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灯火
乌苏格格三两步走上前来,还有些微喘,但是人看着却十分精神,笑着行过了礼,柔声道:“嫔妾想着正好与两位福晋同路,不知可否同行?”
毓敏和董鄂氏对视了一眼,笑了笑道:“这个有什么不可以的,乌苏格格客气了。”
乌苏格格抿唇一笑,看着有些腼腆。
董鄂氏是有那个社交牛逼症在身上的,因此不过短短同行了一段路,她就差点把人家乌苏格格的祖宗八辈都问出来。
这个乌苏格格看着也软糯,竟是人家问什么她就说什么,好似完全不设防似得。
等到几人在岔路口分别的时候,表面看着仿佛已经有些难舍难分了。
毓敏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董鄂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董鄂氏却只是眯着眼睛笑,等到乌苏格格的身影消失在原处,这才收回了视线,郑重了几分:“这个乌苏氏,倒真是个妙人。”
第19章 亲人
毓敏不知道她嘴里这妙人的意思,不过约莫也能猜出来一些,董鄂氏大概已经是看出来乌苏格格不简单了。
因此她只是浅浅一笑:“若非妙人,又怎会入皇上的眼。”
董鄂氏被这话给逗笑了,嗔道:“没想到你竟是个促狭的。”
毓敏也是一笑:“我这话说的可是大实话,一点没掺假。”
两人又站着说了会儿话,便分了手,毓敏一边往自己的景仁宫走,一边想今日的事情。
往常她与董鄂氏并没有与乌苏格格亲近过,今儿她主动亲近她们,怕不是也怀着自己的心思,再一想自打笔什赫额捏福晋倒台之后,宫里再无妃嫔与乌苏格格亲近,她心里也隐约有了想法。
不过乌苏格格注定要失望了,不管是她还是董鄂福晋,都没有打主意再将旁的人拉入她们的交际圈里,不仅是因为她们两人如今抱团已经够显眼了,也因为她们也都是不敢轻易相信人的性格。
更不必提乌苏格格明显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了。
想到这儿,毓敏的眼神沉了沉,在这宫里,有时候你想要躺平也不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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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雷厉风行的处置了阿格福晋,但是颁金节这边,也还是得弥补,否则要是真在这样重要的节日里开了天窗,那皇家的脸可就丢尽了,皇帝也不会轻易放过皇后。
不过毓敏却并不担心这个,她觉着,既然皇后敢借着这个由头处置阿格福晋,那就定然早就做好了打算。
结果皇后的行为也证实了毓敏的这个猜测,这边才刚处置了阿格福晋,那头皇后就下令将从阿格福晋宫里搜出来的银子,尽数充了公,让底下人加紧采买。
十三衙门那边因为这一道命令转的和陀螺似得,忙的脚不沾地,那个负责采买的王太监,也被下令戴罪立功,放出去做事了。
就这么忙了一下午,终于在宫门下钥之前,锵锵采买齐全,即便还有些小的东西没采买齐全,却也无伤大雅了,皇宫自有一部分储备。
皇后也在得了信之后松了口气,虽然这件事她早有谋划,但是也是生怕出一点岔子,否则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而这会儿阿格福晋这边,也将罪证搜集齐全了,皇后带着人证物证,直接去了慈宁宫。
她去的时候,太后仿佛知道她会来似得,就坐在前殿等着,皇后一进去,看见太后的姿态,心下便是一沉,不过在行事之前,她也早知会有这么一遭,因此并不害怕,还和往常一样,恭敬的给太后行了一礼。
太后看着眼前自己这个侄孙女,却仿佛是第一次才认识她似得。
许久,终于收回了视线。
她轻轻勾了勾唇,露出一丝浅笑:“你既然过来了,想来也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和我回禀这件事了?”
