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未留头并非说是把孩子整个剃成光葫芦像个小和尚似的,是也有短发的。
有些人家会把孩子的脑门上剃个寿桃的形状,如今桂哥儿就是顶了一个寿桃造型,在云芳看来确实是丑萌丑萌的,但这里面全是邢夫人的一腔爱意,觉得剃了这样的发型肯定能长寿。
至于蘑菇,她是短发,能扎一头小揪揪行似双丫髻。上面绑着金铃铛红头绳,云芳的金簪如果想给她戴上也能戴的上去。
桂哥儿的发型在夏天很凉快,云芳撸了一下不觉得过瘾,又撸了几下。
桂哥儿立即拱到妈妈怀里,把后脑勺光光的头皮露出来让妈妈使劲撸。
蘑菇就说:“妈妈,你别老摸弟弟脑袋。我奶奶说了,说是摸的多了不长个儿。”
桂哥儿在妈妈怀里顶嘴:“要你管!”
你分明是妒忌!
蘑菇的粗条神经是压根不妒忌的,就是看弟弟恨铁不成钢,将来你是个胖矮子有你后悔的。
云芳没说话,问黄晶:“府里是不是知道了?”
黄晶点点头:“两位老爷那边是什么意思还不知道。如今只有二太太非常高兴,正在和老太太商量,说是咱们家也要接娘娘回来。只是,想把娘娘接回来还要再盖省亲别墅呢!”
桂哥儿听了立即从妈妈怀里抬头,看了看黄晶,又看了看妈妈,两只大眼珠子转来转去。
云芳就知道这小东西别看年纪小,但是记性特别好,而且小脑瓜子也聪明,这会儿八成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伸出手指在他的脑门上点了一下。
桂哥儿哈哈笑着又把脑袋埋进妈妈怀里了。
一边儿的蘑菇想了想:“......这话好像听谁说过,我总觉得在家里听见人家说过,但是总是想不起来......”
黄晶提醒她:“记得好像是春天的时候,大老爷带着咱们家的两位哥儿出去外边,遇见了周贵妃的父亲听来的小道消息?”
“对对对。”蘑菇开始点头,“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我想起来了。我还听说伯伯和爷爷都不觉得这是真的,没想到现在居然一语成谶了。”
这下连蘑菇都觉得事情有点不一般了。她转头看向云芳:“要是盖别墅的话,咱们盖在哪儿?咱们这个时候既没有土地,又没有准备那些东西,怎么盖呀?”
云芳撸着儿子的后脑勺,神神在在的说:“这事儿不是你小孩子操心的,肯定是老太太和两位老爷操心的。到时候别说是你们妈妈我,就是你们伯伯或者是你爹回来了都未必能插得上话。”
这时候在荣庆堂,老太太母子也在讨论这件事。
贾赦反对:“不盖!盖了花钱!”
这个时候消息都已经传开了。若是春天的时候真的听了周胖子的话,出去买地还真的能买一块便宜的地。这个时候城里面哪有土地便宜的?
买了地还不算,还要重新盖房子,找人家出图纸买砖瓦,各处布置安插摆件儿。这一笔笔算下来不都是钱吗?
荣国府是他贾赦的,他没看到好处的是绝对不会掏钱的!
至于说以后有好处。贾赦表示不信,娘娘当贵妃也有半年了,好处呢?没见到啊!
贾政是想盖的,他一张脸拧巴着不停的叹气。听见大哥反对,他自己说:“盖房子这件事儿兴师动众,况且咱们家也没有什么闲置的地方......”
这话说出来之后,大老爷冷哼了一声,光听着老二说话的口气就带着几分言不由衷。
贾政看着老太太:“如今别人都在买地盖房子,咱们家若是没什么动作,恐怕娘娘在宫里脸上也无光。”
贾赦又冷哼了一声。
老太太对着他瞪了一眼,看着贾政说:“你的意思?”
贾政的意思当然是盖房子把人请回来团聚一番了。
但是他嘴里说:“儿子听老太太的意思,若是老太太决定盖,那咱们家就盖。若是不盖,儿子夫妻两个也没话说。”
老太太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摆了摆手跟他们兄弟俩说:“都回去吧,让我歇一会儿。”
这兄弟两个退了出去,没一会儿,二太太找了过来。
二太太的意思非常明显,老太太知道这是来说服自己盖省亲别墅请娘娘回来的。
老太太也给她摆了困难:“家里有多少钱你以前管了这么多年的家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咱们家也顶多是收支平衡而已,没有什么余钱拿来盖省亲别墅,若是要盖,钱从哪儿来?要盖多大的?你预备着花多少银子?
