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夜灯火
“娘娘，收生姥姥说娘娘的产道一时半会打不开，只怕要出岔子。”
毓敏心里咯噔一下，急声道：“那还不快去请太医！”
玉英却有些犹豫：“可是，可是这等妇人之事，太医只怕，只怕……”
看她犹犹豫豫那个劲儿，毓敏都快要急死了，可是她也清楚，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可不是嘴上说说的，她现在倒是能以势压人压着太医进去救人，可是日后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就不是她一个太后的名义能压得住的事儿了。
想着这个，毓敏咬了咬牙：“去搬个屏风过来，再去找个医术好的医婆来，让太医在屏风后头指挥医婆做事。”
这个时代是有医婆的，所谓三姑六婆，其中就有医婆，从前明开始，宫廷中也有医婆供职，可是因为一些门户之见，医婆并不能得到系统性的医疗知识，大部分人的医术水平都一般，在民间时还能给妇人看看病，但是在宫里，就只能做一些打下手的活儿，正经看病还得靠太医。
历史上有名的女医谈允贤就曾在明朝宫廷中担任医婆。
不过康熙朝可没有这么一位医术出众的女大夫，毓敏也只能寄托于老天保佑了。
幸好皇后生产，医婆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屏风更是好找，毓敏吩咐下去之后，很快就准备妥当了。
太医虽然也怕产房不祥，可是这可是皇后的产房，他不进也得进，最后几位太医到底咬着牙硬着头皮进去了。
毓敏没有进去，她只站在门外听着，倒不是她怕产房不祥，而是因为她感觉这种事，还不是要太多人围在一起为好，免得感染了细菌，这个年代又没什么靠谱的消毒手段。
很快，随着太医们的吩咐，医婆也开始战战兢兢给皇后施针，同时一边也给太医禀报皇后的状态。
太医们斟酌一番，便下了方子，让底下人熬药。
这边一得令，药立刻就配齐了，直接开始熬，没一会儿药熬好了，这药熬得时候，毓敏是站在一旁不错眼的盯着的。
现代的那么多的宫斗文和宫斗剧可不是白给的，毓敏也怕在这最后一哆嗦上出什么问题。
不过幸好，现实中的宫廷，胆子这么大的还是少数，熬药的过程并没有发生什么幺蛾子，很快就熬好端了进去。
一碗药下去，皇后的痛呼声小了些许，太医又让人进了参汤。
一直就这么折腾了半个多时辰，产道总算是打开了，毓敏站在外头听着，也松了口气。
也就是这个时候，仁宪太后这才姗姗来迟，她看起来困得厉害，眼睛睁都睁不开，眯着眼睛和毓敏说话：“出了什么事？皇后没事儿吧？”
毓敏看着她神色复杂，摇了摇头道：“没事儿，就是出了点小岔子。”
仁宪太后这才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今儿也不知是怎么，困得厉害，皇后没事儿就好。”
毓敏皱了皱眉，没有多言。
之后两人都没有去歇着了，既然产道已经打开，生产也就在眼前了，现在睡有些不合适。
一直等到天光大亮，产房里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收生姥姥欣喜的声音，根本不用压制，立时就传了出来：“恭喜娘娘，是个阿哥！”
第61章 算计
皇后诞下嫡长子, 这个消息像风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当然了，皇帝这会儿还上朝呢，自然不知道, 但是太皇太后那边，一接到消息就立马往这边来了，毓敏接到底下人回话, 都有些怀疑太皇太后昨晚回去到底睡没睡，这么早就醒了。
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得想这个了, 收生姥姥将孩子从产房里抱了出来时，毓敏没忍住，到底把孩子接过来抱到了怀里。
看着怀里红彤彤皱巴巴的孩子，毓敏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太后在一边好奇的看着，轻声道：“这孩子比四公主生下时健壮多了, 也比四公主要白。
毓敏看着红彤彤小小一团的大孙子，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这个健壮和白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吧，这到底都是自己的孙子，毓敏还是打心眼里觉得这小家伙长得不错，看他闭着眼睛的小模样，看他撅着的小嘴巴，怎么看怎么可爱。
毓敏笑着看了半天，这才想起来问皇后，急忙道：“皇后如何了？”
收生姥姥笑着回禀：“皇后娘娘一切都好, 只是有些累着了, 刚刚看了眼小阿哥，就睡过去了。”
毓敏点了点头，郑重道：“好好照顾皇后, 这次生产，她受了大罪，可不能有半分轻忽。”
