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第116章 接传唤
王熙凤调兵遣将, 她能用的人手比较多,比如说东府的贾蓉贾蔷哥俩。
驱动这两个的办法也简单, 事成之后分钱, 一人五千两!
反正这哥俩最近喝酒喝的空虚,很多人去葬礼上免不了要劝劝贾蓉别伤心,贾蓉才不伤心呢, 他伤屁的心, 但是还要装样子。一两天还行,时间长了就受不了了,听说了这好事儿, 立即和贾蔷出来了。
贾蓉贾蔷只管去找赖尚荣的对头就行,王熙凤的计划是找到了赖尚荣的对头, 让人家出面状告赖尚荣, 把赖尚荣给弄进大牢里,然后腾出手收拾了赖家。
另外还给了他们一人二百两银子去了锦香院做经费。目的就是看看赖尚荣真的是不是在锦香院里跟人商量牵线搭桥的事儿。
王熙凤派出去了这哥俩, 就在家里等好消息了。
李纨和云芳说她们母子几年下来也不过是有几百两银子的存银。这话不假,但是没说完, 老太太可怜他们母子, 没少明里暗里的贴补他们,李纨自己又是个喜欢囤东西的,珍大奶奶也常常帮她,李纨这个人在该花钱的是从不吝啬, 在不该花钱的时候一分钱都不花,简直是精准俭省苛刻到极致。
云芳常说她消息灵通,凡是消息灵通的都养着一支打听消息的队伍。比如说云芳,让市面上的那些闲人青皮给自己干活,按劳分钱。李纨也是如此, 她和那些荣国府出不了头的家生子们关系很好,那些人实在是得到银子的途径不多,有点消息就拿来换钱了。荣国府的家生子繁衍了好几代人,关系真的是勾连到极致,很多人吃饭的时候不经意说的一件事儿或者是路上遇到了聊几句,有心人记住了一些消息就能找大奶奶打赏。
李纨一开始借这个办法谋求自保,毕竟有个喜怒无常非常情绪化的婆婆,总要给自己做好各种准备,后来觉得这个法子可以发扬光大。
所以只需要一个晚上,她连赖大两口子藏银子的地方都知道了。而且还知道赖大和某个寡妇的关系非同一般。还知道了赖尚荣在外面养外室的事儿,甚至还知道赖尚荣在他那个外室的院子里藏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她也怕王熙凤和云芳回头觉得自己的渠道无孔不入,对自己生出忌惮,特意删减了一些消息,和王熙凤再次碰头。
王熙凤就派自己的心腹来喜儿带着人先准备好,先蹲在赖家附近,等着消息,消息一到摁着赖大一家和赖嬷嬷。如今万事俱备,就等着贾蓉和贾蔷的消息了。
问题就出在这对兄弟身上。
他们虽然有钱,也是公子哥,也喜欢各处窑子里乱晃,但是在锦香院这个地方他们却是生客。
这一对生客进门就找赖尚荣,也不说干嘛的,老鸨子虽然爱钱,但是也怕麻烦。
找人哄着他们出去了。
第一天无疾而终,被王熙凤催了几句,而且外面的来喜儿摩拳擦掌的等了一天,也没等到消息,也埋怨了几句。这哥俩心里存了气,发誓要在今天办成事儿,第二天再去,确实见到了赖尚荣。
这对哥俩也存了勒索赖尚荣的心思,从暗示到明示,然后说出来赖尚荣最近没少借着荣国府的名头做事儿,二老爷已经知道了。
赖尚荣瞬间惊呆了,不怕这儿事儿被大老爷和珍大爷知道,也不怕被琏二爷知道,就怕被二老爷和瑭三爷知道。二老爷是为人太方正了,方正到了不会变通的地步。三爷是眼里容不得不听话的,凡是敢跳出来,他是一个都不饶。
他立即拿了银子出来,又叫了□□进来,一屋子美女吹拉弹唱搂搂抱抱稳住了这哥俩,随后灌醉了他们,从他们嘴里套了话,得知如今二奶奶和大奶奶摩拳擦掌要把自家给处置了,顾不得夜里的宵禁,一路走小路,潜行回家找父母想办法去了。
他父母在宁国府当差,最近一段时间也确实很累,正在熟睡被他惊醒。
赖大的意思是明天一早就走,托弟弟拿银子向宁国府赎身。如果不能赎身而逃,就是逃奴,官府是不会庇佑逃奴的。在此期间请珍大爷出面和荣国府协商,只要给他们一条生路,日后他们再不出现。
赖大媳妇觉得这没什么,回头找老太太和二太太就行。然后把儿子打一顿,用一个苦肉计,再把家产拿出来几千两,求一求二太太在一边帮忙说话,事儿也就过去了。就是真的追究,大不了把以前收着的银子拿出来,儿子也没办成几件事儿,算来算去,不过是几万两银子罢了。好在这不是闯祸也没惹事儿,只要老太太二太太开口,二老爷和三爷也说不出什么,大事儿变小事儿。
赖大的腿还在隐隐的疼,忍不住给了这个儿子一巴掌。
夫妻俩个都觉得自己有理,争吵了半夜,于是带着赖尚荣去找赖嬷嬷想办法。
赖嬷嬷听了之后,没有赞成儿子,也没有赞成媳妇,而是问孙子:“你都背着主子干什么了?说来听听,要是不是大事儿,倒也不必惊慌,要真的做了了不得的大事,咱们鸡蛋没法跟石头碰,怕是要出事儿呢。”
赖尚荣很烦赖嬷嬷的口气:“没什么事儿,不过是有几个人手里有闲钱,想弄个体面的身份,我帮着在吏部使了使劲,人家答谢我一些钱罢了。”
“你使劲也行,靠着自己的本事都好说,你是用主子的名义了吗?推荐官员是要有连带责任的,如果这个官员在任上鱼肉百姓,回头弹劾,主子是跟着要上朝自辩的啊!”
