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汀洲
曾悄咪咪起过小心思,试图去看胤礽笑话的胤禔:!!!
就万分庆幸。
特别激动地抱着自家福晋,有些语无伦次地道:“难怪人家说娶个好媳妇,能旺三代,爷这一生多亏有你。否则的话,依着我这鲁莽性子,都不知道要踩多少个坑。”
只感觉多少个郡王也不够皇阿玛撸的。
毕竟当年,太子被一废时,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十八弟死,他无动于衷。皇阿玛深感心寒,狠狠怒斥了他一顿。弄得他神思不属,惶恐畏惧之间悄悄窥探圣踪。
惹得皇阿玛震怒,亲手废掉了他的太子之位。
这还只是亲情凉薄呢,若故意刺激,生让手足兄弟有了什么三长两短……
咳咳。
那后果严重的,胤禔都不敢仔细想了。
只能在自家福晋的劝导鼓励之下,积极往行辇那边跑,尽力安慰皇阿玛。言说二弟若知道皇阿玛这般惦记于他,必定会打起精神来好生与病魔周旋,很快安然无恙。
倒是皇阿玛您这又是巡幸塞外,又是行猎的,本就奔波不休。现在又这么急匆匆地赶往石家庄,身体本容易吃不消。
可千万莫再担心挂怀,否则的话,二弟瞧了也只有伤心愧疚的份儿。
人万般焦急的时候,哪容得了旁人不停在耳边聒噪呢?
康熙冷冷一眼扫过去:“朕记得你自小就与胤礽不和,后来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又是明争暗斗许多年。如今他染恙,你……”
早已经打好了腹稿的胤禔乖巧跪下:“皇阿玛所记无差,确实,论及兄弟感情的话,儿子与二弟最为复杂。可以说相爱相杀了半生,都视对方为生平对手。”
“可皇阿玛,儿子康熙十一年生,如今虚岁五十有一了,二弟康熙十三年生,也四十有九。算一算,我哥俩加起来正好一百,这黄土都已经埋到了脖子,还哪里有许多计较呢?比起儿子这还有改过机会,还能跟在皇阿玛身边,自然是二弟更苦,更叫人心生怜悯。”
见康熙有些半信半疑,胤禔还说比起关心他,自己心里自然更惦记皇阿玛。
“说句实际些的,皇阿玛在,儿子等才是皇子。不管捅多大的篓子,也都有皇阿玛您包容着。可您若是不在了,儿子等可就是宗室亲王了。四弟素来公正严明,甚至有铁面王、抄家王之类的诨号。越是亲近之人,越被他严格要求着。”
只从这一点上,非胤禛之外的所有皇子,都诚心诚意盼着自家老子真能万寿无疆。
康熙:……
这话虽然有些不大顺耳,但确实肺腑之言了。
因此上,他也就不再难为自家已经五十余的大儿子。只尽可能又快又稳地赶到石家庄,去看看那个被他爱了半辈子,恨铁不成钢了半辈子。两度立为储君,又两度亲手废掉的唯一嫡子。
看看他因何怒极吐血,把自己折腾到命悬一线。
从康熙五十七年到现在,胤禛全面监国,期间种种旷世之功他是没看到吗?
同样的监国,他自己监国期间做了些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两相对比之下,承认自己不如弟弟难道就那么难吗?
康熙满怀愤懑,好多质问要与胤礽说。
可等一路跋涉到了石家庄,看到头发花白、面若金纸,如风中烛火般随时可能会被一场大风吹灭的胤礽时,一切气恼质问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只有满心沉重在心头,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可能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胤礽也很震惊,万没想到这个时节了,皇阿玛还会亲自赶过来瞧他。
忙挣扎着要起身,结果却激动的咳出来。那般撕心裂肺,帕子上都多了抹刺目的殷红。
他的长子弘晳赶紧把人扶住,苦笑着看向康熙:“皇玛法勿怪,自从阿玛病重以来就一直念着您。夜里说梦话都说皇阿玛恕罪,保成知错了。醉了却又哭,言说自己千错万错,皇阿玛再也不会原谅了。”
声泪俱下地讲述完后,弘晳胡乱地用衣袖擦了擦泪。
又说自家阿玛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皇父,激动万分。所以才……
若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皇玛法跟叔叔们多多包涵。
胤礽沉默半晌,终于无力点头:“是,是我错了。我志大才疏,不知道反思自己错误。只一味怨怪皇阿玛,甚至……”
“咳咳,甚至觉得一切的根源都在于子壮父疑,万般丧良心地抱怨,言说岂有四十年太子?直到如今,瞧着皇阿玛数年未理什么政务,却依旧天下晏然。朝廷甚至两度开疆拓土,内忧外患尽除。四弟……四弟能力与孝心皆首屈一指,不怪皇阿玛如此称许……”
胤礽眼角的泪终于流下来,说了句两相比较之下,自己远远不足。
所有人等震惊,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无边沉默之中,胤禔却只注意到了弘晳眉眼间的恳求与期盼。
是了,天下父母心。
当年东宫太子妃只生了个小格格,侧福晋李佳氏所出的大阿哥生来不足。连名字都没取,养到十多岁头上就夭折了。弘晳一直是皇长孙般的存在。
自小被皇阿玛宠爱,也被胤礽寄予厚望。如今尘埃基本落定,眼看着胤礽算是走不出这石家庄。当阿玛的,可不就是要利用最后的机会帮儿子谋划一二么?
