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汀洲
因为其手上掌管三万兵马,是内城最大的武装力量。某种程度上说,甚至可以掌握帝王生死。
再加上兵、刑两部尚书,都统、副都统等。
偌大一份名单下来,怎不让康熙心头狂跳,怒火欲燃?
不禁想着,若拥有这些拥趸的胤礽再果断利落些,是不是整个大清的天就变了,他就得被迫太上皇了?
正巧托合齐前几日称病请假,不敢冒险的康熙火速将九门提督换了人。
被传召到御前时,阿灵阿还有点懵:“皇上差遣,奴才自然没有不应的。您之所指,便是奴才所向。只是,那托合齐不过称病几日,似没什么大碍?”
提起那个疑似背主的奴才,康熙脸色便不可控制地黑起来。
整个大殿内都好似瞬间冷了不少。
所以,那老小子是犯了事儿了吗?
阿灵阿心中暗忖,面上却风雨不透。只一脸关切地看着康熙:“是奴才冒昧了,九门提督之事确实干系重大,不可一日无人。皇上能如此信重,自是奴才之福。”
见他态度诚恳,眉眼之间不见丝毫勉强。康熙暴怒的心情才约略松缓了些:“确实,那官职最只有二品,却关系重大,非朕之腹心不可委也。”
“你我既为表兄弟,从孝昭皇后那里,又是姐夫小舅子。君臣相得多年,信重非比寻常。如今,朕以身家性命托付爱卿,爱卿千万安心用命。不可三心两意,试图左右逢源。否则,朕必斩你与你妻!”
阿灵阿:???
当时眼睛瞪大,一句皇上您不讲武德脱口而出。
本来嘛,虽然夫贵妻荣,夫罪妇也难逃。但这几年来,皇上一日比一日更注重这个仁字。莫说文武大臣了,就算是匪寇贼盗,秋决之时都不忍杀戮过多。
等闲文武大臣就算获罪,最多也就妻小发配黑龙江,直系子弟有在部院当差的免官去职罢了。
到他这里却要连他福晋一块处置,岂不是拿准了他疼媳妇?
康熙被他这委屈震惊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既知朕不讲武德,就好好踏实办事,莫让朕找到机会!行了,你且快些交接好事物,赶紧上任去吧。”
阿大人无奈,只得忙不迭去了。
从一品领侍卫内大臣到正二品九门提督,看似关阶低了,实际上却更被重用了。
毕竟领侍卫内大臣两旗一个,整整四名。
九门提督却只那么一个,手里掌握诸多兵马,所管辖事务极多。
历来都是各帮各派争相拉拢的存在。按理说,这般重责大任,是不会交到他这样有皇子亲外甥、妻外甥之人身上的。
毕竟人皆有私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皇上能如此,可见对他的信任。
那他更得好好干,争取不辜负这份信任,保住自己和爱妻的性命。
闻听这消息之后,素来淡定的淑宁也忍不住手下一滑,将手里的三才盖碗摔了个粉碎。温热茶汤溅了一身,偏她还浑然不觉般,急急追问:“你说什么,皇上又给你派了什么新差事?”
福晋衣裙都湿了,阿大人哪还顾得上这个?
赶紧温柔却坚定地先带人去换了衣裳,然后才交代。说是前九门提督托合齐怕是有什么不妥,以至于皇上趁其告病期间直接换了人。
鄂缮、耿额、齐世武、悟礼等人就被褫官锁拿。
这个雷厉风行的劲儿,可不符合皇上这几年来的仁字风范。
让他恍惚之间想起二十七年的朋党案。
鄂缮可是太子党核心人员!
而且皇上也警告他不可三心两意,试图左右逢源。几乎明白昭示托合齐那厮背着皇上,有了别的墙头啊。
淑宁做过预知梦,大体知道托合齐会饮案的始末,对此倒是接受良好。
可是……
接替托合齐成为九门提督的,不是皇上的亲表弟隆科多吗?