正说着呢，太皇太后正好从外头进来，毓敏和仁宪太后急忙要俯身请安，太皇太后却迅速摆手免了礼数。
她约莫是听到了刚刚毓敏的话，皱着眉道：“皇后生产可是出了什么事？”
毓敏一时间语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还是仁宪太后有些讪讪的开了口，小声道：“刚刚皇后产道打不开，危在旦夕，臣妾也不知怎么的，一时睡过去了，多亏了佟妹妹警醒，将事情都处理好了。”
仁宪太后也不是个大傻子，之前看着毓敏的神色不对，就立刻让底下人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等听了原委之后，她自己都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满是后怕。
要是没有毓敏，自己又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那今晚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现在太皇太后问话，她也知道这事儿瞒不住，索性自己说出来，也省的寿安宫为难。
太皇太后一听这话，眉头皱的死紧，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平日里也就罢了，这样关键的时候，怎么就能睡死过去，你平日里也不是不着调的人，这回到底是怎么了！”
仁宪太后语气讷讷说不出话，只能低着头认错。
毓敏也在这时出来劝慰：“娘娘别生气，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姐姐今儿也是熬了半宿，我看着熬得眼睛都红了，一时间迷瞪过去也是人之常情，索性也没出什么大事儿，还请娘娘息怒。”
太皇太后又瞪了侄孙女一眼，但是到底也没在这大喜的时候说什么闹心的话了。
她从毓敏手里接过孩子，面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她细心的卸下甲套，小心的逗弄了几下襁褓里的孩子，笑着道：“这孩子长得好，倒是尽挑着皇帝皇后长得好的地方长了，真真是个有福的。”
毓敏也跟着笑，虽然在她眼里，这小小一点肉团子，根本辩不清楚五官，但是太皇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几人正说着话呢，御前去的人也回来了。
皇帝这会儿终于下了朝，不过因为还要和几个大臣商讨朝政，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但是人不过来，赏赐却过来了。
过来送赏的是皇帝跟前最得宠的大太监赵昌，他此时也是一脸的喜气洋洋，高声宣读了皇帝的赏赐，又跪下给太皇太后、太后、皇后们道喜。
毓敏笑着点了点头，太皇太后倒是问了几句：“皇帝昨晚歇的可好？”
赵昌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敢撒谎，小声道：“昨晚皇上回去，翻来覆去小半晚上，天快亮的时候才迷瞪过去一会儿，不到一个时辰就起身了。”
太皇太后忍不住皱眉，低低斥责了几句：“真真是没一个省心的，你们这些人，也不知道劝着皇帝。”
赵昌被吓得讷讷。
毓敏这时急忙出来帮着赵昌说了几句好话，转头又叮嘱了赵昌一句：“皇帝既昨晚睡得迟，等处理完朝政，也不必急着过来，休息好了再过来也一样。”
赵昌恭敬应了，虽然他心里也清楚，皇上多半是不会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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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抱着孩子新鲜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让乳母将孩子抱回了早就准备好的婴儿房，毓敏几人则是进去看了眼皇后。
果然和收生姥姥说的一样，的确是睡下了。
面色看着有些发白，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屋里都是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毓敏心下颤了颤，只觉得皇后这次真真是受了大罪了。
倒是太皇太后到底见多识广，并未被这个场景吓住，反倒是出来之后，叫着太医在一旁开始仔细发问。
太医这回因为生产如此惊险，也是给吓的不轻，整个人战战兢兢的，太皇太后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包括毓敏的命令，还有他们几个太医下的方子和施针的穴位，事无巨细，一点都不敢隐瞒。
