿还得琢磨琢磨。
当天下午,毓敏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也说起了这事儿。
说事儿的时候,太皇太后怀里还抱着赛音察浑。
自打赛音察浑上回生了病,就被太皇太后养在了跟前,哪怕马佳氏诞下了六阿哥长生,太皇太后也没有把赛音察浑送回去的意思。
而马佳氏也没有将孩子要回去的意思,她心里很明白,这孩子跟在太皇太后跟前,或许比跟着她更有前程,再说了,长生的身体还不大好,三天两头的生病,她也顾不过来。
“既然那拉氏身子成了那样,那七阿哥她只怕也照顾不上了,这事儿皇后要上上心。”
太皇太后一句话点到了皇后跟前,皇后明显对这事儿也是早有准备的,立刻道:“说到底也是亲母子,孙儿想着此事还要看看那拉氏的意思,也好叫她放心,能安心养病。”
太皇太后听着这话点了点头:“皇后仁慈,那就这么办吧。”
皇后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等从慈宁宫出来,皇后和毓敏说起这事儿,也忍不住道:“按着以往的惯例,这孩子该交给储秀宫的主位赫舍里福晋抚养,她们原本就住在一处,以后想见孩子也容易,她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想来情分也能深厚些,但是这个赫舍里福晋自来是个不爱说话不爱管事的,与那拉氏也好似没什么交情,如今儿臣对这事儿倒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毓敏笑着宽慰了一句:“这种事,虽有惯例,却也要看那拉氏自己的意思,她才是七阿哥亲娘,想来也最能知道怎么样才对七阿哥更好。”
皇后听着太后的意思,便也明白,太后这是不想让她得罪人,便也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对太后越发亲近了。
皇后将毓敏送回了寿安宫,就直接去了储秀宫探望那拉氏。
最后的结果也果真没有出乎皇后的预料,那拉氏并不情愿将儿子交给赫舍里氏抚养,在她看来,这个赫舍里氏寡情冷淡,又怎么能照顾好她的孩子呢?那拉氏强烈建议将儿子交给李氏抚养。
一方面是因为李氏和她的感情自来亲厚,一方面也是因为李氏的永寿宫和她的储秀宫离的也不远。
皇后对于这个李氏也没什么恶感,只觉得是个会说话的聪明人,便也点了头。
不过她倒是没把话说死,只说还得回去和皇上商量一下,毕竟这种抚养阿哥的大事儿,皇帝要是没点头,也不好操作。
那拉氏看着皇后已经应允,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
她这几日躺在床上,想着当日难产之事,是越想心里越难受,只觉得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好不容易得了一个阿哥,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
可是再多的自怨自艾,在面对现实时还是得让路,她总得考虑日后的路该怎么走。
这段时间以来,李氏经常来探望宽慰她,反倒是身为一宫主位的赫舍里氏只来了一两回,来了也就坐在边上不冷不热的说几句话。
那拉氏病成这样,情绪本就敏感,一下子感情上就有了偏向。
她觉得,就以李姐姐这样温厚宽和的人,也定能帮她照顾好她的七阿哥。
皇后不知道那拉氏的这些心路历程,只是看着她如此抗拒赫舍里氏,心里倒是有些怕她与赫舍里氏之间生出什么龃龉来,因此从那拉氏的偏殿出来之后,就往赫舍里氏的正殿去了。
虽然都同姓赫舍里氏,但是两家之间却没什么亲缘关系,或者说可能以前也有,但是已经隔得很远了。
但是到底看在同姓的份上,皇后还是愿意提点赫舍里氏几句的。
赫舍里氏刚刚知道皇后过来,也去给皇后请了安,但是看着皇后有事儿要和那拉氏说,便很有眼色的回了自己的正宫。
现在听到皇后过来了,心里虽有诧异,但是还是急忙赶出来给皇后见礼。
两人客气了一番,赫舍里氏请了皇后去正殿安坐,上了茶水点心,又寒暄了几句,皇后这才说了正事儿。
皇后先把对于七阿哥日后的安排稍微透露了一点,当然了,她并没有说这是那拉氏的要求,她也怕因为这个,两人之间生冲突。
但是赫舍里氏的反应却很出乎皇后的预料,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松了口气,面上一点也看不出遗憾的意思。
“李福晋温柔细致,想来是能照顾好七阿哥,嫔妾自来粗疏,这几日也在忧心,生怕自己照顾不好阿哥呢。”
看着她一脸真诚的样子,皇后心里都忍不住有些好笑,原来还真有人将照顾阿哥当成苦差事的啊。
皇后心中失笑,只觉得这个赫舍里氏还真是挺有趣的,也怪不得她虽然品貌一般,皇上对她却也一直都偶有眷顾,这人还真是这宫里少见的老实人。
