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汀洲
笑吧笑吧。
请尽情嘲笑,忘记数落。
可事实证明,德妃娘娘记性好着呢。笑够之后,立即开启数落模式。责备淑宁不该枉顾自身情况,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贸贸然进宫。
说起这个,贵妃也连连点头,忙不迭跟着嘱咐。
就怕后头的颁金节、四阿哥生辰、皇太后生辰等,她也仗着自己身体好、月份小,坚持往宫中参加。这途中万一有个什么一差二错……
后果严重的嘿,两人都不敢想。
被亲姐、姑姐围攻的淑宁连连称是,特别乖巧。积极把锅往自家夫君身上甩:“若没有他一路陪伴,说必能护我周全,我其实也不大敢来的。但圣驾回銮,四阿哥也回了。不来走走,到底有负皇后娘娘遗愿。”
“而且不让两位姐姐瞧瞧,你们也不能放心对不对?”
淑宁眨眼,极力卖萌。
只一说起皇后遗愿德妃就黑了脸,贵妃见状连忙居中说和。生怕因为德妃跟大行皇后之间那些个陈年烂账,伤到自家好弟媳妇了。哪儿知道人家姐妹俩早就订好了剧本,但等着遇到话题相关就要有些个芥蒂,渐渐求同存异呢?
光瞧着德妃虽被气到身子发颤,还顾忌到妹子身怀三胎,连重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了!
于是,机灵的贵妃娘娘赶紧拉住德妃:“算了算了,这个事儿上淑宁也难。到底那是皇后,她只一介臣妇。守着皇上面前,又是那么个场景,除了答应并努力践行,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对不对?”
“但凡她推拒几句,而皇后又在那推拒的档口里咽气了。那她就是个让大行皇后死不瞑目的罪过……”
依着今上眼下对那位的怀念,那这倒霉弟媳妇便不被发落,也得被小心眼的皇上狠狠记一笔。对那位越怀念,对她的芥蒂就越深。有这么个疙瘩在,不愁
她们夫妻俩以后不动辄得咎,举步维艰。
德妃:!!!
就是因为这样,本宫才恨透了那人恶毒。
临死临死的,还诸多算计。打好了让她们母子不谐、姐妹反目的算盘,还要让皇上跟胤禛感动。怀念她,感激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偏她们姐妹还看破不能说破,只能乖乖按着她预设好的路线走。
来个将计就计,瞒天过海。
德妃气到咬牙,偏过头去不说话。淑宁只笑嘻嘻小意讨好,费了好大劲儿才让德妃有了点儿笑模样。
过程艰难的,让贵妃都跟着长舒了口气:“你们俩可是我见过最好,最亲近的姐妹了。可不能因为些个末节,伤了姐妹间的情分。”
“怎么可能?”
淑宁跟德妃异口同声道,接着德妃就开始细数这么多年来,淑宁对自己有多好、多体贴。淑宁也道姐姐处处替我着想,没有姐姐,就没有如今的我。
德妃赶紧笑着摆手:“别别别,你可别。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也就是跟皇上提了一嘴,机缘巧合间有了这个赐婚。但更多的,还得靠你自己能耐又讨喜。”
“后期莫说帮忙,我还因你而受惠良多呢。”
别的不说,若没有好妹妹兢兢业业,太皇太后也活不到二十七年二月底。而老人家若薨在二十六年腊月根底上的话,她当时可是足月快临盆了啊!
天知道整日举哀,又哭又跪的,说不定……
咳咳。
难产、孩子夭折甚至一尸两命等诸般凄惨在心头一闪过,德妃再看自家妹子的目光只有浓浓庆幸与感激。
淑宁忙摆手,甜言蜜语把德妃好一阵夸耀。
就等着她心情略好些的时候,趁机提及往乾西五所一行。结果,还不等她觑着机会呢,宜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宫女桃红就冷着脸来传话:“四阿哥因个狗畜生便大发脾气,竟剪了咱们九阿哥的辫子。”
“如今九阿哥伤心欲绝,咱们娘娘心疼如滴血。已经往乾清宫处报与皇上知晓,德妃娘娘也赶紧瞧瞧去吧!”
什么东西???
德妃跟贵妃双双瞠目,怀疑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却见淑宁急急动问,知道人现在都在乾西五所后,赶紧健步如飞地往那边奔。吓得德妃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边追边喊:“小祖宗,你可慢着点儿!”
可淑宁这会子哪儿慢得下来?
