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小老儿人老话多,说着说着说歪了,还是接着刚才的说,不是说孝敬打点的地方多吗?我们想要多做买卖,其实还是要往高门大户去卖香,这不我们想往荣国府那边送香,看看他们家的太太奶奶喜不喜欢,喜欢了她们回头买,这不是又一桩好买卖吗?
□□国府也是门槛高,思来想去,想着他们家的太太奶奶都是王家的,不如给这些陪房们送些好处,求他们把这些香献给女主子们。就和这些人攀关系,说是多承蒙王家的照顾才有了我们的生意,还说了用的是王家的关系运香料,都是一家人。天地良心,我们只是攀关系啊!没想到事儿成了这样,真是一场劫难......”
谢大人不耐烦的敲桌子:“你别忙着哭,后来呢?”
“哦哦哦,后来就找到了他们家琏二奶奶的陪房来旺儿家的。那时候请他喝酒,他或许听说错了,听成了王家的生意也未为可知。总之他是个实诚人,就常来帮忙,码头上三教九流,他每次去,用王家的名号给我们省下了不少的打点银子。我们东家一合计,就不解释了。这也是我们东家贪财,我早就说了,该花的银子不能省,他不听......”
老掌柜哭哭啼啼说的也不清楚,谢大人只能忍着头疼,温言说:“你先下去歇着,等会有不清楚的叫你。”
老掌柜跟着衙役下去了。
谢大人说:“这掌柜的知道的不多,不如叫他们东家来问问。”
几个人都点头,谢大人问:“他们东家来了吗?”
衙役带着一个中年人进来,这中年人一副乡绅打扮,进来立即自报家门:“学生直隶人士,姓崔名学高,有秀才功名。”
秀才见官不跪,谢大人微微一笑:“你是东城香店的东家?”
“正是学生。”
“这位贾大人家的奴才烧了你们家的铺子,他们府上愿意和你们商量一下私了的事儿,你先坐下谈。”
这东家谢过在场的官员,坐下来。
谢大人看了看王子腾,问东家:“你们家掌柜刚在这里,说你们家和王家有点亲戚?”
这东家赶快站起来,对着王子腾立即作揖:“学生正要给王大人赔礼,这怪学生自作主张跟金陵那边说贱内祖上和您家连过宗.......实际上没有连过,贵府江南的主管们也知道,曾经跟学生说过,当年连过宗的如今都不知道去哪儿土里刨食了,借个名头罢了。每年孝敬五百两银子给几位管事儿。”
王子腾立即说:“我做主了,现在跟你们家连宗。”
武桐看着谢大人:“这......状纸还没撤,合适吗?”
状纸就在武桐的手上,是他一进衙门就拿到手里的东西。
武桐拉长了声音:“状纸没撤,现在是私下谈和解,和解没谈,却要堂下媾和,要罪加一等啊!崔先生要好好想想。”
东家的汗都流下来了。
武桐吓唬完,殷祺就问:“你们家店里损失了多少银子?”
东家立即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刚才店里的伙计查看过了,共有三万六千多两银子的损失。这是清单,这里面损失最多的还是一些好香料,檀香,沉香,乌木,瑞脑,冰片,麝香......
还有一些做好了没送出去的,如百涤香,松针香,石叶香......单子上都有,学生斗胆提了,抹了零,贵府出三万两吧。”
这数字,让贾政的手都抖了。
单子递给了贾政,谢大人和武桐一左一右的夹着他看,看完之后,武桐说:“没多要你们的。”
谢大人也点点头,要真是如单子上的损失算的话,三万两不多。里面有很多名贵的香料都是论钱称重,一下子少了几斤几两,那都是上千两银子的损失啊。
殷祺小声的说:“世叔?如何?”
贾政只能说:“回家凑银子。”
殷祺小声的说:“我们还有一些,我回去问问我爹能给贵府凑出个一万两。”
贾政立即谢他。
殷祺就出去跟随从吩咐了,贾政也出去吩咐家里人,另外再和这个东家商量一下还钱的日期和细节。
屋子里就剩下三个人,武桐把手放在状纸上敲着,看着王子腾。谢大人立即起来:“我给两位端一壶热茶来。”
谢大人溜了,他不参与这种新旧交锋,这也是他能坐稳顺天府主官位置的秘诀。
武桐说:“王大人,王大人不觉得在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上坐久了该挪一挪了?”
王子腾反唇相讥:“武大人读了几本书真以为自己是大学士了?”