前头因为属下人犯事儿被连累,被削去了副都统、銮仪使只留在一等侍卫上行走的隆科多就此开启了自己那辉煌官途,在九门提督一职上一直干到了雍正上位。
也因此,才能在雍正登基时,奉命封锁九门,助雍正顺利登记。值得一提的是,在康熙弥留之际,寻常皇子都不得见,只隆科多一直随侍。
连康熙大行之时,他都在。
淑宁梦里后头四八两党斗争激烈,八爷党怀疑雍正即位合法性时,就指隆科多早就投靠了雍正。所以在雍正的授意下软禁、甚至毒害了康熙,篡改了遗诏。
所以才让原本不显的四阿哥矫诏登基。
以至于他格外重视隆科多,称其为舅舅,与其高官厚禄。待到政局稳定后,却将其下狱幽死。为的,就是彻底埋没真相……
刻意制造的流言如风,瞬间刮过大清大街小巷。再加上各地反清人士的着重渲染,事情便越发扑朔迷离,雍正即位是否合法这事被议论了数百年。
可如今九门提督换人了,那接下来的一切,会不会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变成跟她梦境中完全相反的样子?
说实话,不管是梦中的雍正,还是如今的大外甥。
都是踏实勤勉,嫉恶如仇的性子。
比自小锦绣堆里长大的太子更能体会民生疾苦,比党争大于一切的大阿哥更有能力。比温和婉转的八阿哥更有魄力,也比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十四更有章法。
就算是九龙中实力强,堪称全才的十三在他面前,也少了些经验。
毕竟胤禛不及弱冠就在户部当差,在庄亲王四处随扈对儿子展开机会教育的同时,户部一应事物大半都是他亲自操持。
康熙这几年走哪儿把他认为威胁大的或者更疼爱的带着,其余皇子留在京城轮流监国。
胤禛每次都表现的可圈可点。
所以在淑宁看来,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里,康熙诸子之中最适合,也最有能力清理他晚年一些积弊,将大清再带上一个新台阶的,唯有四阿哥。
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这一点会有任何改变。
见淑宁愁眉紧锁,阿灵阿还以为她是被皇上那句半威胁的话给吓到了呢。赶紧轻声安慰:“乖,不怕啊!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个坚定不移的皇党。皇上指哪儿,我打哪儿,再没有丝毫迟疑的。”
“光看这一点,皇上也得对我多加信重,绝不可能连累你跟孩子们的。”
淑宁只笑,抓紧机会赶紧捋杆往上爬:“呐,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可是你亲口承诺的哦,再不许懈怠,更不能歪了心思。别一人获罪,连累咱们全家遭殃。”
“远的不说,就是你那前任,还有刚被抓的那几个大臣,哪一个不曾被皇上委为腹心?”
那还真是的。
阿灵阿笑,若不是有足够信任,皇上当初也不会将关乎性命的职位与兵力交托。
只是……
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还龙精虎猛,正月里刚添了二十一阿哥,如今庶妃色赫图氏也身怀六甲。
那帮家伙为自己打算的也太早了些。
康熙也恼,但他如今只恼那些个借着饮宴之名结党营私的,还未将怒火转移到太子身上。
为此反复申斥警告与怒骂。
言说诸臣中,那些个为太子而结为朋党的。实际上却可都是提拔重用的,结果一个个的不思报效,反而结党营私?皇太子是他儿子,他们父子之间并无什么嫌隙,只他们那些个奸恶之臣在其中生事。
这起子小人若不惩治,必将祸乱国家。务必小心谨慎,仔细查问云云。
阿大人:……
只可惜这帮玩意儿都被囚禁在宗人府,而不是在他下辖的五城兵马司牢房。否则的话,定亲自审讯,让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过不要紧,主审此事的雅尔江阿跟太子素来不对盘,且与八爷党的贝子苏努交好,都不好说是不是个潜在的八党。
因此种种,他肯定会好生办理此案的。
嘿嘿。
阿大人心中窃笑,仿佛听到太子惊恐的尖叫。
这波结党营私案未完,江南那边又传来不好的消息。江南正主考副都御史左必藩上折子,言称举人吴泌等人不通文义,以至于民议沸腾。提议将吴泌等人或押往京城或者交该省督抚严审。
接着江苏巡抚张伯行上疏称有数百人抬着财神直入学宫,连喊着科场不公等语。言称应行文该督抚,将举人吴泌等押解进京,再让其余人等复试。若真有文义不通的,就必是作弊无疑,理该严审。
科举取仕可是国家基石所在,向来最受康熙重视。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弊案来,龙颜怎不大怒?
