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灯火
四月初六，皇帝下诏，封翊坤宫贵妃为皇贵妃。
毓敏一听这个信，就知道她只怕是没几天活头了。
最后也果然如她所料，封了皇贵妃还不到三天，翊坤宫皇贵妃就薨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毓敏已经洗漱完准备休息了，结果香萍就急匆匆的从外头走了进来，面上满是沉重。
毓敏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只怕有什么不好。
然后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一下子，毓敏困意全无，急忙从榻上坐了起来，让人给她更衣。
着急忙慌的更完衣，毓敏便坐上肩舆，一路往翊坤宫去了。
到的时候，发现皇帝皇后太皇太后已经来了，仁宪太后还没到。
见着毓敏进来，皇帝和皇后两人急忙上前行礼，免礼之后，皇帝亲自扶着毓敏坐下。
“皇贵妃可有什么话留下？”毓敏扫了一圈屋里，只看到宫女们已经穿了孝，却不见小钮祜禄氏。
皇后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便道：“皇贵妃说，她妹妹年幼，如今宫里要操办丧事，她不便留在宫中，嘱咐臣妾将她送出宫去，还拜托臣妾日后多照顾小钮祜禄氏。”
这个照顾是什么意思，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
玄烨皱了皱眉，没有多言，倒是一直闭着眼睛念佛的太皇太后在此时睁开了眼，淡淡道：“小钮祜禄氏名门出身，恭顺娴雅，既然皇贵妃将这孩子托付给皇后，那等日后选秀的时候就接到宫里来吧，也是个伴儿。”
这话说的，仿佛这孩子入宫来是给皇后当妃嫔似得。
但是没办法，皇贵妃这才刚死，总不好人还没凉呢，就直接说要把人家妹妹纳入宫中，这些言辞也不过是遮掩罢了。
毓敏知道这多半也是皇贵妃的意思，点了点头。
皇后也没有反驳的余地，低声应了句是。
倒是玄烨多问了一句：“那孩子说起来也该给皇贵妃穿孝的，此时送回去，会不会招惹什么非议？”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皇贵妃既然已经入了宫，便是宫里的人，小钮祜禄氏到底年幼，这段时间又为了皇贵妃废了不少心，不必为了这事儿让她劳神了。”
玄烨点了点头，到底也没有多言。
很快内务府的人手就都过来了，开始操持起丧礼来，等收拾好之后，毓敏进去看了皇贵妃一眼，才二十多岁的人，这样的年轻，竟就这么去了。
毓敏一时间也忍不住有些眼圈泛红，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低声道：“要好好操持皇贵妃的丧事。”
边上的宫女们带着哭腔应了句是。
毓敏被皇后搀扶着从屋里出来，太皇太后已经离开了，玄烨背着手正在和内务府的人吩咐着什么，见着毓敏出来了，立刻走上前来。
“额娘，时
间不早了，您回去歇着吧。”
毓敏叹了口气：“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哪里还能睡得着。”
玄烨低声安抚：“儿臣知道额娘伤心，只是若是皇贵妃若是活着，只怕也不忍额娘为了此事难受。”
毓敏到底也没有强留，又叮嘱了几句儿子，便离开了。
皇帝和皇后一直将她送上肩舆，看着太后的仪仗走远了，这才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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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毓敏的确没有睡好，一会儿梦到皇贵妃枯瘦的手，一会儿又梦到她红着眼睛求自己多照应小钮祜禄氏。