武桐敲击状纸的声音大了很多,手指隔着状纸叩击在桌面上,声音非常响。
这是在提醒王子腾,你愿不愿意,都要挪走的。荣国府虽然牵扯进去了,但是荣国府贾政的位置不重要。所以他能被网开一面,你却不能。
而且荣国府一身毛病,光是薛蟠的案子就够贾政喝一壶的了,发作他是看时机合适不合适。
想到薛蟠,武桐说:“我记得王大人有个外甥,他不该在京城里眠花宿柳,他应该在金陵薛家的祖坟里躺着啊!刑部卷宗说打死死者冯渊的凶手薛蟠被鬼魂索命死亡了。死了啊!”
王子腾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武桐知道,他服软了。
毕竟数罪并罚,他硬抗下去再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而皇帝不想拿薛蟠的案子来弄王子腾,这是给荣国府贾政留下的大菜。对待王子腾,不能逼迫的太急,他在京城大营里面有心腹,一旦狗急跳墙,皇帝和京城十分危险。
武桐说:“皇上也知道王大人一心为国,然而被不争气的家人连累了。只要王大人尽忠,将来京营节度使的位置还是您的。如今我亲自表奏您为九省统制,您先出去转一圈。毕竟这事儿舆情汹汹,多少大臣盯着呢,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啊!”
王子腾低着头想了一会,他已经拿不回来京营节度使了,但是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多谢武大人了。”
没一会,殷祺看到了王子腾和吴桐出来,王子腾直接走了。殷祺问:“现在走吗?”
“走。”
他们两个上了外面的马车,武桐在车里展开状纸读了一下,对殷祺说:“你妹妹挺能耐的啊!有这么大一份家业,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儿。”
殷祺还要谦虚:“顾头不顾尾罢了”说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眉飞色舞的说:“我妹妹本事大着呢,你知道以前她小的时候怎么给我爹出主意做买卖的吗?”
“我倒是想要听一听,不过你这会儿不应该给我讲这个,想想到时候到了皇上面前该怎么给她讨个好处吧。皇上这次高兴着呢,京营节度使这位置非常要紧,上次本来趁着老爷子病了想换一批人手,到底是不算成功。这次一下子换了这个要紧的位置,他高兴的作了一首诗,老魏陪着鉴赏呢。”
殷祺微微的一笑:“我不仅想给我妹妹讨点好处,也想把我兄弟从外面弄回来,他这个人啊,愣头青,一般的升迁想把他往上抬一抬太难了,也太慢了,我打算让他趁着这个东风回京城来,到时候给我做个帮手。”
“这主意不错,你打算怎么做,我回头跟大伙说帮你敲敲边鼓。对了,你们家还真要借给荣国府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虽然多,我妹妹手里有,说白了还是贾家的钱补贾家的窟窿,不过这钱不是白拿的,咱们还知道顺水推舟弄点好处,更别说我妹妹了。你等着瞧吧,荣国府接下来的几天不太平。”
“岂止是这几天,今天这位贾老大人回去就不太平。”
第81章 大事情
殷祺和武桐的马车要离开的时候, 看到崔东家倒退着从衙门里出来,身边还带着一群伙计。
殷祺对着他们看了一眼,吩咐车夫往宫里去。
武桐也看到了这群人, 问殷祺:“你妹妹的生意这么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木秀于林的事儿了,而且这家店经过这件事,哪怕是账本是假的,但是上面的收入却是真的, 你要早点想个办法才好。”
说完似乎带着点不相信:“没想到你妹妹是个陶朱公啊!”
“我妹妹确实和普通的女孩儿不一样,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把事情弄得这么大。十有**这门生意没办法做下去了。”
“我给你妹妹出个主意, 要想把对面生意做下来就要按现在的路子,让人家冒名顶替, 顺便把里面的股份给送出去。她少赚一点儿,让大家都喝点汤, 到时候也不会出什么事。”
“也只能这样了,这事儿等回头忙完了再说。”
贾政还在衙门的时候, 就已经让人往家里传话, 这样的大事瞬间惊动了老太太。老太太打发贾宝玉他们这一群小孩子去隔壁宁国府玩儿,派人叫邢夫人婆媳两个一起来。
又把王夫人和王熙凤叫了过去, 对跟着来的薛姨妈皮笑肉不笑的说:“这是我家里的事儿, 姨太太先回避一下。”
薛姨妈倒是想仗义给姐姐说几句话, 一起背锅的,但是老太太不听,让人送她走了。
来旺儿被捆着在门口, 老太太问王熙凤和王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传话过来,说顺天府请他和王家的老爷一起去,有人告状了。状告你们夺人家产!”
