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惜春当时没点头同意也没拒绝,表示考虑一下,然而探春和迎春已经替她想好题材了。
迎春说:“麻姑献寿,松鹤延年,这些都行,纸笔颜料都是现成的,你这边儿倒还好说,我们要送点什么?”
探春说:“不如咱们姐妹两个送老太太一些针线,至于东府的敬老爷......我也没想好送什么。林姐姐,你打算怎么送?”
林黛玉也发愁,“我想着做个抹额给老太太,至于东府老爷哪儿,不如送些道家的典籍?”
探春就觉得不妥,摇了摇头。迎春想了想,也觉得不好:“那边老爷既然喜欢这个,肯定平时也收罗了很多,不缺咱们这些。咱们能送的也是市面上常见的。若是有那些孤本或者是老爷没有的,送过去倒还出彩,咱们这些送过去没用。”
林黛玉听到这里也叹了一口气:“我想的也是这样,可惜了宝玉不在这里,若是宝玉在这里,咱们也能问问宝玉,宝玉总能想起一些不同的来。”
探春就问:“要不然咱们明天回去一趟?或者把二哥哥请来。”
迎春看着她们:“不如回去半天,要是把宝玉请过来了,误了他读书。”
二太太如今有事没事都盯着宝玉,要真的是影响了宝玉读书,怕是二太太那里不给好脸色看。
探春比迎春更有体会,听完了之后赶快点了点头。
云芳去的时候姐妹几个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看到云芳过来一齐上去,先是问了问云芳今天出去做客,殷家的老人夏日胃口如何,身体是不是还好。然后又说了明天想跟着云芳回去一趟。
“正好我也要回去一趟,老太太要过寿了,家里花钱的地方多,二嫂子还等着我带着对牌回去支领银子呢。”
实际上云芳已经开始招聘掌柜和伙计了,前期的货运路径开始铺设,所以急需大量的银子。自然是要回荣国府拿钱。
姑嫂几个说好了明天一块儿回去。第二天蘑菇也闹着回去拜见长辈,所以一车女眷带着桂哥儿蘑菇,一起到了荣国府。
邢夫人背着人拉云芳抱怨了几句:“不是说了吗?不让你把孩子带回来,你怎么还带回来了!行了,这会儿我看着孩子。你走了就把她带走,别留在家里。”
“太太,这本来就是萱姐儿的家,她能跟着我去前面住几天?再说了,眼看着老太太大寿和中秋节到眼前了,我们还能在那里住多久?”
邢夫人也发愁。
“你说眼下这事儿恶心不恶心,咱们家孩子半大不大呢?万一听见了几句脏话可怎么办?
我悄悄的跟你说,这些脏话让宝玉听见了。宝玉回去又问身边的那些丫头,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让二太太知道了。二太太恼了半天,差点翻白眼晕过去。老太太也恼的不行,你大嫂子和二嫂子都把孩子关家里边儿。我好几天没看到二妞妞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云芳说了一句片汤话:“船到桥头自有路,您也别恼了,您今天看好孩子,晚上我早点走,把孩子给带出去。”
邢夫人就拉着蘑菇,不许她乱跑,拘着她在身边。
云芳回荣国府名义上是要处理家里面最近的银钱开支,所以就和李纨王熙凤在大花厅里面分配预算额度。
积累了几天的事情很快处理好了,几个人又算了一下眼下给老太太过寿要花多少银子,云芳批了预算,让人拿对牌去支领银子。这会儿没什么大事儿,三个人就放下手头的事,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说着隔壁宁国府的消息。
云芳发愁:“这事儿怕是京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昨天回娘家,我大嫂子拉着我问是不是真的,我哪里肯承认啊。跟她说别听人家造谣,红口白牙的造谣就不怕被雷劈了。这事儿才算是没接着往下聊。”
王熙凤叹口气:“我派人往我叔叔家送请柬,这不已经开始为老太太过寿的事儿送请柬了吗,我的陪房来喜儿的媳妇回来跟我说,王家的奴才也拉着她问呢。哎呦,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李纨也叹口气,“也幸好我娘家的人和人来往不多,不过听你们的意思很多人都知道了,那我娘家是不是也知道了?我就担心过年回去我们家里面的人问东问西,跟你们说丢不起这个人。”
三个人齐齐叹口气。
王熙凤最纠结:“我以前和她关系最好,向来是欣赏她这个人,只是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就做下这种事儿来。反正我到现在都想着这事儿绝不是她自愿的。”
李纨压低声音:“自愿不自愿的在先放在一边,昨天的事儿你们听说了吗?”