“你能这么想就好,如今那拉氏刚刚生产完,还需要好生修养,你们俩到底同住一宫,你又是储秀宫主位 ,平日里也该对那拉氏多些关怀才好,我知道你性子,明白你是不爱做这些表面功夫的,但是这世上许多人却偏偏十分看重这些表面功夫,你若是不做,难免旁人闲话。”
皇后这话倒也不是瞎话,这段时间以来,赫舍里氏虽然少在那拉氏面前露脸,但是那拉氏自打病了之后,上到请太医,下到熬药用膳,赫舍里氏都是一一操心过得,只是她性子腼腆,不爱在人前表功,这才显得好像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
皇后甚至还听说,赫舍里氏将之前皇上赐给她的一颗老参都拿出来给那拉氏补了身子,但是那拉氏自己却好似一点都不清楚。
皇后想着这些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世上有许多人,真真就是败在口拙之上。
赫舍里氏虽然不爱和人打交道,但是却也不是傻子,知道皇后这话也是为了她好,便一脸真诚的谢过了皇后。
皇后之后又关怀了赫舍里氏几句,这才转头回了坤宁宫。
下午皇帝去坤宁宫的时候,皇后就把七阿哥的抚养问题给禀报了上去。
听说那拉氏想将七阿哥送到李氏跟前抚养,玄烨心中难免对这个妃子评了个蠢字。
李氏可是汉人出身,哪怕自己为了团结汉人格外给李氏脸面,但是被汉人妃嫔抚养长大的皇子,日后又能有什么前程。
不过玄烨这会儿儿子也多,最看重的也不是这个儿子,既然人家亲娘愿意,他也不当那个恶人,立刻就点了头:“也好,李氏细心,想来是能照顾好七阿哥的。”
皇后见皇上犹豫都没有犹豫,便知道七阿哥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不高,她心中叹息一声,低声应下了。
很快的,七阿哥的去处便有了定论,满月酒一办完,七阿哥就被送到了李氏的永寿宫。
这事儿毓敏当然也听说了,她倒是没有多惊讶,只是想着前段时间李氏对于那拉氏的殷勤,她心里难免会多想。
毕竟她也是看过许多宫斗剧的人,最后得利的人,难免会受到她的猜疑,只是这事儿却是一点证据都没有,整件事从头到尾,她也没查出一点人为的痕迹,最后也只能归结为意外。
毓敏皱了皱眉,虽然没什么证据,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舒服,最后也渐渐疏远了李氏。
康熙十五年的年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不过等过完年之后,却还有一场选秀等着操持呢。
只是这场选秀还没来得及展开呢,广东那边就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平南王尚可喜的长子尚之信发动兵变,炮击清廷大营,还派人围了平南王府,直接接管了平南王府。
据说尚可喜听闻此事之后,想要投缳自尽,却被人救下,而身在京城的尚之隆更是在事发当天,就上书请罪。
这事儿石破天惊,也一下子点燃了玄烨的怒火,今年的选秀也被延迟到了明年。
毓敏听闻之后,心中也难免感慨,没想到三藩到了最后,到底是全都反了。
其实尚之信的这场反叛也是实在来的有些太过冲动了,三藩之乱虽然一开始天下响应导致局势糜烂,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的大军也开始渐渐占了上风,同在东南的耿精忠节节败退,陕西的王辅臣也吃了好几场败仗,至于正面战场,吴三桂的兵马在岳州也很不好过。
尚之信在这个时候突然反叛,的确有些不智。
不过归根究底,这件事的起因,其实还是尚之信和尚可喜这对父子之间难以弥补的裂痕。
尚之信嗜酒好杀,还因为是长子,掌握了一部分的军马大权,当年尚可喜请归辽东,就让尚之信代管王事,可是后来吴三桂反清,而尚之信与吴三桂之间却又有些眉来眼去的意思,尚可喜便拖着老迈之身重新掌握大权,而尚之信也被加封为镇南王以作安抚。
只可惜,分出去的权利又哪里能这么容易的就收回来,以尚之信为首的一些少壮派,早就占据了平南王麾下的要处。
尚可喜对这个儿子也生出几分忌惮之心,后来又在谋士的建议下,想要废长立幼,立次子尚之孝为嗣子,结果尚之信还没怎么样呢,尚之孝自己先上书请辞,根本不敢接这个茬,可见尚之信的权势之大。
十四年底,尚可喜病重,玄烨还在思考等尚可喜没了,他要怎么辖制这个跋扈的镇南王尚之信呢,结果转过年人家直接发兵起事,亲爹都给幽禁了。
这事儿弄得还挺尴尬的,因为之前尚可喜的确十分忠于王事,广东几次三番危如累卵,尚可喜也坚持抵抗,没有投降,甚至还在自家后院架起柴薪随时准备自杀殉城。
而朝廷对尚家也是真的下了狠手笼络,尚可喜封平南王,尚之信封镇南王,广东危急,还派了和硕额驸尚之隆亲自去营救,尚之隆遇阻又派了简亲王营救。
原本是君臣想得,结果最后被尚之信来了这么一手,玄烨现在对尚家的感情顿时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