就这么梦梦醒醒到了天明，毓敏被香萍叫了起来。
因着翊坤宫的丧事，毓敏宫里的宫女们今日也穿得极为素净。
香萍和香兰伺候着毓敏洗漱完之后，外头早膳也摆好了，毓敏入了座，刚抬起筷子，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道：“皇帝可让哪个皇子给皇贵妃穿孝？”
皇贵妃是没有亲儿子的，因此一般皇帝都会指人给庶母穿孝。
香萍对这事儿应该知道的挺多，立刻回答：“皇上让二阿哥和三阿哥给皇贵妃穿孝。”
哦，赛音察浑和胤禔啊，那就是除了承祜之外最大的两个了。
毓敏点了点头：“那就好。”
自后又问了问关于丧仪的安排。
玄烨在这种事上自来心细，自然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当，听说礼部那边，已经开始给皇贵妃拟谥号了。
毓敏也就没再操心了，只是或许是昨晚睡得不太好，因此这一天人都有些懒懒的。
等到中午时乌雅氏过来请安，毓敏的精神头这才好些。
乌雅氏之前不太往毓敏跟前凑，但是后来因为毓敏对她肚里这一胎仿佛是有些偏爱，乌雅氏在胎像坐稳了之后，就来的勤了一些，说到底，这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乌雅氏的身体确实不错，哪怕在怀孕初期，害喜也并不厉害，如今胎像稳了，那更看着和没事人一样。
面色红润，精神头也足。
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自然也绕不开皇贵妃的离世，乌雅氏也顺势表达了悲伤，不过她并没有表现的太过夸张，言辞克制，神情真诚，并不让人讨厌。
毓敏觉得，和乌雅氏聊天也挺舒服的，和宜嫔那种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不同，乌雅氏沉静内敛，言辞谨慎，还很有眼色，和她说起话来，你不知不觉间就会对她生出好感。
这是一种细水长流型的女人，一开始或许并不惊艳，但是天长日久的，却总能让你觉出她的好来。
中午的时候，乌雅氏想要侍奉毓敏用膳，被毓敏拒绝了。
陪着聊聊天也就罢了，使唤孕妇伺候用膳，毓敏还没这么残酷。
后来是婆媳俩人一起坐着吃了顿饭，吃完饭之后，毓敏又让香兰送了乌雅氏回去。
香萍在一边感叹：“若是皇贵妃也有乌雅格格这份心性，也不会就这么早早的就去了。”
虽说只是一句感叹，但是毓敏心里却很认同，说到底，皇贵妃早逝，除了她的病情之外，更多的还是钮祜禄家给她的压力。
一边是家族，一边是亲妹妹，她左右衡量，左右都舍不得，可是等到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她又不得不违背本心，舍弃亲妹妹，这样的道德压力，只怕才是逼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至于这样残酷抉择的最后结果，看起来像是钮祜禄氏家赢了，历史上的小钮祜禄氏确实是当上了贵妃，诞下了子嗣，只可惜，这个有着最强势外家的皇子，却被早早的排除了继承大统的机会。
最后不得不沦为八阿哥的拥趸，就连钮祜禄氏，也因为那一场夺嫡大战伤亡惨重。
这样结局
，只怕不管是如今心满意足的钮祜禄家，还是早逝的皇贵妃都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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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朝廷还在用兵，但是皇贵妃的丧仪却是一点都没打折。
玄烨给内务府下了令，必须要好生操持，内务府看皇帝的眼色吃饭，自然也卯足了劲儿筹备丧事儿。
至于皇贵妃的谥号，玄烨也定下了，是为昭静皇贵妃。