一边的仁宪太后虽然早就听人说过一遍这事儿，不过她到底听说的只是个大略，此时听着太医说的这么详细，又这么跌宕起伏，她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倒是太皇太后从头到尾都很淡定，等太医说完了，她这才一脸赞赏的看向毓敏：“你处置的很妥当。”
毓敏抿唇一笑：“您不怪我鲁莽就是了。”
太皇太后却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这事儿我听着就惊险，你能当机立断做出决断已是不易了，还能处置的如此妥当，那更是万中无一，而且你如此行事，也我有了几点想头。”
说完太后顿了顿道：“之前宫里各处诊脉都是太医，但是到底太医是男子，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如此两厢拖延，只怕小病都拖成了大病，倒是不如好好培养医婆，她们虽然医术不及太医，却也可以从旁辅助，如此也能起些效果。”
毓敏没想到太皇太后还能想的这么深远，不过这事儿也是她想要促成的结果。
不仅是可以提升女性医者的地位，同时其他女性也能从众受益，毕竟皇家都开始推崇这个了，上行下效，自然也有带动作用。
毓敏急忙点头：“臣妾也觉得此事需得重视，这次要是没有医婆，只怕御医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当然了，最关键的还是这该死的男女大防，女的看个大夫都这么费劲，女的想学医也得不到好的资源。
可是这话可不能在太皇太后跟前说，所谓的礼教，不是这么容易能被动摇的。
太皇太后没有再多言了，只是眼中难免生出沉思之色。
之后她好好奖赏了太医和那几个医婆，又仔细叮嘱他们，日后要好生照看皇后，不得懈怠，敲打了一番，这才让人退下。
毓敏看着太皇太后的样子，仿佛和仁宪太后还有话说，也就没有多留，借口去看孩子了，就从东次间出来了，直接去了东偏殿，今儿这事儿，只怕太皇太后要狠狠的将仁宪太后给敲打一番。
毓敏进东偏殿的时候，孩子已经睡了，小眼睛紧紧的闭着，小手攥成拳团在胸口。
她就这么看着，不知过了多久，竟也是有些看住了，这孩子，长久看着，倒真是挺可爱的啊，毓敏忍不住笑了笑。
一边的乳母战战兢兢看着这一幕，想说啥也不敢说，只能老实站着，许久，外头突然传来皇帝驾到的声音，毓敏这才回过神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果然听到外头有动静传来。
自己的儿子不大听自己的话这一点，毓敏已经基本接受了，所以也不大惊讶，吩咐了乳母几句，便走了出去。
一出去就正好遇上进来的玄烨，玄烨急忙行礼：“额娘。”
他此时满脸的笑，走路都格外有劲儿，看起来十分意气风发。
毓敏有些好笑道：“不是让你歇一会儿吗，怎么立刻就过来了。”
玄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想着额娘和祖母都在这儿，儿臣怎么好意思休息。”
毓敏知道他口不对心，但也没有拆穿，只指了指屋里：“阿哥睡着了，皇后也睡了，你动静不要太大。”
一听说儿子就在屋里，玄烨立时满脸的激动，点头应了一声，就急急忙忙的去了东偏殿。
毓敏熬了一晚上，这会儿倒是有些累了，去正殿和太皇太后打了个招呼，便回了自己宫里。
至于太皇太后，她看着还不大想走，仁宪太后也没有走的意思，毓敏知道这多半是要把昨晚的事儿处置好了才能离开。
那自己这会儿走也正好，省的到时候尴尬。
毓敏一回寿安宫就歇下了，经历了这一晚上的折腾，她几乎一挨枕头就睡过去了，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中午香萍喊她起来用午膳都没喊醒。
毓敏一觉睡醒，只觉得浑身舒坦，她洗漱过之后，问了一回坤宁宫的情形，知道自己走了没多久之后，太皇太后和仁宪太后也离开了，至于皇上，一直都待在坤宁宫，用午膳的时候都没走，不过刚刚有些朝政需要处理，这才往前头去了。
这结果和毓敏想的差不多，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虽然说仁宪太后有失察之嫌，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又没有闹出什么不好的结果，皇帝自然不会拿她怎么样，太皇太后如此重视，说到底还是怕皇帝心里起什么疙瘩。
现在看起来事情是圆满的解决了，至于各人心里怎么想，那就见仁见智了。
毓敏不愿再多想此时，只吩咐底下人赶紧去提饭，她现在饿的能吞下一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