李纨不仅是荣国府的消息灵通,连宁国府的也知道。
“也不知道哪个丧良心的乱做证,说被卖出去的家生子一家不干净,什么公公媳妇,嫂子叔子,哎呀,张口乱说,就不怕将来下拔舌地狱。”
云芳看着李纨:“诬陷?”
“对啊,不诬陷怎么找替罪羊。”王熙凤说了一句,然后叹口气:“唉,这家的家生子在宁府生养了好几代人了,一家子老老小小那么多人,卖出去的时候名声还不干净。谁不知道这是什么事儿啊,但是......”
李纨说:“那家的两个媳妇一个被说成和公公有来往,有个被说成和小叔子私通。被卖出的时候在门口骂呢,骂的可难听了,我都不学给你们听了。这是得罪了谁啊,也不知道和谁结了这么大的仇。老老实实干活儿,没做对不起人的事儿,一个黑锅掉下来还必须背着。
污了名声不说,还要全家发卖。这两妯娌骂奸夫□□呢,有个媳妇烈性的很,一头撞在台阶上,听说血溅了蓉儿媳妇一裙子,蓉儿媳妇当场晕过去了,那个撞了台阶的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天啊!
云芳听了都不嗑瓜子了:“我听着手脚冰凉,这人要是没了,就背上一条人命债啊。”
王熙凤也叹口气:“也不知道良心安不安,我虽然不怕阴司报应,但是这听着就觉得心惊肉跳。”
李纨喝口茶:“要是有良心能干出这种事儿来?身在福中不知福,大嫂子多好的一个人啊,为人是糊涂了一点,我说句不怕你们两个告密的话,我恨不得她是我婆婆呢。”
王熙凤接了一句:“谁说不是啊!我也想拿我们太太换她呢,多好糊弄啊。”
要不是好糊弄,这事她早就知道了。
云芳又叹口气:“大嫂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怎么觉得这事儿瞒她瞒的太好了。
李纨和珍大奶奶的关系好,想了想:“她一门心思觉得家里的奴才难管教,没往自家想。我这心里一直憋屈的难受,我想着告诉她吧,不能傻乎乎的让全家都糊弄她。但是想了想,不知道反而是好事儿,上次她那两个继妹的事儿她气的躺了好几天,这事儿被闹出来了,她能气死。”
云芳说:“纸里包不住火,她早晚知道。”
王熙凤放下杯子:“那就等早晚吧。”
这个早晚真的来了。
第105章 听丧音
八月荣国府老太太过寿, 荣国府接待女客,宁国府接待男客。接着就是中秋, 中秋的东西还没收拾呢, 就到了九月初三。
九月初三已经到秋天了,天气慢慢转凉。秋高气爽的时节宁国府光是寿宴就一直摆到了九月底,除了酒席的花销, 连着唱了大半个月的戏, 花出去的银子跟流水似的,各种人来客往,认识的不认识的, 带着寿礼上门说一句吉祥话就能入席,每日客似云来, 显出家族赫赫扬扬, 也证明了宁国府财大气粗。
转眼进了十月,十月下旬天气已经很冷了。
有个叫做刘姥姥的来家里找周瑞。
刘姥姥是个村里的老妇人, 带着一个小孙子来到了门前,问门口的小子们:“我找周大爷, 周大爷是不是在这里当差?”