这还是把礼部呈上来的谥号连续打回去三回才得来的结果。
毓敏也搞不懂这些谥号的高低，不过昭静两个字，怎么听都是好的。
昭静皇贵妃的棺木在宫里停灵七天，最后被送到了巩华城暂时安奉。
出殡当天，胤祈和胤禔都作为穿孝阿哥出席了葬礼。
毓敏也去上了一炷香，很快又回了寿安宫。
不过俩小孙子，经历了这段时间的哭灵和戴孝，倒是比以往瘦了一些，毓敏心里有些不忍心，可是这样的事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摸了摸俩孩子的脑袋，以示安慰。
下午的时候，出殡的人才从巩华城回来。
毓敏问了问胤祈和胤禔的状况，听说俩孩子都好这才放心，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太医去给俩孩子请了平安脉，听到太医回禀无事这才安心。
皇贵妃的丧事结束，宫里上下也松了口气。
不过两个穿孝的阿哥却还得百日之后才能除孝，毓敏心疼俩孙子这段时间不能食荤腥，便时常将两人叫到寿安宫来给他们开小灶。
胤禔倒也罢了，如今大了，那是越来越健壮了，给什么吃什么，现在长得又高又壮。
而赛音察浑因为小时候那一场病，倒是看着比弟弟孱弱些，不过太皇太后养孩子还是有一套的，这么多年下来，他也和平常孩子没什么差别了。
毓敏让底下给他们用豆腐做了素肉，许是御膳房的手艺好，俩人风风火火的就吃完了一碟子肉，不过看那眼神，却仿佛还有些意犹未尽似得。
承祜今儿也在，看着两个弟弟的眼神，立刻道：“再好吃的东西，适度即可，不可多吃，否则也有益无害。”
俩小孩的眼神肉眼可见的就暗淡了下来，胤禔戳了戳自己碗里的胭脂米，噘着嘴道：“大哥能吃真肉，我和二哥一点都吃不了，大哥也不疼我。”
承祜听了这话忍不住一笑，想了想，给几个弟弟都夹了一筷子素丸子：“大哥这也是为了你好，这个素丸子味道也不错，你尝尝。”
胤禔虽然话那么说，但是念了几天书了，也是个懂道理的孩子，被这么一哄，立刻眉开眼笑了，夹起那素丸子就吃了起来。
“谢谢大哥！”他的声音格外响亮。
毓敏看着几个孙儿如此友爱，面上也露出欣喜之色。
几个小子都挺能吃的，一桌子菜，很快就被他们造完了，往常寿安宫里经常有剩菜赏给底下人，今儿竟是一点都没剩，毓敏看着几个孙儿的吃像，都忍不住多吃了半碗饭。
不过既然孩子们能吃，总归是好的，吃完之后，毓敏让人上了一碗消食茶，喝完茶之后又带着几个孙儿出去走了一圈。
胤禔十分活泼，蹦蹦跳跳的就没个闲的时候，赛音察浑原本还有些拘束，但是很快也被弟弟带的活泼了起来，倒是承祜牵着胤礽乖乖巧巧的陪在毓敏跟前。
胤礽如今也四岁多了，开始在上书房念书了。
他和他的哥哥一样，也是个读书的料子，只是这一世没有康熙的高压教学，他看着还是一副孩子脾性，跳脱的很。
不过今儿因为有承祜在，他就显得沉静些，不过看着三哥到处跑跳，他还是有些心痒痒，忍不住哀求哥哥：“大哥，我想和三哥一起玩。”
承祜斜眼看了弟弟一眼，便知道他的肚肠，不过索性
他也没有想着真的太过限制弟弟，还是点了点头：“去可以，但是不许跑的太远。”
胤礽急忙点头，然后便迫不及待的也追了上去。
看着弟弟活力四射的样子，承祜也忍不住眯着眼睛笑了笑。
毓敏看着这一幕，心中忍不住感叹，那个被大家宠着长大的承祜，如今也有了哥哥的样子了。
但是其实这孩子，如今也不过才九岁，可是在古代，这么大的孩子就已经可以当半个大人用了。
毓敏忍不住摸了摸长孙的脑袋，柔声问了问他的学业和生活。
她知道，玄烨是个完美主义，同时对儿子的要求也高，尤其承祜如今还成了太子，那要求更就高的没边了。
她也怕儿子把孙子逼得太厉害了，因此隔一段时间就要关心一回孙子。
不过承祜这孩子真不知是说他承受能力强还是真的随了玄烨，对这样的高要求也是一点不适的意思也没有，毓敏问起来了，就是一切都好，孙儿不累。
毓敏最后也只能多叮嘱叮嘱他跟前的奴才，要好好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