赖尚荣才不管这个:“祖母,都是些小官儿,能出什么事儿?再说了,他们是他们,和咱们家有什么关系,主子主子,天天嘴里说主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是奴才是不是?”
说着生气的扭头过去,以往这样做,他肯定被祖母一番安抚,这次赖嬷嬷没再安抚他,而是低头沉思了起来。
看着家里的定海神针不说话,赖大两口子急了。
“娘,您说这怎么办?”
赖嬷嬷叹口气,“这会你们就是想赎身也赎不了了,这是老太太给小主子练手呢。就跟山里的老虎一样,总要弄个半死不活的野兽扔在小老虎跟前,让小老虎咬死这半死不活的。”
赖大家的这下怕了,她娘家婆家都是荣国府的奴才,这下一旦牵连起来,可是能牵扯到不少的人呢。
“咱们怎么办?”说着哭了起来。
赖大也唉声叹气。
赖尚荣一看,心里一突,但是嘴上很强硬。
“他们敢对爹娘祖母怎么样我就去告官!我是民,自古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赖大忍不住骂他:“住嘴,都是你惹来的祸事,前不久丢了大管家的职务就是你害的,现在还想害死全家啊!”
赖尚荣虽然不敢顶嘴,但是却不以为然,他见过的官儿多着呢,在吏部衙门的关系也硬着呢,精明的官老爷见过,那些读书读了几年,穷酸的官儿见过,糊涂的官儿也见过,就如同贾赦贾政这样好糊弄的也见过。
荣国府如今全然是拔了牙的老虎,还教小老虎咬死那半死不活的?笑话。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嘲讽:“他们也就剩下这点本事了,有本事对着那外面的咬去啊!祖母爹娘别怕,我明天一早就去顺天府衙门,就说他们逼迫我替他们干脏活,如今要杀我灭口。”
赖大先是瞪大了眼睛,后来一想,“你这么做,衙门怎么说?你这不是空口白牙的诬告吗?谁指使你的?又有什么证据?”
赖尚荣已经想好了:“是贾瑭指使我的,证据被他们毁了,让我去推荐官员,对了,我还知道他们家推荐的贾雨村私自放了死囚薛蟠,这事儿是真的,既然要告,就要告他们最有前途的。就说贾瑭推荐贾雨村,在金陵鱼肉百姓,私自放走了薛蟠......别的不说,刑部只要一翻卷宗,薛蟠这个大活人活着呢,肯定要抓贾瑭,到时候荣国府就会自乱阵脚。”
说着来劲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开始前后自圆其说,努力使得逻辑自洽。
赖大看看儿子,再看看哭泣的媳妇,最后看着赖嬷嬷。
“您说呢?”
赖嬷嬷虽然是这家里的主心骨,但是她一辈子是个奴婢。奴婢跟着主人见了世面,但是不能看到最深处的精髓。她是觉得这几年荣国府一年不如一年了,和很多人一样,觉得这是荣国府的爷们们官职越来越小和爵位越来越低导致的。
岂不知荣国府开始衰败最要紧的不是官职大小,而是投资失败。荣国府衰败的转折是上一次站错队了。最终表现就是大老爷不成器,所以家给二老爷当,大老爷再不成器难道不比隔壁的珍大爷强!为什么珍大爷的爹敬老爷一定要出家?
所用很多人只看到了表面,从不深究根本。
她仔细斟酌着:“咱们家没少握着荣国府的把柄,一旦要闹,就必须彻底撕开。这可不容易,再说了,荣国府这几年都是些小事儿,定不了罪,前些年老公爷还活着的时候,倒是办下来几件大事儿能定罪。”
赖尚荣就凑过来:“祖母是什么,跟我说,那就用啊!”
“不行,”赖嬷嬷摇摇头:“这是好几家一起办的,就是咱们真的撕开了,别人也不放过咱们。”
赖大回忆了一下,“还真有一件事儿,府库有一笔来历不明的银子。二老爷和二爷都知道,三爷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这银子来路不正!我听二弟说,宁国府也有这样一笔银子。”
赖尚荣就说:“我去告,就说他们私藏罪证,让他们跟顺天府解释去,解释不出来就是罪证。”
说完站起来,“这也不是诬告,这是实情啊!有本事让他们说明白这钱是从哪儿来的。至于公堂上顺天府的大人让谁告谁举证......不怕,既然告了,他们必定求着咱们家松手,我先要求他们家销了咱们家人的奴籍,然后拖,拖的时间越长,就有看不惯他们家的人把证据递给咱们的。”
赖大媳妇问:“真要这样吗?”
