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辉映川
李敬猷力挺兄长,道:“武氏倒行逆施,宗室如今人人自危。若我们举起拥护天皇七子的旗帜,宗室公卿大臣必定应者云集,到时候匡复江山,何等快哉!”
魏思温沉吟道:“说的有道理。武氏诸人如今天怒人怨,又都庸碌,不过是土鸡瓦狗之辈。况且李兄乃名门之后,家学渊源,膂力过人。若李兄振臂一呼,山东豪杰将从者如云。”
“除了两位李兄外,骆兄才名天下颂扬,有了骆兄的加入我们的实力更上一层。”
“此事可干!”
魏思温说完,目光炯炯地注视周围的几人,问道:“你们的意思呢?”
“干了!”
酒意上头再加上政途失意,这些人只看到成功后的收益,忘记了失败的苦果。
成功则飞黄腾达,失败则身死族灭。这就是谋反。
众人说完,出了一身冷汗,酒醒几分,相互看了,又纷纷大笑起来,充满了豪情壮志。
确定了要谋反,几人凑在一起开始筹划起来。李敬业看着窗外繁华的扬州城说道:“此地繁华,兵多粮多,当以此为基石。但如何取扬州城呢?”
强攻?李敬业看了身边的几个人,老的老,弱的弱……
只剩下智取。
魏思温沉吟半响,道:“假如李兄是扬州的司马就好了。”
唐之奇转着手中的杯盏,看向几人道:“李兄为什么不能是扬州府的司马?只要把不相信李兄的人杀掉就好了。”
李敬业沉思一会儿道:“我们几人怕不太行,还需要有人里应外合。”
魏思温眼睛一亮道:“我有一好友名唤薛仲璋,他官居监察御史,若他能出使江都,则事情成了一大半。”
“他可信吗?”李敬业问道。旁人也都是很好奇,若这人泄露了他们谋反的秘密,那他们就离死亡不远了。
魏思温拍着胸脯,笑道:“他是我过命的好兄弟,又经常上书讽谏武后,对武氏诸人十分看不过眼。”
李敬业别无他法,只能让魏思温去信一试。结果,薛仲璋与李敬业的想法不谋而合,欣然应允。
于是,薛仲璋上书朝廷,请求前往江都巡察。他带上印信文书,一路往南,先与李敬业等人汇合,确定计划,然后大摇大摆去了扬州府衙。
薛仲璋一进去就命人拿下扬州司马陈敬之,诬陷他阴谋造反,然后将他关进监狱,众人皆不敢相救,唯恐自己也成为了谋反的同党。
此事一出,整个扬州城人心惶惶。薛仲璋大摇大摆,在扬州散发恐怖之时,扬州城中的一个不起眼的机构飞速运转起来。
扬州织造局。
现在扬州织造局的司织是周文秀,原名海棠,是第一批跟武婧儿来江南的宫女。
周文秀等人不仅主管织造局,更是武媚娘在江南和淮南地区的耳目。织造局的势力早已在不知不觉渗入了衙门。
扬州府中就有一个小吏的妹妹在织造局做工,这小吏把消息立马传到了织造局。
周文秀听到后,极为惊讶。扬州司马陈敬之怎么可能谋反?怎么可能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谋反?
陈敬之要是敢露出谋反的念头,早就有人报告给了周文秀。
周文秀诧异过后,立马将消息传给了江淮织造使周文锦以及附近州府的织造局,让她们提前做好准备。同时又将消息传给朝廷,确切来说是天后。
织造局的监察线建立起来后,南方消息畅达,武媚娘多次赏赐诸人,并将表现好的几人放免为良,并以良家子的身份重新聘入宫中。因此这些宫女对武媚娘忠心耿耿。
周文秀焦急地在屋内走来走去,这件事情透着蹊跷。没过多久,在陈敬之家做工的线人匆匆而来。
“陈敬之可有谋反的迹象?”周文秀急忙问道。
线人摇摇头道:“我从未听说过此事,也未见陈司马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如今陈府里哭天抢地,大呼冤枉呢。”
周文秀闻言,让线人下去继续盯着陈府。她脑子转得飞快,心道,难道是官场倾轧?
周文秀回想陈敬之的社会关系,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值得别人诬陷他谋反的地方。
监察御史薛仲璋……这个人,周文秀不熟悉,她暗暗派人去打听薛仲璋的底细。
扬州离苏州约莫三四百里,关乎谋反大事,事态紧急,报信的人一人三骑,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二天凌晨前见到了江淮织造使周文锦。
周文锦原名红药,房如雪接任泉州市舶使离开后,她成为江南道织造使。后来织造局渡过长江扩张到淮南,江南道织造使改为江淮织造使,主管江南和淮南地区的织造局。
周文锦接到消息后,也和周文秀一样的反应,怎么会有人比她们提前知道陈敬之谋反?
会不会是官场倾轧?周文锦心中也这样猜测。
但为什么是一个中央的监察御史说陈敬之谋反?
陈敬之虽然在扬州是个大人物,但放眼江淮地区,微不足道,而且薛仲璋也名不经传。
这可是谋反啊?
若陈敬之没有谋反,但薛仲璋诬陷他有什么好处?天后处决陈敬之之前一定会过问她们的意见。
天后废昏立明后,东都下了诏令,要她们严密监控江淮地区。她们也都加强了戒备,扬州司马陈敬之自然是她们监察的重点对象。
将近半年时间,她们都没有发现陈敬之谋反的迹象。
突然,周文锦灵光一闪,会不会薛仲璋蓄意谋反,然后趁机占据扬州?