这话不带一丝指责,但是皇后却觉得心脏仿佛被揪住了似得,有些不安。
抿了抿唇,终于道:“皇额娘容禀,儿臣知道此次儿臣行事鲁莽了,可是阿格福晋自来桀骜,又不服管教,若是再如此下去,只怕会坏了大事,因此儿臣只能自作主张,对她小惩大诫。”
太后面上依旧挂着笑,语气越发柔和了:“你别怕,我不是责怪你,阿格这孩子的毛病,我又何尝不知道,我也是准备给她一个教训的,只是倒是没想到,你竟走到了我前头。”
皇后一听这话,心下越发不安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是儿臣以小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皇额娘责罚。”
看着她二话不说就认了罪,竟是连遮掩几分都没有,太后都有些哭笑不得了,这孩子,真是每每都让她惊讶。
“你这孩子,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我放纵阿格,不是因为我多疼她,只是因为这宫里,有些时候,就是得有这样一些人存在,若是她真的越过了我的底线,我又怎会容她?你又何必为了她费尽心思脏了手呢?”
这番话可以说是苦口婆心了,皇后听了眼圈也忍不住红了红:“皇额娘一片苦心,儿臣着实愚钝。”
太后听了叹了口气,对着跪着的皇后招了招手:“别跪着了,来我身边坐。”
皇后这才起身,有些踉跄的走到了太后跟前坐下。
看起来刚刚下跪那一下是真的没有留力气。
太后面上闪过一丝心疼,亲手给她揉了揉膝盖:“跪疼了吧?真是的,多大人了,竟还是这般孩子气。”
皇后脸上红了红,但是心里却越发自责了,太后对她这样亲近,她却瞒着太后行事,着实是……
太后仿佛是没看出皇后的情绪变化似得,拉着她的手,与她说了许多心里话,说了自己在这宫里的难处,又说了自己对这几个蒙古妃嫔的看法和安排。
说完之后她长叹一口气:“以往我并不愿意让你牵扯进这些事情中,可是如今看你行事,我倒觉得我之前有些杞人忧天了,你性子虽然腼腆,却也不是全无手段的人,日后在这宫里,你我更要守望相助,共同进退才是。”
这话说的皇后眼泪汪汪,太后这样的人,竟也说要和她守望相助,该是她受太后庇护良多。
因此心中越发感念太后的恩德,立时就赌咒发誓,日后一定唯太后的命令是从。
太后却只是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发鬓:“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日后你只需和皇帝好好过日子就成,旁的不必操心。”
说到这个,皇后面上不由一红,有些无措的低下了头,许久才道:“儿臣无能,不得皇上喜欢。”
太后却只是一笑:“胡说,你这样好的一个姑娘,皇上怎么会不喜欢,他不过是小孩子脾气,那你做筏子气我呢,等日后时日长了,他知道了你的好处,自会回心转意的。”
皇后隐约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可是到底也没敢反驳,只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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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皇后从慈宁宫从出来的时候,对阿格福晋的处置已经先一步下达了,是太后亲自下的懿旨。
庶妃浩齐特博尔济吉特氏,行事不端,削减用度,贬至偏殿居住,无诏不得出。
一句无诏不得出,算是彻底将阿格福晋打入了冷宫,阿格福晋接懿旨的时候,是脱簪待罪的状态,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她只觉得自己个像是在数九寒冬里被人扔进了冰窝窝里似得,寒意无孔不入,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连冤枉都喊不出来。
她抬起头看宣旨的人,正是太后跟前的苏茉尔嬷嬷,这位嬷嬷此时宣完了旨,这才笑意吟吟的看向她,语气温和:“福晋这几日就好生在咸福宫休息,太后的意思是,等您什么时候反省到自己的错误了,再出来也不迟。”
最温柔的话,却像是刀子一样捅进了她的心窝里,她知道,太后这是要放弃她了。
阿格福晋的牙关都在打颤,她早就想好的哭诉认错此时也说不出口了,她知道,太后不会原谅她了,到最后她只能僵硬着身体,行了一个大礼,语气满含绝望:“嫔妾遵命。”
苏茉尔又是浅浅一笑,只是这笑里也带着一丝冷意,她叮嘱了几句咸福宫的宫女太监尽早搬宫,然后便离开了。
阿格福晋将人送出了咸福宫,看着她的身影远走,心里瓦凉瓦凉的,她知道,自己这次只怕是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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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颁金节,整个皇宫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毓敏一大早起身,换了身新做的衣裳,又给玄烨挑了一身喜庆的衣裳。