赖大虽然觉得儿子的打算某些方面有点不能自洽,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从大管家的职位上落下来,受的白眼奚落本就不少,再加上在宁国府谋个差事,二奶奶明里暗里的打压,这个时候不拼一把,八成二奶奶在别的地方能挤死自己一家。说了一声:“他不仁我不义。”
赖尚荣附和着赖大,“我爹说的对。”
赖嬷嬷叹口气:“明日一早,先把家里的其他人藏起来,逃奴总比没了强啊。”语气十分悲观!
赖大媳妇一想到牵连了娘家,忍不住再哭起来。
赖尚荣就觉得母亲和祖母真是妇道人家,因为是长辈,也没说什么。
等到天不亮,赖大夫妻已经收拾好了包袱,扶着老娘赖嬷嬷上了车。不敢带着其他的奴才,只一家三口,赖大亲自赶车,路上碰到有早起的,赖大就说:“我们儿媳妇快生了,送老娘去照顾着。”
随后带着家人包括赖尚荣的老婆孩子,直接出城了。
天亮之后,人去院空,消息给到了李纨,李纨立即问:“来喜儿不是看着的吗?”
来喜儿晚上没看,回去睡觉了。
李纨派丫鬟找王熙凤,但是宁国府过两天就发丧。王熙凤这个时候是最忙的。
丫鬟找到她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快中午了,日头都升到东南方向了。
在大花厅的云芳接到门口门子来报信:“有顺天府的衙役来拜见家里的主人,说有赖尚荣去衙门状告咱们三爷杀人灭口等十三条罪状。请三爷去过堂,如果三爷不在,请大老爷过堂。”
啥?
云芳都气笑了。
“我知道了,你请衙役到家里奉茶,我去跟老太太说一声,让牡丹抱着咱们家哥儿去待客,放好屏风,我等会去。”
家里没个男人,先把儿子这个工具人用上。至于贾赦,直接被云芳无视了。
第117章 递状纸
“糊涂, 怎么能让桂哥儿去?让宝玉来,这时候用上他了。”老太太不同意让桂哥儿去, 跟云芳说:“虽然是胥吏, 只是京城的胥吏不可小瞧,谁知道他祖上是什么人家。”
可不巧,宝玉和新认识的朋友出去了, 老太太听了问茜雪:“说是让宝玉在家里读书呢, 怎么出去的?”
茜雪低着头答不出来。
老太太虽然恼,但是眼前事儿还堆着,环哥儿和琮哥儿在学里, 除掉大老爷,只剩下兰儿和桂哥儿。
老太太就是觉得让一个说话不利索的小儿出去待客有点失了体统, 而且多少觉得这里面少不了有云芳捣乱。也能让二太太回来处理, 但是二太太会不会在这时候对贾瑭不利呢?老太太不敢拿家里目前最出息的子孙前程去赌二太太的心胸,所以还是让云芳带着孩子出去了。
云芳到了外院, 二老爷的那群帮闲们陪着聊一会了。
看到有屏风被抬着过来,其中一个给衙门的班头解释:“家里男主子不在, 只有女主子在。请见谅。”
这些高门女眷向来养尊处优, 颇有些骄娇二气,这个班头心里叫苦,就怕几句话说的不好,惹得对方大怒。
而且一旦有点做不好的, 就说冲撞了对方,自己这群人轻了挨板子重了丢差事。
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胥吏们的脸色不好看也说不出什么,这时候看到一个穿戴镶毛马甲的女子从外面进来,怀里抱着一个裹的严实的小儿,知道这是荣国府正经的子弟, 于是一群人立即站起来。
这女子说:“这是我们长房的小爷,被告是我们小爷的父亲。我们小爷替父亲来问问,没在家半个月了,怎么就在京城杀人灭口了呢?”
果然是高门贵户,家里的奴婢都这么气盛。
胥吏语竭,但是牡丹怀里的桂哥儿不怕生,还对着这些人拱手,嘴里说着:“好啊~”。
牡丹说:“我们小爷跟各位官爷问好。”
这小东西再小,也是此地的主人,几个胥吏立即回礼。
牡丹说了一句:“各位请坐。”
抱着桂哥儿放他在主位。
牡丹小声说:“哥儿乖乖的,好不好啊。”
桂哥儿点点头,牡丹把他的小斗篷脱下来,他小小的人窝在大大的椅子里,小脑袋好奇的这看看那看看。看到一群人都没坐,还指着空座位说:“座儿~啊。”
这时候屏风后面突然转出一个丫鬟,这丫鬟正是仙草,在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桂哥儿身上的时候,云芳和李纨已经到了屏风后面。仙草是云芳的嘴替,出面说:“各位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