我知道你们两口子的心思,是要给娘娘做这个脸面。可是你想过没有,娘娘的脸面有了咱们家这一家老小可怎么办?
往后家里面迎来送往随份子需要花钱,养这么多人要花钱,孩子们越来越大置办新衣服也要花钱,这几个姑娘出嫁爷们娶媳妇也要花钱......脸面要紧,也要让咱们家的人吃饱喝好了才行呀。”
王夫人知道这是实话,但是她就是想让女儿回来,她疯狂的想让女儿回来。
捂着脸开始在老太太跟前哭:“如今娘娘离开家那么多年了,我们母女俩只见了一面,还是娘娘晋封的时候去道喜见的这一面。
宫里说话不自由,很多话我都没有跟她说,娘娘也有很多话想说,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咱们在家忍一忍勒一勒裤腰带就过去了。娘娘在宫里面过的是什么日子?若是咱们再不给她做脸,她怎么过下去啊!”
说着哭的特别伤心,老太太看了,叹息一声。
“家里面没有什么钱,这你也是知道的,想让娘娘回来,咱们就得掏钱盖这个省亲别墅。不如这样,我的私房加你的私房,都拿出来用了,有多大力气办多大的事儿。你以为呢?”
王夫人本来捂着脸哭呢,听了这话瞬间抬起头来,她自然是不愿意的,老太太的私房真的不少,都是些值钱的东西,这是给宝玉留的。
王夫人也有私房,还捞了不少,她的嫁妆也很可观,但是这也是给宝玉留的。
她想用的是荣国府公中的钱!
“老太太,府库里面还有一笔银子没有动呢。”
“那笔银子是不能动的。”
“人家都花了,咱们家也能花。 ”
“人家全家去上刑场了,你也去?”
王夫人一下子跪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娘娘以前也是在您跟前长大的,您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回来一趟,回来让她看看家里面,也让咱们家的娘们儿陪着娘娘说几句话。她们姐妹兄弟分别了这么多年,也该见一面了。”
说着再次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抱着老太太的腿,哭得全身都是在抖。
老太太的心情特别烦躁。
“我也心疼这孩子,但是宝玉琏儿也要顾及上才是。
我是个做祖母的,我得为一大家子考虑,你只是个做娘的,只为你孩子考虑。
算了,咱们婆媳在这里争这个没意思,就按我说的,我的私房加上你的私房现在拿出去折卖了,看能换多少银子,换回来了给娘娘盖这个园子。”
王夫人是绝不会花自己的钱。
于是立即说:“老太太,这也不是咱们一家的事儿,是族里的大事儿,要不然让珍儿也来商量一下。亲戚们......我娘家,薛家,史家,都请来商量一番。”
老太太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珍儿是族长,就算把全族请来了,他们有些人连日子都过不下去,能给你凑出来多少银子?三五千的银子够干嘛?
薛家和史家王家又不迎接娘娘,凭什么给咱们家出钱?我是没那个老脸跟亲戚们讨钱,你要去你去。”
这话说的相当难听了,王夫人心一横,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弄出来一点油水的。
她擦了擦眼泪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先派人请了贾珍过来。
贾珍有钱,而且这也确实是家族里面的大事。但是看到主持事情的是王夫人就不愿意掏钱。
王夫人的份量在贾珍这里远远不够,老太太出面或者是贾赦贾政兄弟出面才行。
王夫人一个后院女眷,也不是荣国府的内当家,贾珍是不觉得她能替荣国府做主的。宁国府就是花钱,也要在荣国府主事儿的人面前花钱才有意义。
贾珍就给了王夫人一个软钉子:“您说的是,这件事儿我们东府鼎力支持,这也是族中大事,侄儿这就回去召集族人商讨,回头有消息了立即报给您知道。”
话说的了等于没说,什么承诺都没有,但是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王夫人这时候还没察觉出来,就让人送走了贾珍,请薛姨妈来。
薛姨妈也听说了这事儿,在出发之前跟儿子女儿商量。
“你们姨妈这个时候请我过去,十有**是为了娘娘省亲的事情。若是你们姨妈那边儿有了困难,一旦开口,咱们给多少钱合适? ”
薛蟠是当家的,不在乎的说:“十万八万的,妈看着给。”
薛宝钗立即拉着哥哥的袖子:“哥哥说得轻巧,十万八万的,您知道十万八万有多少吗?”