说不定,皇阿玛那番评价能这么快到胤礽耳朵里,还少不了那小子的功劳呢。
对于胤礽一脉,胤禔向来不惮于最大的恶意。
而此时此刻,康熙眼中只有胤礽这大限将至的模样,耳朵里也不停地回响着他刚刚那番话。眼泪倏然滑落眼角:“都这个时候了,你才……”
咳咳。
胤礽再度咳个不止,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便努力对康熙扬了扬唇角:“皇阿玛说的对,确实有些为时已晚。可惜当年,儿子太年轻、太骄傲,只知道仗着皇阿玛宠爱,却不懂体谅皇阿玛艰难。后来懂了,却再也走不出这方寸之地……”
独得康熙宠爱半辈子,胤礽可知道如何才能最大程度上勾起自家皇阿玛怜惜了。
几句话,就让康熙痛哭不止。
嘱他好好养病,待好了之后,就与皇阿玛一道回京城,与他一道住在畅春园里。
听到这话,胤礽也再忍不住哭出声。
良久才苦笑:“儿子多谢皇阿玛,此时此刻还惦着儿子,愿意为儿子走这么一遭。虽然说,这一辈子,咱们爷俩未能善始善终,一直父慈子孝。但儿仍不悔生成皇阿玛的儿子,只恨自己不孝。身为储君,担不起大清江山。作为儿子,没能好生孝敬阿玛,还让阿玛一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坚持让弘晳扶自己起来。
就在床塌之上给康熙磕头,求他一定一定保重龙体,勿以他这个不孝子为念。四弟良善宽厚,自到石家庄之后吃穿用度无一不优渥。
只是他一直意难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何以走到了这一步。
每日里痛悔,不停拿四弟与曾经的自己对比,越比越绝望,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云云。
从头到尾,都没有为自己儿子说半句好话。
却让康熙越发不舍,所有皇子心中酸楚。等太医那句二阿哥没了说出口时,连跟他最不对盘的胤禔心里都酸溜溜的,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了眼眶。
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康熙连日赶路,本就疲惫已极。又逢此大悲,直接就厥了过去。
第262章 安排喏,相关证据已经在这儿了,怎么……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晕,吓得胤禛跟诸皇子仓皇失措,七嘴八舌地喊太医。就怕原就有风疾底子的康熙受不得这个打击,再……
毕竟胤礽临终之前,忏悔之欲强烈。
生生将老爷子咳到、哭到心软,已经答应等他好了就带着回京城,一道住在畅春园。
结果话音刚落没多久,两父子就天人永隔什么的。
搁在谁那儿也难以承受啊!
前脚才安置好老爷子,后脚,胤禛就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大巴掌:“早知如此,皇阿玛当初再怎么坚持,我都该拦着的。但凡我拦着些,又何至如此?”
十三赶紧拦住他自虐的手,心疼地与他擦拭嘴角血迹:“四哥,四哥你冷静些!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的。再者说,皇阿玛圣心已定,又岂是旁人所能左右?”
“就是就是,这就是个意外,四哥你可别自责。”胤俄也赶紧接过话头,粗声粗气地安慰着:“如此,皇阿玛虽受些苦楚,但横亘在父子之间的心结终究解开。一哥也没有带着遗憾和痛悔离去,其实,对于他跟皇阿玛来说,反而是好事。”
“十哥这话说的在理……”十四忙不迭跟上,三个人三张嘴,迅速把这事定性。
让谁也没有机会再因为这个事,而怨怪胤禛半句,就算康熙……
咳咳,保管没人敢或者有能力趁机生乱。
将他们这心思看在眼里的其余几个皇子:……
鄙夷,他们好谄媚!
可又好气,自己慢人一步,就错过了许多讨好未来皇帝,跟未来皇帝打好关系的机会。
而胤禛被弟弟们阻止,不再自虐之后。就牢牢地守在自家皇阿玛身边,各种亲力亲为,半点不假手于人。
于是乎,等康熙悠悠然醒转之间。就看到四儿子顶着个大巴掌印子,一脸忧心忡忡地守在他床前。
嗯?
巴掌印子?
康熙花白的老眉紧锁,好像暴风雨即将到来之前的天空:“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竟敢对未来天子动手?”
那‘你说,朕马上叫人把他拖出去砍了’的凶悍表情,却看得胤禛心头一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话:“回皇阿玛的话,并没有人冒犯儿臣。是儿臣贸然答应陪您来石家庄,结果却……儿心中实在自责,情急之间扇了自己一巴掌。”
康熙:……
第一次觉得,自己选定这继承人好像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但儿子实在孝顺,当阿玛的也不忍说出来伤他的心。只眉头皱了又皱:“你这傻孩子,是朕一直坚持,你不得已而从之。也是朕见着胤礽那凄凄惨惨的样子,心中难受。原本,朕尽心竭力地教养他,就盼着朕百年之后,他能接过朕肩头的担子,将大清天下带进一个新台阶。结果……”
不但父子失和,一切皆与初衷背道而驰。
甚至于,胤礽还年纪轻轻地就走在了他前面。想想当初他第一次叫阿玛、第一次被他牵着走路。话都还说不明白呢,就喃喃地给他背诗。
在他亲自教导之下,第一次张弓射箭,第一次写下自己的名字。
第一次射回猎物,第一次出阁讲经……
许许多多,他们父子两个共同经历的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让康熙这心里,越发针扎似的疼。四十几年父子,谁能想到他跟胤礽就走到了这一步啊?
若当初……
胤礽只道自己年轻不知事,志大才疏,根本扛不起这锦绣江山。可又何尝不是他不曾托付给胤礽如胤禛般的信任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真正到了与太子生离死别的时候,过往那些怨念、愤恨都消失不见。只有这么些年父子情深耿耿于心着他只提起胤礽名字,都忍不住悲从中来。
胤禛赶紧拿帕子给他擦脸:“皇阿玛万万保重,切莫忘了儿子的约法三章。一定一定以自己龙体为重,不然一哥若在天有灵,也必然不安。”
嗯嗯。
康熙点头应承,心里的悲伤却不减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