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草糕
北海龙王指着敖息,都要气笑了: “你啊你……”
祸水东引,实在是个奸商!
般般看着敖息和北海龙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十分紧张地拽住了妲己的衣角。
哪吒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妲己。妲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只不动声色。
而北海龙王被敖息安抚了一把,沉吟片刻,最后转过身道: “既然真君诚心道歉,这小妖又是无心之失,那再闹下去,也是白叫外人看了笑话。本王便给真君一个面子,让这小妖写封悔过书,就此了结吧。"
杨戬道: “多谢龙王体谅。”
他回头看了般般一眼,般般赶紧松开妲己,上前朝北海龙王深深行了一礼: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龙王大人有大量,我一定感念在心,深刻悔过,绝不再犯。"
北海龙王看向杨戬: "不过,龙宫损毁至此,只能彻底重建了。花费甚巨,恐怕……"
杨戬:“龙王直说便是,真君府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北海龙王又开始捻胡须: “其实若单论钱财,倒也未必能有多少,只是这海底龙宫,需要用到许多特殊材料,而这些特殊材料往往只有海族才有,本王即便是问真君要,真君恐怕也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也没关系,师兄的事,便是我哪吒的事。”哪吒拍着胸脯,热情地说, "师兄事务繁忙,但我清闲啊,我替师兄跟其他海族要那些材料,不就行了吗!要是还不够,我就让孙大圣西行路上也多留意着!"
轮到西海龙王和南海龙王脸绿了。北海龙王: "这……"
“罢了,罢了!”东海龙王眼见事情马上就要朝着失控的方向狂奔,赶忙出来道, "四弟,今日之事,大哥难辞其咎,重建龙宫需要用到什么,你尽管跟大哥提!"
北海龙王道: “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只可惜,经过这次风波,我北海的虾兵蟹将得忙着维护其他海族秩序,龙宫所耗材料又甚巨,恐怕腾不出那么多人手从东海搬运……"
东海龙王勉强笑道: “这好办,既然北海缺人手,那东海分些人手过来帮忙便是。重建龙宫,也
都可以吩咐他们。"
前不久还剑拔弩张、几乎是撕破脸皮的兄弟,现在突然就恢复了正常,可以开始有礼有节地交流了。
实乃一大奇观。
杨戬道: “既如此,今日之事也算是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后续花费,龙王可以随时来灌江口找本君。本君尚有其他事在身,便不久留了。"
北海龙王拱了拱手: “真君客气,真君慢走。”杨戬走到般般身旁,低声道: “走吧。”
哪吒朝敖丙比了个鬼脸: “记得来云楼宫下战书啊。”然后便迅速跟上了杨戬。敖丙气得抓紧了方天画戟。
眼看事情彻底没了看头,少数还没走的宾客也陆续动了身。一边离场,一边津津乐道,可以想见,今日之事很快就要传遍天下。
罗刹女和牛魔王还傻在原地没缓过神来。
"不是,这到底什么时候的事情啊?”罗刹女抓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难道就是般般上次乱认亲,被孙悟空扭送到真君府时候发生的事吗?真君居然不仅原谅了她,还收了她当手下?那玉面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牛魔王: “你发现没有,般般闯了这么大的祸,真君竟然一点都不生气,还要给她收拾烂摊子!就算真君府再有钱,也不是这么挥霍的吧!"
罗刹女: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找个时间,好好问问玉面,这到底怎么回事。”杨戬一出海,便立即转过身,盯着般般的脸仔细端详。
"还疼吗?"他问。
般般点了点头: "还有点。"杨戬问妲己: “你那里有药膏吗?”
妲己道: "有是有,但我
不知道对这个伤有没有用……"
杨戬便对哮天犬道: "你带她们回灌江口,找最好的药抹上去。"装了一路透明人的哮天犬终于有机会开口: "好嘞!"等三人一走,杨戬才看向哪吒。
"你从哪里得来的请帖?"
哪吒耸了耸肩: “帝辛。”
杨戬:"……"
“你跟四海如何,是你的事,可你为何把般般也牵扯进来?”杨戬看着哪吒,眼含怒色。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杨戬发怒的模样,哪吒还愣了一下: “哦,那小狐狸精叫般般?我又不是故意把她牵扯进来的,我不认识北海的路,不小心进了库房,结果发现这小狐狸精被关在送礼的箱子里了。若不是我,她说不定现在还被关在里面呢!"