他火速命张鹏翮会同江南、江西总督、江苏、安徽巡抚往扬州地方,彻底详查,严加审明再具奏。正副考官也都解任,发往审问。
几日后,康熙谒暂安奉殿、孝陵。命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七阿哥胤祐、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随驾。自从公推太子后八阿哥首度缺席,倒不是康熙对他警惕放松,而是良妃病笃。
第206章 二废太子这简直就是让耗子守米仓,太……
自皇上让文武大臣推选太子,大臣们选了八阿哥。皇上万分不悦之间,屡屡训斥、打压她儿子那天起,良妃卫氏就满心自责。
甚至一度还有过轻生的念头,胤襈跟他福晋郭络罗氏跪下哭求,才勉强把她劝住。
可这事儿就如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她心里。
让她万念俱灰,再也快活不起来。
只觉得自己就是优秀儿子的人生污点,存在便是原罪。活着一日,就害儿子被嫌弃一日。如此忧思之下,让她原本便不佳的身体迅速变差。
犹如雪上加霜,入冬开始便缠绵病榻,如今竟已近弥留。
胤襈素来孝顺,与福晋郭络罗氏一道床前伺候,亲奉汤药,殷切备至。盼着她能摆脱病痛,早日康复。
让良妃感动之余,愧疚更深:“都是额娘出身不好,拖累了我儿。”
“不不不,额娘莫这么说。”胤襈赶紧摇头:“那不过是……”
狠狠咽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后,胤襈只苦笑:“额娘何必当真?您虽出身辛者库,却非罪籍。郭罗玛法任包衣内管领,也是正五品文官,是正经包衣。算算,儿子也不比四哥、五哥、七哥他们差什么。儿子从来以自己是额娘的儿子而欢喜骄傲,再没有任何不满,额娘万万莫再自伤。”
“好好喝药,快点好起来。您还没看到,儿子给您长脸呢!儿子这么多年辛苦努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您与福晋扬眉吐气。如今心愿未成,额娘可不能早早撇下儿子。您说过的,有额娘的孩子是块宝,没有额娘的孩子是根草。您但凡一丝余力,都不会让儿子当这无根之草……”
良妃心疼地蹙了蹙眉,却连抬手为儿子擦擦眼泪的力气都没了。
只咳到撕心裂肺,美眸含泪。气若游丝地对胤襈说:“不,不用,儿子不必努力。你的存在,就……就是额娘的……骄傲。有你,额娘……不虚此生。只是,对不起……”
额娘出身卑微,魅力平平。但没有成为你的助力,还给你拖足了后腿,成为了皇上诟病你的理由之一。
对不起,额娘说好了要陪着你。
等皇上驾崩,新帝登基时。随你一道往王府,做你王府里的宝塔尖儿。含饴弄孙,被你跟儿媳妇孝顺着。言犹在耳,额娘却再也撑不住了。
眼角的泪珠潸然滑落,一代美人终于无力地垂下了手。
康熙五十年十一月二十,良妃卫氏薨。其子多罗贝勒胤襈大恸,几度哭晕。
因时逢康熙正谒暂安奉殿、孝陵途中,胤禛等人只能使人快马传信,报与他知晓,命以妃位丧仪操办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