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汀洲
“是是是,娘娘通透,是老奴逾越了。”
“怎么会?嬷嬷惦着我,为我着想,生怕我行差踏错,我懂的。后宫沉浮这些年,我哪儿能不知道你对我深情厚谊?”
几句话说得白嬷嬷老泪纵横,恨不得为贵妃肝脑涂地。
只有皇贵妃素不喜服药,又对淑宁有那么点子微妙的排斥。礼貌回赏了些个金玉之物后,便将东西束之高阁。而后拿起手边针线,兢兢业业绣着,拟为四阿哥制一套衣衫。
免得他总穿着那套柿柿如意纹的袍子,好似格外欢喜爱重的样子。
淑宁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扳着手指头数日子,度日如年盼解禁。诚然,有婆婆跟嫡姐送来的那些个妙方,又赶上三月底到四月这样不冷不热的好时节,她这个月子坐得比绝大多数人都轻松恣意。
但若可以,谁又愿意在柳绿花红的好时光里被圈在屋内的方寸之地呢?
等啊等,盼啊盼,终于到了小虎威满月的那天。
淑宁早早起来,连洗了三大桶水,才终于有了那种从内到外的清爽透彻感。换上大红绣着石榴花的旗装,梳个新近流行的小两把头。
戴上当初大婚时,太皇太后赏的那套赤金嵌红宝石首饰。
俏生生往那一站,竟比枝头盛放的石榴花还要鲜艳秾丽些,好看得让阿大人挪不开眼。
前来参加满月宴的亲友们瞧瞧她,再瞧瞧她怀里胖乎乎、白净净,点漆般大眼睛,小扇子似的睫毛。才一个月,就已经能抬会子头的健壮小子,羡慕两个字已经说累了。
只一群小媳妇们围着她叽叽喳喳,问她到底怎么保养的呀?
怎么不见丝毫憔悴虚弱与狼狈,还该凸的更凸,该翘的更翘,连她们这些个女子瞧着都要忍不住脸红心跳呢?
淑宁只笑,言说多亏了婆婆跟娘娘。
说罢还贡献了几张类似于防痘、斑点、妊娠纹的妙方,获得感谢赞誉无数,交际圈再度扩展。
连阿灵阿都不禁给自家福晋点赞,说她机智又聪明,分寸拿捏的好极了。
淑宁却一脸看透了他的小狡黠:“别夸,别琢磨,太医说最好等孩子满了百日呢!再有孩子虽好,但短时间内我可不想再给虎威添弟弟妹妹了。”
轰~
阿灵阿
被她这神来一警告说得俊脸烫红:“瞎,瞎说什么呢?为夫哪有那般孟浪?再,再不会那般不顾及福晋身子的。这,这么久都忍过来了,还差这俩月?”
淑宁:……
但凡你把鼻血擦擦,我也就信了。不过好在这人虽……但也最重视她身体。万般感动之余,淑宁决定还是给他点甜头。
第49章 把脉
翌日,日上三竿,淑宁才终于揉了揉酸痛的玉腕,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心里千万个后悔。
心疼男人,果然容易害自己受累。
早知道……
咳咳,淑宁轻咳,在珍珠揶揄的目光中淡定饮了口温水:“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不叫醒我?”
说起这个珍珠就一脸冤枉:“奴婢倒是想呢,可也得敢。公爷曾反复交代,福晋您生产艰辛,正该好生休养时候。便天塌下来,也不得搅扰您,奴婢哪敢造次?”
淑宁冷哼:“你这促狭丫头,本福晋说你一句,你便有十句等着。这就给你看个黄道吉日打发出门去,让费嬷嬷头疼去吧。”
珍珠抬眼瞧了瞧,见淑宁竟不是打趣后登时便急了:“可别介。福晋嫌弃奴婢聒噪,奴婢日后谨言慎行,再不与您淘气了还不行么!”
“您可行行好,再别急着琢磨这个呢。不把您伺候好了,奴婢哪有心思琢磨这些风花雪月?”