杨戬:“以后不要再找她。”
眼见杨戬欲走,哪吒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伸臂一拦: “哎,师兄,你这就要走?你问完了,我还没问完呢。"
杨戬薄唇紧抿。
“我今日才知,那小狐狸精原来还有个娘亲。那她娘亲是什么,一只老狐狸精?”哪吒探究地望着杨戬, "多奇怪啊,那小狐狸精不是你的手下吗,她失踪了,你还要通知她的娘亲一起来找,时间这么多?"
杨戬不语。
“我上次找你,那小狐狸精就不在。到底是真的不在,还是她其实就压根不住在你府里?”哪吒拧眉, "师兄,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会儿带小狐狸精上天釜山,一会儿给北海题字就为了换几片龙鳞。你到底,是在给谁养魂?"
杨戬声音很冷: “这与你无关。”
“若真与我无关,你明明认出了那日小狐狸精咬伤的是我的义妹,为何却不敢告诉我?是觉得我义妹一只老鼠精,平日也不会去云楼官与我们见面么?”哪吒扯了扯嘴角, "可惜你也没瞒多久,若不是我义妹被咬伤,想抓了唐僧疗伤,结果被孙悟空逮住了找上门来,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杨戬深吸一口气: "哪吒,我不想与你吵架。"
“师兄,我也没打算跟你吵架。”哪吒说, “那
几条龙与你不熟,看不出来,可我认识你几千年,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你连金弓银弹都敢交给那只小狐狸精,可见对她信任非常。而你看见北海龙宫塌了都没生气,看见她脸上那点皮外伤,却不仅生气,还气到了我头上来!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杨戬面色沉沉。
“又或者,她的母亲,那闻所未闻的玉面夫人,是你什么人?”哪吒紧紧地盯着他,仿佛在等待他说出一个答案,又仿佛不愿他说出任何答案。
第49章
是他什么人?这个问题,杨戬无法回答。
然而,就在他与哪吒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女声忽然从身后传了出来: “三太子既然对我这么感兴趣,为何不亲自来问我,而要去问真君呢?”
哪吒和杨戬猛地回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妲己。杨戬眉头一皱: “你怎么回来了?”妲己道: "与其让别人对我诸般揣测,还不如让我亲自来解答。"
她本是打算陪着般般一起回真君府上药的,但回头看见杨戬与哪吒留下来说话,便隐隐猜出了什么。
她从一进北海就感觉到了,哪吒很怀疑她。未必怀疑她是妲己,但总归怀疑她的目的和来路。杨戬身边出现了个小狐狸精,还勉强可以搪塞过去,但小狐狸精的母亲跟着一起出现,事情就变味了。
今日北海之乱,令她猝不及防。她苦苦维持了一千六百年的低调,在般般遇到孙悟空的那日便宣告了终结;而她勉力继续维持的表面平静,终于也在今天被彻底打破。
阴差阳错,但凡般般没有钻进箱子里,但凡哪吒换一天来,又但凡哪吒没有误入库房,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世上哪来那么多但凡,有些事情,早晚得面对。前日是孙悟空,今日是哪吒,说不定明日就变成了雷震子,世上哪来那么多绝对的安全呢?尤其是在她已经同意让杨戬参与到她们生活中来了之后,风险只会不降反增。只不过是她之前一直在自欺欺人、避而不谈罢了。
尽管般般受了委屈,又受了伤,但她还是把般般托给了哮天犬,独自回来了。哪吒看着妲己,心中那种莫名的怪异感觉又冒了出来。“积雷山,摩云洞,玉面夫人。”哪吒慢慢地念着, "我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无名之辈,自然入不得三太子的耳。”妲己微微冷笑, "我家般般,冲撞唐僧师徒在前,冒犯真君在后,然幸得孙大圣原谅与真君不弃,将功折罪,留在真君手下做事。不知三太子还有何不明白的?"
"那小狐狸精真是你女儿?"
"当然。"
"这么说,你也是狐狸精?"
"当然。"
"你女儿今年多大?"
“还差十年,就满六百
岁了。”"她父亲呢?"