小子们被云芳三番两次的告诫不许飞扬跋扈, 宰相还有几门穷亲戚呢,凡是来的,无论贫穷富贵都要笑脸相迎。
门口穿着青衣小帽的门子下了台阶来到刘姥姥跟前:“老人家,找哪个周大爷?”
刘姥姥说:“二太太的陪房周瑞。”
“他啊, 早不在我们家了,送回王家去了。您找他干什么呀?”
听说这是二太太和二奶奶娘家的亲戚之后,门口的小子说:“我们给你往里面说一声,见不见的我们就不好说了,您老人家等着吧。”
刘姥姥赶快谢他们。
这事儿直接报给了平儿。平儿拿不定主意, 又跟王熙凤说了。王熙凤听了之后,心里面也疑惑,这是那门子穷亲戚?
又打发人去问王夫人。
王夫人一听,就说:“昔日祖上是有连宗,不过久不来往,让二奶奶看着办吧。”
王熙凤听了,想了一会,救济穷亲戚花不了几个钱,她如今也有钱。就跟平儿说了一句:“请进来吧,到底大老远来了一趟,也不能让人家空着手走。”
打发了刘姥姥之后,王熙凤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过了两三天,就跟一起玩牌的珍大奶奶李纨云芳说起来这事。
李纨就说:“ 二十两银子不是什么大钱,能帮一把是一把,咱们手里能漏出去一点就够他们过大半年的了。”
云芳就说:“人这一辈子真的是说不清楚明天在哪,我听说二嫂子的话,那位刘姥姥也是见过世面的,要不然一般人还真不敢登咱们这样的门。”
王熙凤打出一张牌,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虽然言语听着是俗了的一点,但是也确实是个人情世故通透的老人家,不是个怯场的,以前也应该是出入过高门大户的人物,只是老来受贫,到底是令人心酸了些。”
珍大奶奶接着说:“你们这边还好,我们那边是没少管这些日子过的艰难的穷亲戚。咱们家家大业大,子繁叶茂,也只有咱们这两支过的日子好一些。其他的经常去府里面打秋风,远的不说,前几天瑞大爷病了,要喝独参汤,他爷爷一把年纪,颤颤巍巍的来找我们大爷讨要,唉,看着也是心酸啊!”
李纨说了一句:“我记得也来我们这边讨过,不说他们一家,后面的修太爷家也常常来,他们家有个儿媳妇,也是常年卧病在床。给他们了吗?瑞大爷是怎么回事?怎么病得这么严重?”
云芳看了一眼王熙凤,王熙凤恰巧也看了一眼云芳。
九月里,宁国府摆寿宴,最开始的几天贾家人齐聚一堂,贾瑞就对王熙凤起了心思,所以贾家的子弟中,贾珍和贾瑞被贾瑭点评“珍禽瑞兽”,合在一起就是一对禽兽。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有人上进,有人下作,真不是一两句话能形容这个家族的。
王熙凤自己想法子把贾瑞捉弄的受了风寒下不了床,继而缠绵病榻,事情算是及时的捂住了,不至于闹的全家都知道。至于贾瑞死不死心,估计也只有贾瑞自己知道。
云芳微微一笑,王熙凤就知道自己办的这点事儿瞒不过她。
珍大奶奶没发现王熙凤和云芳之间的眼神官司。
“给了,唉,不给又于心不忍。他们老两口没了儿子,只剩下这么一个孙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虽然不争气,但是也不能让这个孙子没了下场,要不然他们老两口怎么办?