作为皇子,玄烨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反正是比毓敏强很多,衣裳的料子也要好很多,不过毓敏顾念着孩子还小,因此贴身的衣物一律要求做成纯棉,外头的倒是无所谓,想着今日这样大的节日,到底将玄烨料子最好的一身拿了出来。
等打扮整齐了,母子俩这才出发前往坤宁宫。
这回是香草跟着,一路上恭维的话就没停过,什么:“咱们三阿哥真可爱。”
“这一身红彤彤的,好似菩萨跟前的小金童似得。”
“主子这一身也好看,满宫上下也就主子能压得住这样的颜色。”
毓敏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道:“往常倒是不知道,你竟是个这么会说话的。”
香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奴才说的都是心里话呢。”
毓敏笑着摇了摇头:“好了,眼看快到了,待会儿进去了,可不能这般聒噪了。”
香草笑着应下,心下却觉得主子应当也是喜欢这些话的。
而毓敏呢,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玄烨。
他今儿精神不错,一大早就醒了,现在精神头也很足,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下乱看,见着毓敏看他,笑的牙床都露出来了。
毓敏心下一软,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心里忍不住想,这孩子的确可爱,这句话香草却是没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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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几人就到了坤宁宫,这回因着还抱着玄烨,因此皇后倒没让她在外面等着,直接将人迎了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发现董鄂氏已经在了,跟前的乳母还抱着福全。
福全一看见毓敏进来,眼睛一下子亮了,小胖胳膊朝着毓敏的方向伸:“弟,弟弟!”
没错,小福全前几日终于学会说弟弟了,自打会说之后,每次见了玄烨都要叫一回。
毓敏忍不住轻笑,倒是没让孩子白激动,抱着玄烨走了过去,小福全扒在玄烨襁褓边,笑眯眯的看着里头的弟弟,还用短短的小胖指头戳了戳玄烨的脸蛋。
玄烨仿佛是有些不耐烦,小身子一扭,不看他了。
福全一时间有些茫然的看向毓敏,嘴里还忍不住呢喃:“弟弟……”
毓敏一下子笑出了声,温柔的摸了摸福全的小脑袋,柔声道:“弟弟累了呢。”
也不知他听没听懂,但是到底又高高兴兴的笑了起来。
第20章 照料
董鄂氏在一边看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温声道:“今儿还没出门呢,就闹着要看弟弟,如今可算是见着了。”
毓敏也跟着笑道:“玄烨这孩子,出门的时候还精神的什么似得,出来没一会儿就蔫吧了,倒是白费了二阿哥一片爱护兄弟的心意。”
董鄂氏凑过来看了一眼玄烨,见他一身红彤彤的衣裳,越发显得玉雪可爱,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脸蛋,温声道:“哪里就这般严重了,小孩子都这样,咱们三阿哥真是乖巧。”
正说着呢,外头突然有动静传来,两人转头去看,却见是恩绰福晋和博翁阔福晋一起来了,毓敏和董鄂氏一见人来,也不再多言,毓敏将孩子给了身边的乳母,和董鄂氏上前给两位大福晋行礼。
博翁阔还是和平时一样,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便转身回自己位子上坐下了,而恩绰福晋倒是笑着和她们说了几句话,还赞了几句福全和玄烨。
博翁阔淡淡看了她们一眼,没吭气。
毓敏抿了抿唇,很快也坐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乌苏格格也来了,她看着脸色有些发白,仿佛是不大好。
毓敏蹙了蹙眉,到底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不适?”
乌苏格格勉强一笑,摇了摇头:“多谢福晋垂问,嫔妾无事,只是来的路上走得急了,有些气喘。”
毓敏看着可不止如此,可是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也没必要多管闲事,便不再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