她满脑子都是九阿哥痛哭、宜妃娘娘梨花带雨地跟皇上告状。娘俩齐心合力的,欺负她大外甥。将小题大做,枉顾手足之情。轻剪弟弟发辫,不但有大忌讳,更恐有大不祥等大帽子不住往他头上扣。
直说得皇上龙颜大怒,将她大外甥狠狠训了一顿。
骂他喜怒不定,嘱他戒急用忍。
生生将个小话痨逼成冷面王不说,后头第一次大封皇子的时候还拿这个出来说事儿。生把帝王吝啬,不肯封那么多郡王归类成四阿哥为人轻率,七阿哥赋性鲁钝上,让她大外甥颜面扫地。
如今她梦到了,赶上了,自然不会让这等遗憾再度发生。
也是巧,等淑宁率先赶到时,正看着宜妃抓着康熙的龙袖子哭到伤心欲绝,指着九阿哥秃如狗啃的发顶让他看。
胤禟也是乖觉。
当即嗷地号了两嗓子,噗通跪地上,两下子把小脑门磕红:“皇阿玛,您要给儿子做主啊。四哥他呜呜呜……”
眼见着康熙大怒,马上就要对胤禛发难。淑宁忙不迭站出来:“九阿哥只哭,却不说自己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才让四阿哥发了这么大的火么?”
第74章 力挺
她这突如其来的嗓子,吓得胤禟一激灵:“我……”
“你什么?是自己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所以不好启齿么?”淑宁冷笑,步步急逼。其实也知道自己挑衅在先的胤禟被问住,只能继续放哭招儿。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
宜妃柳眉倒竖,怒指淑宁:“乌雅氏,你放肆!皇子之间的纷争,哪有你个区区臣妇插手的余地?”
呵呵。
淑宁冷笑,不慌不忙地给康熙跟她与两位小阿哥都见了礼:“宜妃娘娘说笑了,臣妇何德何能,敢说一句插手皇子纷争?这天下间,除了皇上、太后与大行皇后,再无人敢说有资格教养皇子了呢。”
暗指,哦不,这就是明示宜妃区区妾妃,没资格教养龙子凤孙了。简直是把宜妃郭络罗氏的脸皮放在地上,还用她那绣花鞋狠狠踩了两脚上去。
阿灵阿倒抽了口冷气,也是佩服极了自家福晋的勇。
以及,说好了只是进宫来给两位妃主子请安,她怎么还一路健步如飞地杀到乾西五所了?
贵妃姐姐跟大姨子果然都靠不住,只会顺着福晋!
宠妻第一名的阿大人摇头,赶紧站到了自家福晋身边。拿帕子给人擦汗:“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敢疯跑,你是不要命了么?”
淑宁特配合地虚弱笑:“让爷担心了,但……妾身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皇后娘娘临终前殷殷嘱咐,唯恐四阿哥被欺负了去。妾身既受重托,那便爬也得爬过来啊。”
“否则皇后娘娘英魂不远,还不知如何伤心失望呢!便妾身位卑势更微,来了也起不了什么大用。也好歹还原下事情真相,问问起因结果,莫让四阿哥被冤枉了去。”
同受了大行皇后嘱托的康熙:……
好像被迎面两巴掌糊在了脸上,又羞又疼。赶紧咽下到了嗓子那番对胤禛的怒斥,扯出个几近扭曲的笑容来:“到底怎么回事,胤禛你说!”
一直静静跪着,紧紧抱着富贵的胤禛抬头。
就看着自家姨母挺着肚子,气喘吁吁,满目心疼地向自己走来。边走还边眨眼,对他做了个哭的口型。
胤禛眼眶一热,眼泪倏地滑落了眼眶。
倒不是配合做戏,而类似于迷途孩子总算见到家长般的感觉。所有的恐惧、委屈都一股脑地倾泻而出,哭到言不得语不得。
淑宁心中揪痛,紧走两步到了他跟前。
抬手摸了摸他两个多月没剃,已经长了挺长头发的发顶:“乖,四阿哥莫哭,姨母在呢。”
偏她越这么说,胤禛的眼泪还越止不住了。
等贵妃跟德妃匆匆赶到时,就看着娘俩二十一的淑宁抱着虚十三的胤禛,满脸母性疼惜。和谐到两人脑海都不由浮现出一个想法:甭管那人当初存的什么心,将四阿哥托付给淑宁,倒是让他受益颇多。
但很显然,宜妃是绝不允许她们在这个时候和谐的。再度哭哭啼啼,让皇上千万给胤禟做主。
杀人不过头点地,哪有当兄长这般折辱手足的?