这事儿我们大爷也不管,他们来求我,我就说家里面有,是给儿媳妇备下的。如今给他们一些,给的不多,请他们担待,先拿着回去用,不够了我们再想法子,毕竟我们家也有一个病人需要天天用参,不能给他们太多。
一说起我们家蓉儿媳妇儿我就发愁,我跟你们说,她娘家的老父亲也病了,他兄弟来了几次,也是讨要银子药材。
儿媳妇又因为这事儿平添了一股子症候,本来就想的多,可他那个兄弟偏偏什么话都说,什么家里没银子了,老爷子没钱看病啊,求姐姐可怜可怜老父亲啊......有些话不该我说,可我又忍不住,我就觉得她那个兄弟有点不成样子。
我跟我们大爷说,不如派蓉儿去瞧瞧亲家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有病治病。有病了,这个大夫不好再换一个高明的大夫,不是说不给治,该用什么药咱们用,不是不给用,让大夫说,大夫开什么方子咱们抓什么药,我从没听说过药是能随便吃的。他一个小孩子天天来,亲家的病也不见好,拖下去再出事儿怎么办。
可偏偏我们大爷不派人去,每次她那个小兄弟来,要多少银子给多少银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觉得他那个小兄弟把亲家当成了摇钱树,动不动就打着老爷子的名号来要钱。”
说完叹了一口气。
说完之后,大家都安静了。能让这位这么评价,估计秦氏的弟弟也真的是好不到哪儿去。
李纨和王熙凤能猜的出来,怕是秦氏的弟弟在勒索,贾珍没觉得这小子是个无底洞。云芳想的更多,觉得里面的事儿比自己想的还不干净。
李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不是听说换了个大夫吗?我前几天听谁说蓉儿媳妇如今好转了。”
珍大奶奶点头:“是,是不是听宝玉说的?宝玉前几天和凤丫头一起去看了蓉儿媳妇。
确实是换了一个高明的大夫,只有这个大夫能说明白是怎么回事。前面那些不管是太医也好,还是一些有名望的大夫也好,根本说不清楚。有的说是喜脉,有的说是思虑过重,有的说是饮食不调,有的说是惊吓过甚,说什么的都有。我听了就觉得他们是在胡扯呢,什么惊吓过甚,儿媳妇都没受过惊吓。可见有时候有些大夫也是名不副实,唉,碰到一个好大夫真是难啊!”
李纨就说:“这不是时来运转了吗,后来还是碰到了可靠的人。我是知道的,我们大爷当时的病也说不清,这个说他体虚,那个说他思虑太过......算了,人都没了这么久了,不提这个了。蓉儿媳妇的病从夏天断断续续到现在,也有这么长时间了。人家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估计到明年冬去春来就能好起来了。”
“大夫也是这么说的,我这个时候只求她能好起来,花多少银子用多少药倒是没什么,病着到底不好,如今容颜憔悴,日渐萎靡,长此以往怎么好啊。”
说完一推牌,“我今儿手气好,赢了你们不少呢。”
元芳就笑着说:“亏你也知道,你要是过意不去,不如把银子留下来。”
“不留,这是我赢来的,回头你们要是手气好你们赢去,咱们牌桌上面没大小,休想让我把银子留下来。”珍大奶奶说完抬头一看,外边天已经黑了。“该走了。”
李纨拉着她:“都这么晚了你走什么?不如今天留下来到我那边去,明日咱们再接着玩。”
“不行不行,这几天儿媳妇有好转,我要回去多看看,新来的这个的张大夫说了,能把这个冬天熬过去就好了。我这个冬天辛苦点儿,明年就能轻松了,我们家还离不开蓉儿媳妇,我这两个月管家,光是家里面鸡毛蒜皮的事儿让我头晕。”
说着站起来,几个人一起送她出门。
珍大奶奶回去,宁国府二门的管家媳妇们都很惊讶:“奶奶这么晚回来了,还以为您在西府呢。”
珍大奶奶回了上房,跟身边的管事们说:“本来住哪儿也没什么,就是兰哥儿的奶娘有了风寒挪出去了,珠大奶奶照顾哥儿呢,我要是去了她还要分心照顾我,何必呢,我就直接回来了。”
说完回去脱去钗环,丫鬟开始给她梳头,她先问:“蓉儿家的今天怎么样?”
外面一个婆子回答:“下午有了些起色,晚上多喝了一碗粥,天不黑就睡下了,刚才碰见蓉儿大爷院子里的丫头,都说今天蓉儿奶奶睡的安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