小丫鬟勇敢抬头,不闪不避,漂亮的瞳仁里满是真诚。
她从小就伺候在淑宁身边,奉她为主,早就习惯了一切以主子利益为先。
再不能在主子需要的时候贸然离去,甭管什么原因。
“傻丫头。”淑宁笑捏了捏她水嫩嫩的小脸儿:“知道你最是忠心,舍不得我有半点不妥。可同样的,我又何尝能舍得你婚期一拖再拖,误了花期呢?”
“可是……”
“乖,没有可是。”淑宁笑着摆手:“林嬷嬷的手段你难道不知?还是你觉得,有谁能在她眼皮底下弄鬼?再者,你主子我也不是吃素的呀。还有翡翠、琥珀跟你婆婆帮衬呢。”
这你婆婆三字一出,直让珍珠俏脸绯红:“福晋,您竟打趣奴婢啊!”
淑宁白眼轻翻,难道不是你先动的手?
刚刚那揶揄的小眼神,本福晋看得可清楚分明了。
梳洗完毕,简单用了点早膳,看过自家胖儿子后。淑宁就让珍珠取纸笔来,然后亲自提笔,给嫡姐德妃写了封感情真挚的拜帖。
冬日寒凉,接着她月份又渐大。
为策安全故,便再未入宫。算算,她们姐妹都有数月未见了。
也着实想念。
德妃也一直惦记着她,甫一接到帖子就命人开始忙活。等翌日淑宁进宫时,就看整个永和宫都焕然一新,喜气洋洋的。
淑宁一愣,旋即想起梦中小外甥的出生日期。
难道……
心下有了思量后,淑宁进得永和宫便笑盈盈下拜:“臣妇见过德妃,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快步上前把人扶起来:“自家姐妹,何必如此?”
“礼不可废嘛。娘娘慈爱,臣妇却不能仗着娘娘慈爱而恣意张狂。否则哪日被御史言官参一本,那可就坑夫又坑姐,还要连累阿玛跟嫡额娘被那起子浑人指摘教女无方了。”
提起这茬儿,德妃就乐:“无妨,若起因是妹夫被参宠妻无度这种连累,受再多我与阿玛额娘都甘之如饴。”
淑宁小眉头一皱,嘴里抱怨不停:“姐姐啊,你可快有点姐姐样儿!亏妹妹日思夜想,就盼着与你相见。结果你啊,竟一见面就打趣人家。”
姐妹俩相视一笑间,数月未见那些微生疏瞬间消失殆尽。
用不了盏茶功夫,淑宁都能反调侃回来了:“瞧姐姐印堂发亮,满面红光的,可是有什么喜事?”
德妃笑嗔:“你这妮子许久不来,来便调侃你姐啊?我能有什么喜事,错不过打昨儿起就翘首以盼,盼某个没良心的促狭妮子呢!”
淑宁啊呀了一声:“久别未见,妹妹也是甚想姐姐。”
德妃眉眼含笑,细细端详了她
好半晌才点头:“嗯,不错。身材纤侬合度,面如桃花气色也好得紧。看来这一个月,淑宁没有偷懒,也没把为姐的话当成耳边风。”
那意有所指的小眼神,看得淑宁脸上一烫。娇嗔地跺跺脚:“阿姐,你怎么这样啊?”
德妃噗嗤一笑:“不错不错,都已经成婚当了额娘的人了,还能有如此小女儿情态。说明我那妹夫是个好的,亲家母跟亲家小姑也不是那多事之人。”
“如此,为姐便身在宫中,也能少几许担忧了。”
见她这发自内心替妹子高兴的模样,淑宁都顾不上被打趣的小羞恼了。只甜甜蜜蜜的好一通感谢,从德妃位列四妃开始。
说多亏姐姐被封了妃,恩及家人。她才能被抬旗,有机会参加选秀。
也全赖姐姐在御前恳求,方有妹妹良缘。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妹妹有今天,都是托了姐姐的福。所以不管何时何地,妹妹都忘不了姐姐。会在自己力所能及处,回报姐姐。
谁不喜欢付出被人珍视呢?