王夫人浑身一哆嗦, 主要是事情闹大了,贾政肯定生气,王子腾也要上门问罪,一个是丈夫,一个是靠山,一起得罪了,她非常紧张。
王熙凤也吓了一跳,她担心到时候三木之下,掌柜的把该说的说了,自己这边怎么办?
这事儿闹的这么大,叔叔不会放过自己的!
两个人都开始后怕了起来。
老太太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这个时候说不清楚家里怎么应对!!你们能耐了,祖宗在的时候就不敢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你们有胆子去抢夺人家的家产,你们可真是......”
说这话的时候,老太太忍不住悲从中来,荣国府就是一辆正走下坡路的马车,这些王家的女人还使劲在马屁股后面抽几鞭子,难道是怕全家死的慢?
忍不住又气又恼,眼冒金星只看见一片黑影。
旁边的鸳鸯立即喊:“老太太?老太太?”
老人家眼看就要昏过去了,鸳鸯摇晃了几下,在虎口处使劲掐着,老太太这个时候又挣扎着醒过来,家里的事儿还没处理完,这时候就是晕了也要醒过来。
老太太忍着天旋地转,对王夫人说:“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经过了刚才的六神无主之后,看着老太太差点晕过去,很神奇的居然不紧张了。
她开始平静下来,发现老太太比自己更在乎这件事,甚至受到的影响更大之后,知道老太太也很惶恐,那么荣国府无论如何都要救自己的。
不说其他的,为了宝玉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她看了看旁边的王熙凤,王熙凤刚才一心要去找老太太,这会怎么不说话了?
这是心虚了!
她就吸一口气:“这事还要从我身边的奴才去买香说起,我潜心礼佛,打算买一些香烛回来供奉,听说那家店里来旺儿能做主,还听说这是来旺儿主子的买卖。我就让人问来旺儿,这奴才一开始不认,后来灌醉了才吐露实情,这才找了二奶奶来问。”
王熙凤一听,这好姑妈已经把自己摘干净了。
你是去买香吗?你是去勒索,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儿吗?后面还有薛家的人!!!
王熙凤立即反讥:“太太,那奴才喝醉了的话您也信。一群奴才喝醉了,甚至敢吹嘘他们是荣国府的大管家,这种话您也信”?
“那你奴才醒过来是不是也认了。”
“那是屈打成招,好太太,我是您侄儿媳妇,也是您亲侄女,怎么就如此看我不顺眼。太太要是看我不顺眼就直接说,这么冤枉我又是何苦呢?”
“我本就管家,你在外面有私产的事儿我不能不过问。”
“我什么时候有私产,我倒问问太太,太太当日想放印子钱,奴才被人家打断腿怎么说?太太难不成放印子钱是为了给家里增加点贴补?这事儿怎么瞒着不敢让老爷和老太太知道?”
王夫人极力否认,老太太觉得不仅眼前发黑,自己耳朵开始出现了耳鸣,就感觉有人拿着大面锣鼓在耳朵边敲响,咣咣咣......
她深吸一口气,靠在鸳鸯身上,咬着牙问:“私产不私产的事儿放在一边,先说印子钱!!!!你们是害怕家里被抄家灭门的迟了是吗?怎么干的是律法上掉脑袋的事儿!当年太、祖还在的时候,官宦人家敢放印子钱全家发配,充军三千里!!!”
老太太的目光狠狠的盯着王夫人:“你说,你现在说。”
王夫人暗恨王熙凤倒打一耙,立即哭起来:“老太太,这是没有的事儿。”
老太太不听他讲,对外面说:“来人啊,把二太太的那些陪房们都绑了,男女分开,待会我要审。”
又说:“请王家的太太来,我们贾家伺候不起他们家姑娘,请王家太太带走,都带走。”
王熙凤和王夫人都跪在老太太跟前开始哭,王熙凤是嚎啕大哭,王夫人是哭贾珠,骂着:“你这不孝的东西怎么这么早的走了......”
老太太气的差点吐血:“你别攀扯珠儿,珠儿这好孩子都是被你逼死了!”
王夫人一听,开始哭元春和宝玉,老太太一口气撒不出来,没错,她为了宝玉也要咬牙放过王夫人。
这时候门外有人通报:“老太太,大太太三奶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