“早亡。”妲己淡淡道, “三太子问这么详细,是打算给她说媒吗?可惜年纪太小了,恐怕得辜负三太子热心了。"
哪吒一噎。
"你可知,我师兄带你女儿上过天釜山?你知道天釜山是什么地方吗?"
“自然知道。”妲己捋了一下头发,别到耳后, "虽不知真君是去干什么,但般般能在真君身边做事,是她的福气,我一个做母亲的,还能过问什么呢?今日我随真君前来,也是真君体谅我就这么一个小女儿,不想让我担心。真君如此细心,三太子应当赞赏才是。"
哪吒看向杨戬,杨戬始终不发一言。
“论地位,我当然不敢得罪三太子,三太子与真君又是师兄弟,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插嘴。但身为般般的母亲,般般受真君照拂颇多,我心里也难免偏向真君。今日三太子在这里对真君步步紧逼,非要从真君那里问出个什么来,实在是有些越界了。真君想说,自然会说,真君不想说,三太子又何必自讨没趣呢?”妲己笑了一声, "三太子不要嫌我说话难听,我这么说,也只是为了三太子好。毕竟今日您也看到了,即便是亲兄弟,尚有阅墙之时,何况只是师兄弟呢?管得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
哪吒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胆,敢牙尖嘴利地当面驳斥他。他眉头拧得更深。
并不是因为感到被冒犯丢了脸面,而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她的敌意。说实话,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哪吒对面前这位玉面夫人还算不上有敌意,他只是十分怀疑她的身份,所以才想跟杨戬确认一下。但她为什么对他有如此强烈的敌意?是因为小狐狸精受了伤迁怒吗?还是因为别的?
“到此为止吧,哪吒。”杨戬终于再次开口, “我在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哪吒怔住。
杨戬转过身,对妲己道: “我们走。”妲己看了一眼哪吒,随杨戬一起离开了。
哪吒望着他们二人并排离去的背影,心中愈发不安。
狐狸精……怎么又是狐狸精?这与师兄养魂一事,究竟有无关联?回灌江口的路上,杨戬负手,看着远处苍莽的山脉,低声道: "其实你不该来。"
哪吒本来还没有认出她是谁,不会轻举
妄动,只会围着杨戬,但她这么一出头,很容易让哪吒的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到她身上。
妲己轻嗤一声: "你觉得,还能瞒哪吒多久?今日过后,又能瞒天下人多久?"
杨戬: "难道你已想好要如何面对?"
“并未。”妲己道, “我只是在想,这个世界如此残酷,要么自己足够强悍,要么有个强大的背景,若非如此,谁敢保证自己一生安然无虞?可偏偏安然无虞,就是这世上最简单也最难实现的愿望。而我,还能像这样躲藏多久呢?"
难道每来一个人质疑她与般般,就得让杨戬出去处理吗?
当她生出私心,想要忤逆天命,为自己牟利的时候,她受到了惩罚,被告知如若她一直安分,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端;当她隐姓埋名,消极处世,故意避开外界一切,整天只围着般般打转的时
候,又被告知,这一切终究是镜花水月,她还是被推到了潮涌的边缘。
这世道到底是要她怎样?
"无论如何……"
妲己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下文,她偏头看了看杨戬: “无论如何什么?”
杨戬: “没什么。”
妲己凝视着他的侧脸。很多年前她也曾对这一张皮相动心过,那时候的他年轻气盛,意气风发,时隔这么多年,那点青年人特有的初出茅庐的劲儿早已消失殆尽,他内敛,他沉稳,他学会了虚与委蛇,学会了话只说三分,学会了再不轻易剖心。
也许放在一千六百年前,他还会安慰她,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她,但现在的他已不敢这样轻言。男人的承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以前情到浓时,他们也不是没有许下过海誓山盟,结果还不是那样。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也不愿再费苍白的口舌,徒惹她的嘲笑。
他们都变了,别无选择地变了。
回到灌江口,般般正乖乖地坐在院子里,等大人回来。
"娘亲!"她一看见他们下了云头,便跑了过来,主动仰起脸给人看, “哮天犬刚才给我涂了药了!"
仿佛是有某种默契似的,一见到般般,妲己和杨戬便不约而同露出了笑意,似乎之前根本无事发生一样。
妲己仔细
地看了会儿她的脸,肿胀有所消退,但伤痕还在,也许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