薛蟠笑着说:“妹妹,咱们家有百万之富,这点儿钱真不算什么。再说了,这是娘娘的事儿,将来你和宝玉之间还需要娘娘说句话呢,这个时候孝敬一些也是值得的,哥又不糊涂。”
薛姨妈十分欣慰儿子懂事了:“你哥哥这么做也是为了你打算,快别说了,姑娘家忌讳谈钱。”
薛宝钗叹口气:“给多少钱不是咱们一拍脑门子说了算的,谁知道掌柜他们这个时候能给咱们抽出来多少银子?叫我说不如这个时候把掌柜的叫过来问问,若是柜台上有钱,两万三万的给出去也就算了,最多不能超过五万。”
薛姨妈说:“这合适吗?而且你们姨妈在那边等着我呢。咱们要是等到掌柜来了再去,黄花菜都凉了。你姨妈还以为咱们不愿意掏这个钱呢。”
“那就先给一万,妈现在就把钱拿去,先堵了姨妈的嘴,其他的别承诺,别说什么不够了再说,就跟姨妈说明白,如今市面上买个像样的院子也不过是两万两,咱们家帮衬一半儿。”
薛蟠说:“妹妹,你在家里面不知道外边的地价,现在一天翻了几番了,以前两万两银子能买下一个不错的院子,如今二十万两也买不到了。”
“咱们就当做不知道,就跟姨妈说,去年林老爷家的房子才花了不到两万两银子,如今这一万两先让姨妈拿去用。”
薛姨妈只能接了钱,看女儿态度坚定,说了句:“这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拿着钱出门了。
薛蟠一看母亲出门了,自己也不愿意呆着,就说了一句:“我出去晃悠半天,晚上就回来了。妹妹别担心,回头你替我跟妈说一句就行。”
薛宝钗一个人在家里守着,叹口气。
莺儿给她端了茶水来,就说:“那一万两银子转眼就不见了,连个水花都起不来。回头要是这里的二太太再找咱们家太太说起缺钱怎么办?咱们还在人家家里住着呢?人家家有喜事,咱们岂能不随点份子?”
“随份子是随份子,你听见谁家随份子把家产随里面的?”薛宝钗很烦躁,眼下京城的舆情就如同这夏季的阳光一样,火热火热的。
可是薛家从里面占不到一点的便宜。
这让薛宝钗有了一种危机感。
外面丫鬟说:“老掌柜来了。”
薛宝钗赶快出去,在客厅里隔着屏风和老掌柜的说话:“这次的消息放出来了,再加上京城里面也有这么多娘娘的娘家,势必会采购很多香料布匹。你老人家让伙计们囤货了吗? ”
“布匹咱们家还有一些,香料却有些入不得贵人的眼。这一次京城碰上这样的大事儿,很多商家都能跟着发一笔财,说起来是发财了不假,也只是跟在一些人后面喝点剩汤罢了,咱们家也是这样。”
“为什么您这么说?”
“不瞒姑娘,事儿出来之后我就派人往江南在京城设置的会馆去了,问和咱们有买卖来往的人家,看能不能贩卖些布料赚些差价,人家说上半年有大商人买了今明两年所有的棉麻丝葛,外边儿想买是丁点儿都没门路。
姑娘,若是这个消息是真的咱们只能卖一点儿库里面的存货吃点剩汤剩菜。”
薛宝钗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咱们在其他地方也有店铺,从其他地方调货入京,您觉得如何?”
“姑娘,您没看到咱们眼下的大难吗?”
薛宝钗一凛:“请说?”
“咱们是皇商,是要给宫里供货的啊!南方的布料和棉线生丝麻料全部被人买了,一点都没给咱们留下,明年还不知道收成怎么样呢?人家都已经付钱了。咱们要是从各地供货支撑京城,拿什么供应宫里?
就算是靠着库存把今年的差事应付过去,明年怎么办?送不了上用的布匹,户部追究起来又该怎么交代?”
薛宝钗顿时坐不住了,只觉得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