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霖桔
那些军卒再残废,那也是功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送给一白身小儿。
李斯皱紧眉头,他忽然低声道:“冯丞相,莫非真如传言所说,张婴正是蒙毅之子?”
冯去疾冷笑一声,还想拿他做试探皇帝心意的炮灰?
他非但不接招,还懒洋洋地反讽回去:“你大儿子李由,不正出自蒙家军么,还娶了公主,知晓得肯定比我多,李廷尉不如问他。”
李斯心下一抖,恨恨地收回视线。
广撒网、结交权贵这事,一旦放到明面上,脸皮再厚的人也会尴尬。
“行了,别瞎猜。”
嬴政好整以暇地抿了一口茶汤,赵杰正调查在关键时刻,暂不能打草惊蛇,“张婴并非我儿子。”
三位重臣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吁了口气的神色。
嬴政似笑非笑。
他不再聊这个话题,四人不约而同地翻开其他竹简,开始新一轮的国策调整。
……
天色渐渐变晚。
初春昼夜温差大,容易饿,所以嬴政都会吩咐赵高多加一份膳食。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步履声。
嬴政刚皱起眉,便听见熟悉的童声。
“父皇!”
他眉头微松,算算日子确实是春狩的人该回来了。
果然,殿门被推开后出现的是抱着一摞花的胡亥。
“何事?”
许是因张婴之事,嬴政对幼子们的态度较过去都要温和一些。
这令胡亥受宠若惊,进来的步伐都雀跃了些。
他举着花花道:“这是早春最美的一束花,献给父皇!”
嬴政见到这束花时,神色却恍惚了一秒。
视野中仿佛出现一个更加娇小的身影。
对方在御花园里撒欢一样到处跑,然后手捧一大把野花兴冲冲地跑过来,高声喊道:“仲父!仲父!我们来编花环吧。”
“何谓花环?”
“嗯?仲父不知编花环?嘿嘿……”
小儿笑得很甜,拍拍胸脯,狡捷的情绪都快能从脸上溢出来,“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今日教仲父!日后仲父都帮我编花环,好不好!”
教一次花环,就敢要求对方以终身编花环来回报。
圣贤都没这么霸道,偏还不令人生厌。
嬴政想到这轻笑一声,下意识接话道,“阿婴想要何种花环?”
胡亥闻言一愣,阿婴?
何种花环?
他轻咬其唇,杵在原地有些拘谨,音量也很小地开口道:“父皇,我,我不会花环。”
“……”
胡亥靠近两步,仰着头表情有些急切地看向嬴政:“父皇我去学,我会编得比别人都好。”
嬴政的手落在胡亥头顶,摇摇头:“回去吧。”
胡亥手指捏紧。
他不过是随阿兄们一起出去春狩了两周,怎么回宫后,父皇变化竟如此之大。
他踌躇片刻,忽然打起精神道:“父皇,我,我也有惊喜送你!”
原本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的赵高,闻言悚然一惊。
他猛地抬头,不顾嬴政有发现的可能,冲着胡亥拼命摇头。
但胡亥的视线根本没在赵高身上。
他见嬴政没反对便飞速跑出去,没多久满脸欣喜地端着一个鼎进来。
嬴政:“……”
李斯、王绾和冯去疾,看见几
乎如出一辙的场景后,瞳孔地震。
豆腐二代要来了?他们甚至还生出了一些微妙的期待。
唯嬴政比所有人都了解胡亥有几斤几两,所以很快平静下来。
他皱眉道:“鼎里是何物?”
“米丹!”胡亥骄傲道。
赵高在一旁急得汗都出来,尤其听到“米丹”两字,更是一脸绝望捂脸。
胡亥压根没有卖关子的意思,他说完便将鼎给揭开。
众人看去,里面摆着七八片四四方方,金灿灿还冒着白雾的小米糕。
“父皇,我也能做到!”
李斯和冯去疾彼此疑惑地对视一眼。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盘菜,还是失败的那种,但他们依旧给面子地伸出筷子。
王绾连筷子都没伸,看那质地都硌牙。
果不其然,李斯年轻还好,冯去疾直接捂着右边的腮帮子啊哟一声。
“这,这不就烘干的粟米饼?”
“不是!是米丹!”
胡亥一愣,明明这粟米也是按豆腐的制作流程做的啊,怎么会不成功呢?
他心下忐忑,但还是坚持道,“父皇,这是我请炼丹方士制作的祥瑞……”
“好了!”
嬴政皱起眉,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你带鼎出去。”
他并没有太生胡亥的气,毕竟嬴政很清楚胡亥并非聪慧的儿子。
但他一看到这个鼎就会想到豆腐,想到被忽悠吃了三十天豆腐宴的经历,语气和情绪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胡亥却被嬴政的目光吓到了,以为自己犯了忌讳。
他再不敢撒娇,急急忙忙命人抱起鼎,他自己也跟着小跑离开,还不慎撞到门发出“哐当”一声。
这时,赵高小碎步挪到嬴政眼前,左右来回小幅度晃荡,仿佛在踌躇。
“行了。”
嬴政收回落在胡亥背影上的目光,又看向赵高,挥挥手,“毕竟是你的弟子,且去看看。”
“是,君上。”
……
胡亥离开书房后越想越气。
明明他才是皇子!明明他才是最得陛下宠的儿子!那阿婴是个什么玩意!
他越走越快,脚步渐渐踏出“蹬蹬”响声。
胡亥走了一路,忽然看向一道柱子。
“出来。”
“胡亥公子。”
赵高低着头,缓缓走出来,只几步,他鬓角便渗出冷汗。
“阿,婴?”他咬牙切齿。
“什么?”
“阿婴在哪?他到底什么身份!自我回宫后,所有人都在说张婴!张婴!”
胡亥猛地抬头,直视赵高,掰扯着手中的野花将其捏的稀碎,“他为何能得父皇宠爱。就因为炼制了一道丹药?那我也同样炼制了呀!为何不夸奖我!”
赵高听到这有些哭笑不得。
与一介臣子争风吃醋,还真是小儿脾气。
“胡亥公子不必担忧,不过一好运的小子。”
赵高也不敢违抗嬴政的命令说出玉兰行宫,所以挑着一些零散能说的情报简单说了下,“陛下礼重蒙家,他身为蒙……家子,才能得些运道。”
可不就是运道好嘛。
明明才两岁,大字都不识几个,偏偏因出身得到陛下另眼相看,日后混个家财万贯、良田万顷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罪臣之子官奴出身的赵高难免生出嫉恨。
“哦?蒙家子?”
胡亥听到这就起了兴趣,挥了挥花环道,“先生,我要他当我的伴读。我倒要看看,一乡野小子有甚资格出现在父皇口中。有甚资格和我比!哪怕只是一个花环
,他也不配!”
赵高本不反对。
但想到皇帝留张婴在卫月宫,以及一些偏宠的行为时,他又迟疑。
这小子确实有些邪乎,万一留在胡亥身旁反而抢走嬴政的目光,岂不是亏大了,
“公子!蒙家,许是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