诸武用事,若说哪里反对的最激烈,当数朝堂之上。百姓们不管谁当皇帝,在他们看来,李显和李旦没什么两样,他们还是照常纳税。
想到此处,周文锦浑身一寒,双脚发软,赶紧派人叫来司正商议事情。司正名唤吴秋娘,是宫中派来的第四任监督织造局的官员。
吴秋娘看起来五十多岁,脸一直绷着,仿佛不会笑,至少周文锦没见她笑过。
吴秋娘听完,眉心紧蹙,沉思半响,道:“可能正如你所想。”
“那该怎么办?”周文锦慌了,额头冒汗:“我要赶紧上奏天后。”
吴秋娘手往下压了压,小声喝道:“慌什么?薛仲璋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是兵力不足,我们要将事态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不然让他们做大,淮南和江南必然生灵涂炭。”
说到此处,吴秋娘咬牙切齿,她本是江南道的人。年轻时与还是武才人的天后相识,天后从感业寺进宫后,吴秋娘又自愿过去伺候她。
吴秋娘年事渐高,天后不忍她辛劳,就给她封了女官,又派小宫女照料日常生活起居。年纪大了之后就容易想家,哪怕家中没有任何人。
天后得知后,就让她担任司正一职,来苏州监督织造局,没想到竟然碰到了这样的大事。
“我们若是误会了怎么办?”
“怕什么?我背后有天后,你背后有永丰殿下,我们只要忠心天后,就不惧怕任何人,哪怕是皇亲国戚公卿大臣!”
“吴司正,我要怎么办?”
“召集人马,前往扬州。”
“人从哪来?”
吴秋娘听完,怜爱地看了眼周文锦,施施然道:“年纪轻轻,脑子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
第106章 . 圣母神皇 徐敬业叛乱(二)
吴秋娘透过窗户看到外面一排排的厂房, 织机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将她带回幼年的时光。
小小的秋娘依偎着织机坐下,仰头凝视着梭子在经线间飞来飞去,垂眼看见阿娘的两只脚踏着踏板像波浪一样此起披伏。
一场天灾摧毁了这个家, 秋娘流落宫中为奴为婢,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平静而美好。
“吴司正,这些织工大部分是女的呀?”周文锦有些迟疑道:“她们的力气大多比男人要小些。”
吴秋娘回过神来,淡淡道:“她们有父兄和丈夫。”
周文锦顿了下,恍然大悟:“那我现在就去把人召集过来。”
吴秋娘:“你给她们说扬州要再建一个大织造局,因此要招一千壮劳力,时间紧工程急工钱高, 中午就出发。”
周文锦道:“是。”周文锦匆匆离开去通知苏州织造局的织工。
她还抽掉了织造局一半的护卫仆役, 约有百余人。然后又从织工和织工的家属中,选出一千人。
吴秋娘和周文锦将织造局的事务托付给苏州司织后, 两人就带着队伍日夜兼程前往扬州。
扬州, 周文秀在焦急地等待。她发现薛仲璋的疑点越来越多,谋反一事自古以来牵连甚广,但薛仲璋只关押了陈敬之一人。
关押陈敬之后, 他竟然没有审讯, 而是要求翻阅扬州的户籍账册。
周文秀的心中渐渐浮现了一个不可能的猜测。
要谋反的不是陈敬之,而是薛仲璋。
想到此处, 周文秀出了一身冷汗。
扬州处在大运河和长江的交汇处,北上顺着运河可直达东都洛阳, 南下渡过长江是富饶的江南, 东行可以避走海上。
在送出信的第二日清晨,也是陈敬之被关押的第三天,周文秀接到了吴秋娘和周文锦联合署名让她便宜行事, 应对对薛仲璋谋反的信。
果然如此。
扬州富饶且地理位置重要,扬州大都督一般都是宗室遥领,比如李贤就曾经担任过扬州大都督,但他却没有来过扬州。
因此扬州的事务一般是交给佐贰官处理,如今司马陈敬之被关在监狱,扬州府衙群龙无首,任凭薛仲璋为所欲为。
周文秀想了想,派人将库中的绢布转移到润州织造局,同时派人出城打探是否大规模人马来扬州。
已经第三天了。
薛仲璋还没有动作,这让周文秀更加不安。时间越长,事情越棘手。
此时,等待无异于自杀,周文秀觉得自己必须行动起来。她拿出不知翻了多少遍的扬州官员资料,目光落在了录事参军孙处行的名字上。
这人是陈敬之的手下,又是他的姻亲,而且性情耿介,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
周文秀乔装打扮成农妇的模样,带了一袋子菜蔬,骑着毛驴,在下值的时候,来到孙处行的家门口,拍门喊道:“王娘子,王娘子!”
孙处行妻子王娘子开了门,看见外面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妇人,问道:“娘子,你要找谁?”
周文秀操着一口方言说道:“我是孙家十九郎的娘子,今日偶然来城里,过来探望下郎君。”
王娘子见是本家媳妇,热情地请人进来。孙处行的家不大,是一座两进的宅院。
周文秀问道:“王娘子,九郎从衙门回来了吗?”
王娘子笑道:“已经回了,我带你去见他。你是十九郎新娶的媳妇吗?我怎么没听九郎说过你。”
周文秀害羞地低下头,王娘子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王娘子将周文秀请到了客厅,倒了一杯茶,自己则去书房,一进门,就看见孙处行愁眉苦脸。
王娘子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也哀叹了一声,对孙处行说道:“本家来人了,说是十九郎的娘子,你去见见她吧。”
“十九郎没有成亲啊。”孙处行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啊,那她是谁?”王娘子的声音比往常尖利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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