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霖桔
等打开门,正好能看见挑土筑墙的人泾渭分明的分为两波,
左侧的人衣衫褴褛,男女都有,他们眼神异常的灼热,挑土的姿势就好像搏命一样。
几乎是肩膀刚刚放好竹篓担子,便会疯狂地朝目的地跑去,然后三四人一组,用沉重的夯杵猛砸。
右侧的人全是青壮年军卒,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很狰狞,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地努力撬土,洒水,涂泥。
两方人马的速度不相上下,甚至互相使袢子。
不过当隶臣妾这边连孩子都开始拉扯人时,军卒们动作明显迟缓了,脸色也隐隐有了些变化。
旁观的军官瞧见了,立刻开始敲边鼓。
“冲!都尉军!冲!你怎么迟缓了!“
“伍长!你可是从卫戍军挑出来的!绊倒他!”
“太医令说,豆腐可以长高!想想你的目标,身高八尺!!!”
……
张婴目瞪口呆地看着渐渐失控,几乎乱成全武行的场地。
偏偏所有围观群众都不觉得破坏了规则。
他们要么给同伴加油鼓劲,要么在评判哪个士兵孔武有力,哪个隶臣是可以吸收进自家行伍的好苗子。
张婴的神色有些恍惚,控制不住地问了句:“阿兄阿兄,秦律不是说,不可聚众斗殴吗?”
扶苏疑惑地低头:“非私下斗殴即可!此乃竞赛,当武勇者胜!”
“……”
张婴:不愧是尚武的秦朝,薛定谔的私斗。
张婴正欲继续观察,便看见小官吏带着一位身着麻衣,头戴高山冠的男子过来。
那人一过来,几乎就噗通到皇帝面前。
“陛下!菽炼制的豆腐,不论年龄,隶臣妾服用后,皆比之前身强体健。小隶臣妾服用,效果更加。”
“古言有,服金者寿如金,我看,服菽者才会寿如金。它廉价,还能强身健体!这是可昭告天下,安抚民心的祥瑞!”
……
张婴表情逐渐呆滞:这还是我认识的豆腐吗?彩虹屁把我给整不会了。
嬴政表情也有些怔愣,他看向张婴:“可长期服用?”
“可以是可以。”
张婴迟疑了,豆腐是植物蛋白,对古代饿肚子的奴隶而言确实会很补,但过犹不及,于是补充道,“但我不认为豆腐有那么厉害,它,就是一家常膳食,不可过量。”
“不!不能低估豆腐!”
太医令仿佛被这番话激怒,像个脑残粉一样痛心疾首,“我常年心悸,吃过几轮豆腐后便好了……我这几日已记下许多案例,你应当对豆腐更有信心!”
张婴:大可不必这么激动。
……
“哎呀,我就说张婴这名字耳熟,果然是你!少年英才!”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张婴回首,只见一位身披黑色铠甲,身高近九尺,但仔细看能察觉对方唇边刚刚冒出绒毛的少年郎大迈步走来。
他先是毕恭毕敬地与皇帝、扶苏行过礼。
然后一副哥两好的模样对张婴挤眉弄眼,再之后,一把将张婴扛起来,溜达几米远后才将他放下来,蹲下来摸摸头张婴的小脑袋。
“我常听叔父说起你,家里还有你的画像,一家人呐,阿弟。”
蒙崇德身后的军官都露出喜悦的神色。
“阿弟呐,那豆腐果真能强壮体格?……打个商量,我们蒙家军愿意先行试用……”
说罢,他还不忘得意洋洋地看向另一侧的王家少将军,那人身后的军官表情则有些严肃。
“蒙崇德!我们都是军中将领,为陛下做事,岂可只顾私欲!如何分配,当由陛下做决断!”
王家少将军不甘示弱地低声道。
“呵呵,举贤不避亲学过没有!”蒙崇德冷笑地看着对方,“有本事,你也去找个这样的,我不和你抢。”
“你这话敢当着陛下的面提吗?!”
这两人对上,跟在他们身后的军官彼此冷笑连连,摩拳擦掌,差点没打一架。
张婴有些懵,完全没想到豆腐能引发这样的争执。
豆腐成宝贝啦?
这结论别说张婴没想到,嬴政更是没料到。
他忽然又想起春祭上张婴和大黄犬吐出的那一口血,目光有些深沉。
徐福其人,其丹药。
他招来太医令,命他速去将徐先生请过来。
……
“仲父!仲父!”
嬴政刚吩咐完,便听到稚嫩的呼唤,他回头,便看见被两位少将军前后夹击,拼命想挣脱的张婴。
他轻笑一声,示意扶苏去将张婴给“救”回来。
嬴政的思绪重新落在豆腐上。
既然又功劳,那就得封赏,可如何封赏阿婴也是一个问题。
若按常规方式奖励。
张婴一旦寻回身份,那些奖励便会显得鸡肋。
嬴政从不愿亏待任何一名有功之臣。
他沉吟片刻,见张婴来到面前,忽然低声道:“你制作出豆腐,与大秦有功,我可允你一个条件。什么都行。”
扶苏愕然抬头。
赵高手心一紧,陛下怎么会给出这般丰厚的赏赐。
“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
“嗯,那我可以提三个条件吗?”
张婴歪了歪脑袋,见嬴政的脸色有往发黑方向转变,他连忙伸出小手手,笑得很甜,“仲父!你说的,任何条件嘛!”
“……”
赵高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扶苏瞥了一眼表情发怔的父皇,顿感哭笑不得,这稚子,这稚子还真是……
“咳。”
嬴政第一次觉得有些棘手,深吸一口气,他道,“好,三个条件,但不可再耍滑头。”
“嗯嗯。”
能哄骗出三个已经是意外之喜,张婴当然会见好就收,他目光四下一瞟,嘿嘿一笑。
赵高被这莫名一眼和笑容,看得心下有些忐忑。
这稚子为何要看他,难道是记仇他之前的话语,想要趁机戏弄他?
第16章
“仲父,我不要进学宫读书!”
正常认字没问题,但十年后大秦说不定都没了,如果被拘在学校读书就太浪费时间。
嬴政闻言一怔。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缓缓落在张婴身上,似笑非笑。
“你确定?”
扶苏眉毛一挑,他一见嬴政的脸色,就想几年前胡亥不肯乖乖上夫子的课,结果被折腾得哭父喊母的样子。
“换一个吧。”
他向着张婴轻迈一步,尽量用幼儿能明白的方式说道,“秦重孝,幼儿总得听长辈的。”
“吖……可秦不是以律治天下么。”
张婴有些明白,但不争取一下总不会甘心,他伸出小手手,“甘罗那么小当官,莫非指挥不动比他年长郎官吗?”
扶苏一时语塞,这让他怎么解释。
秦是以律令治天下,但全国施行的法令,这个法令的立法权都归皇帝。你和皇帝较真,何用之有?
嬴政见扶苏一脸为难,怒气都平息了一些。
这个大儿子,看着温和被赞有君子遗风,实际上大小就是个较真认死理的性子。
年幼时还好,自长大后经常反对他的一些政令。
偏偏嬴政碍于某些朝堂争斗和潜规则不好直说,只能烦躁让对方闭嘴。
如今看扶苏面对同样为难的境地。
嬴政莫名觉得有些快慰。
不过书还是要读的。
嬴政缓缓道:“嗯,甘罗做再大的官,也得听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