德妃笑着拉她的手:“跟你说了多少次?咱们自家姐妹,不讲这些的。为姐做这些的时候,也没想着要你什么回报。只要你好好的,就不枉为姐此前多番筹谋。”
拢共就这么姐妹俩,总得有一个幸福的吧?
德妃垂眸,遮住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
接着就问淑宁身体恢复的可好;身边的奴才们可够尽心;孩子省不省事……
事无巨细里问了一遍之后,她还屏退左右,直接憋红了一张脸。犹犹豫豫了半晌,才含混提醒:“姐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妹夫又为了你身无二色。偏你们大婚没多久,你就有了身子。此番……”
“哎呀,反正你长点心。可不能因为心疼他而罔顾自己身体。”
才因为心疼男人罔顾自己手腕子的淑宁腾地一下子红了脸:“哎呀你,你你你,说什么呢?没有,真没有!姐忘了么?妹妹懂一些医理的,再不会拿自己的身体玩笑。”
“那你这脸红的跟什么似的?”
“那,那是因为,因为我没想到,你会说出那么羞人的话嘛!哪有,哪有当姐姐的这么……”
德妃气呼呼的瞪了她一眼:“我这脸皮都豁出去不要了,到底是为了谁呀?”
“为了妹妹,为了妹妹。”淑宁拉着她手摇啊摇,笑得谄媚极了:“好姐姐,妹妹怎不知你用心良苦?只是……只是你那话也太羞人了些。”
生怕她还在这个羞人问题上纠缠,淑宁火速转移话题。笑言姐姐素来报喜不报忧,为确保你确实健康无甚让人忧心处,妹妹与你诊个脉吧?
然后煞有介意伸手,微微蹙眉。
见她那严肃的小模样,德妃还笑:“怎么,小神医还瞧出本宫有甚不治之症了?”
“呸呸呸!”
淑宁连呸了好几口,双手合十对着虚空虔诚碎碎念:“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有怪莫怪哈有怪莫怪。”
完事儿后,还非让德妃也如此这般了一回。
德妃:……
到底没却过妹子好意,跟着念了一通。然后才被贴着耳边放下了个颗重磅炸弹:“嘿嘿,不治之症没有,小外甥却是快来了,恭喜姐姐啊!”
“什么?”
德妃霍然起身,接着又下意识地捂住小腹,眼睛死死地盯着淑宁,仿佛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你说真的?没有看错?我……我真……真的有了?”
再未想到她会激动成这样的淑宁愣,赶紧拿帕子与她拭泪:“姐姐莫哭,你都生了几个皇子皇女,相关经验丰富。其实,你自己也该有所察觉的。”
德妃双眉紧皱:“月事倒是迟了些日子,也有些许倦怠。但……去年秋日里,也有过一回类似事,结果太医说是太过渴望而产生的假孕。所求未得,倒丢了好大脸,我还哪敢往那上想?”
只怕再一次误会,又要成阖宫笑料了。
淑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安心,妹妹虽学艺不精,但基本的滑脉却也能把出来。姐你这虽时日尚短,但确实脉如走珠。姐姐你身体康健,排除症候之嫌,该是喜脉无疑。”
“且左疾为男,右疾为女。依着这点来看,姐姐怀的该是个小阿哥。”
喂定心丸嘛,当然要一步到位。
才能起到绝对定心安神再不胡思乱想的终极效果,让对方彻底打起精神来。当然最后,淑宁还加了些个她到底只是粗通,肯定不如太医院的太医专业。姐姐若不放心,尽可以再宣太医确定一二。
德妃整个人都懵住了,脑海中只不停盘旋着有了,是个小阿哥之语。
想着想着,豆大的泪珠子又噼里啪啦掉下来。
吓得淑宁赶紧安慰,结果越安慰,她还就哭得越凶。守在门口的宫女、嬷嬷们大急试图入内伺候,结果都被德妃骂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德妃才哑着嗓子,瞧着淑宁被洇湿的衣襟讪讪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