再说也大不祥。
淑宁权当她是苍蝇嗡嗡嗡,只无限鼓励地看着胤禛:“到底怎么回事,四阿哥说说好不好?姨母知你幼承大行皇后教诲,最是个规矩懂礼的。若无非常刺激,断不会有这般过激表现。”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给皇上与诸位娘娘知晓好不好?”
胤禛哭着打开双手,露出怀里满目疮痍的狗狗:“皇阿玛最是望子成龙,对皇子阿哥们寄望颇高。要求每人都写得一手好字,偏九弟贪玩,重视坐不住。皇阿玛便嘱胤禛,让我多看着点弟弟们的书法。”
“九弟恼我过于严厉,便把怒气撒到富贵身上。打了它,剪了它的毛,也不知道
它能不能挺过去。”
康熙震惊,贵妃、德妃侧目。宜妃指着胤禛的手都在发颤:“你,你就为了这么个小畜生,如此欺辱自己手足?简直岂有此理!皇上,求皇上为咱们小九做主啊,皇上!”
胤禟也跟着放声大哭,膝行到康熙面前。
结果还未等开口,淑宁愤怒的小眼刀子就咻咻咻地射过来:“小畜生?呵呵,九阿哥不知道,宜妃娘娘也不知么?那是大行皇后亲自给四阿哥挑的,她们娘俩一点点养大的,是娘娘留给四阿哥的念想啊!”
“听说这些日子四阿哥一直抱着爱犬,连随扈塞外都带着。分明是睹物思人,用以寄托对皇后娘娘的哀思。如斯重要的富贵被九阿哥伤成这样,难免四阿哥恼火……”
宜妃错愕,觉得她这简直巧言令色。
就是在假大行皇后之名,行为四阿哥开脱之实。
可她话还没说出来,又被淑宁打断:“而且宜妃娘娘开口小畜生,闭口小畜生的,真不是在避重就轻?刚刚四阿哥说得明明白白,是九阿哥贪玩不肯好生练字,被四阿哥奉命监管后又嫉恨兄长,所以才迁怒富贵。”
“便错有十分,九阿哥也得先占了七分。四阿哥便略有不妥,谁又忍心怪罪他个骤失慈母的可怜孩子?”
“胡言乱语,胡说八道!”宜妃娇喝:“小乌雅氏你放肆,圣驾面前竟敢这般攀诬皇子。四阿哥都已经快娶福晋的人了,咱们小九才七岁。再有不妥,当兄长的不能好生教导么?非要行此过激手段,上来就往他发辫上打招呼?他也是上过无逸斋,学过礼的,难道不知道头发对满人的重要?”
不知为鲁钝,明知而为就是狠毒。
对手足无半点仁爱之心。
这宜妃,果然伶牙俐齿。句句说在重点之上外,她还妙目一转,意味深长地瞧了德妃一眼冷笑道:“小乌雅氏也莫口口声声说四阿哥失去慈母伤心欲绝之类,咱们德妃娘娘还好好的呢不是?”
挑拨意味可足了,还一箭数雕。
可她聪明,德妃也不是个蠢的呀!
短暂错愕怔愣后,半点磕绊都没打,冲上前就给了宜妃个大耳刮子:“郭络罗氏贱婢,你欺人太甚!大行皇后尸骨未寒,轮得到你说这些个诛心之语?”
“当初本宫位卑,没有资格抚养四阿哥。他未及满月便被抱到承乾宫,大行皇后膝下。十几年悉心教养,十几年嘘寒问暖。便临终前,娘娘还不忘替四阿哥定下婚事。如此拳拳爱意,怎就不是慈母了?还是说虽养着六公主,却从未视她为女?”
说完,她就泪眼朦胧地对康熙跪下。
言说这十三年来,自己初心未变。四阿哥一日是大行皇后的儿子,就一辈子是大行皇后的儿子。
四阿哥生日小,说是十三,却不过十一周岁多罢了。与八岁的九阿哥算算,其实也年长不了多少。错不过是小哥俩玩闹,一时失了分寸罢了。唯宜妃小题大作,惊动圣躬,言语间还伤及大行皇后……
打了人都还反手把大帽子给她扣得利利索索。
偏她之后,还有贵妃跟康熙福身:“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初理后宫事,经验与能力上都远不如大行皇后。才让些许小事闹腾到了御前,惊扰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